就在洛景和愣神的时候，四周的铁门轰然关闭，红灯闪烁，刺耳的警报响起。
电子屏幕开始倒计时。
【检测到非法入侵，自毁程序开启，十，九……】
有人在远程操控着研发中心的系统。
洛景和左右看看，明白自己走入一个事先设定好的陷阱之中，唯一的通道口已经关上，整个房间成为一个标准的密室，别说门了，连缝隙都没有。
监控随着洛景和的走动而移动，镜头中红色的光点如同野兽夜间发光的眼睛。
“躲在背后好玩吗？”洛景和声音平静，并不觉得诧异，在进入房间之前，她已经察觉了其中的危险，因此让红烛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来。
对方设置了一个不得不踏入的陷阱。
她必须拿到零号产品。
这是她的任务。
能够用零号产品布置陷阱，还成功侵入研发中心系统的人应该就是制造出这起事件的□□，他们还没有撤离，刚好，洛景和的心情随着这一路的深入已经糟糕到了极点，需要一些事情发泄怒火。
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中。
【二，一，自毁程序开始。】
接连的爆炸响起，以洛景和站立的地方为核心向四周扩散，先是连接着每个房间的走廊，然后是办公室，电梯，外墙。
超过1000吨TNT爆炸的威力向四周炸开。
红烛来不及反应就被爆炸的冲击波打在了墙上，而后随着破碎的墙一起继续向外滑行，最后重重摔落在地面上。
“要命……”喉咙里有东西堵着，难以呼吸，红烛给自己来了一波治疗，而后才咳嗽出声，血块从喉咙里滚出来。
她捂着胸口，感觉到内脏都在撕裂。
没想到第一个重症患者是自己。
红烛有些无奈，抬起头试图看清楼上的场景。
研发中心的建筑大楼被炸掉了一半，钢筋裸露在外，狰狞着横斜，如果刚刚不小心摔在钢筋上，就算自己是治疗师，也难以活下来。
死亡到来的速度会远快于治疗。
红烛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小学数学题，水池子里一个管子放水进来，一个管子放水出去，要多久池子才会空。
现在这个数学题的场景出现在自己身上，只不过她是那个水池子。
得加快进水的速度才行，不然就会失血过多晕过去。
红烛犹豫片刻，解开了身上的精神力束缚带，她骗了所有人，她其实是A级双系异能者，不是B级。
雾城高层给的遥控装置依旧藏在腰间。
红烛向上看去，烟尘滚滚，不知道洛景和现在的状况如何。
但在外界的爆炸和自己的背叛双重夹击之下，洛景和不死也会受到重伤。
这是最好的机会。
然而红烛却下不去手。
故意的吧……
红烛脑海中浮现出进入研发中心大楼时，洛景和温和的笑容，两个人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是红烛依旧看不透洛景和。
在官方的口中，她是最锋利的刀，最好用的武器，在队员眼里，她温柔体贴，强大可靠，是最好的队长。
然而这两个性格是相悖的。
如果真的想要保护好自己的队友，何必去当领导的狗。
为了救区长的私生子就死掉三四个队员的任务真的能够毫无怨言接下来吗？
尤其是雾城的高层明晃晃地忌惮着洛景和的存在。
然而洛景和一如既往温和，好像永远不会愤怒，永远不会生气。
她的信念究竟是什么？
红烛宁愿相信洛景和是个虚伪小人，踩着同伴尸体往上爬，也不愿意相信她真的只是因为忠诚。
如果只是因为忠诚，那死去的人又算什么？
万灵逆着爆炸第一时间冲过来，“队长呢？”
红烛伸手指了指，“上面。”
最好的机会已经流失。
万灵一定会挡在洛景和前面替她去死。
红烛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松开了放在遥控器上的手，起码现在不用纠结要不要杀死洛景和这个问题了。
*
“哎呀，舞会即将开始，无关人士需要退场，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
红烛不动声色再次将精神力束缚带捆上。
万灵抬起刀格挡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灰尘之中，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女人从角落里走出来，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尖顶魔术师帽子，双手抱在胸前，像从某个表演会场刚跑出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给你们一个建议，现在主动离开，不然等舞会开始，可就走不掉了。”在女人的身后，其他人依旧隐匿在阴影中，只大概能看见个轮廓。
里面竟然还有老人。
万灵心中警觉，这伙人应该就是放出病毒的恐怖组织成员，全是生面孔，没有一个人在通缉名单上。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舞会既然即将开始，我们为什么不能参加呢？”断壁残垣之中，一扇破旧的铁门随着吱呀声被推开，本就摇摇欲坠的围墙颤动几下抖落出一阵灰尘后跟着倒下。
墙壁后面，是交织在一起的黑色触手，不停蠕动着，形成大片的阴影。
洛景和被触手挤在中间，只剩下上面半边身子，看上去像是人质，但表情又过于平静。
美丽优雅的女人与阴湿滑腻的触手之间形成了极端反差。
万灵有些激动，“队长，原来你没事，我就知道，这点小爆炸怎么可能伤到你。”
又进步了。
红烛垂下眼睑，看着地面，难怪雾城那些人恐惧洛景和的存在，这样的成长速度谁不害怕。
而且触手也变得更多。
如果洛景和失控，整个城市都会陪葬。
作为第一代的实验体，洛景和依旧是无法超越的存在。在大污染刚发生的时候，人类陷入惶恐之中，不停探索着能够自救的方法。
基因编辑技术，克隆，器官移植，体外育婴……现在走入日常生活的各类技术都是在那个时候得到突破。
洛景和是第一个成功进行器官移植的实验体。
污染物的强大有目共睹，因此科学家提出将污染物的器官移植到人类身上，只要度过排异期就可以获取到污染物的异能。
提出一个建议很简单，实现它却很难。
即使是被切割下来的污染物躯体依旧具有强大的污染力，即使移植成功，也很难融为一体。
在洛景和之前，最接近成功的一个人是位退伍老兵，经历了多次战斗，枪林弹雨中走出来，曾经一个人在雨林中与饥饿绝望抗衡半个月，然而在器官移植后，他却陷入持续性地谵妄之中，反反复复回到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最后在衣柜中用鞋带上吊自杀。
洛景和当时十岁，没人觉得她能够成功，只是因为患癌，无路可走，所以才被选为实验体。
器官移植这条路在当时已经被封禁。
洛景和也因此成为最后一个合法实验体。
她成功了。
代价是持续性地病痛与虚弱。
人类孱弱的身体无法支撑疯狂增长的精神，只能依靠外界辅助，为此洛景和将体内器官全部换成了机械，才勉强能够生活自理。
即便如此，强大的灵魂依旧不甘心被困在弱小的身体里，时不时地陷入失控状态。
就像一个滴答作响的炸弹，虽然它过去没有爆炸，现在也没有爆炸，但迟早有一天会炸开，那个代价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
*
轮椅在爆炸中被毁掉。
洛景和释放出了全部的力量，属于怪物的下半身躯体展开，巨大而疯狂，绞杀一切靠近的活物。
它们贪婪，饥饿，暴戾，吸收着周围一切力量，不甘心被人类驾驭。
洛景和依旧平静地站在黑色风暴之中，就像一个从怒海中升起的女神。
“只有四个人吗？这个数量可不够拦住我。”洛景和很少用全力战斗，对于雾城而言，她失控造成的危险远大于外界会带来的危险。
但刚刚的爆炸逼迫她展开领域。
失控风险上升。
洛景和的心情不算好，脸上难得出现了愤怒，但即使是生气，洛景和的声音依旧是平和的，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听出她的语速变快，尾音变重。
“这就是队长的实力吗？”万灵眼神中流露出狂热，她完全是因为崇拜洛景和才进入特遣队。在雾城，洛景和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称她为城邦守护者，也有人喊她藏在阴影中的魔鬼。万灵不在乎这些，她只崇拜强大力量。
洛景和的个人魅力足够盖过一切的流言蜚语。
唯一一个扛过排异期的实验体，也是雾城唯一一个S级强者，所有人都在等着洛景和什么时候失控，而她却越来越强大。
其他的队员现在才赶过来。
仲五抬头看着湿漉漉的纯黑色触手，心中不安，很久没有看见队长全力攻击。
不知道这次之后，距离彻底堕入污染还有多远的距离。
他是特遣队里呆得最久的人，也最为了解队长的情况。上一次的体检报告显示，洛景和的身体已经开始异变，代替心脏跳动的机械外围都缠上了一圈黏腻的黑色液体。
污染物并没有完全死去，时刻准备着反扑。
洛景和看似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的每一分钟，其实都在和污染做斗争。
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都觉得洛景和迟早会失控，已经抢先准备好了对策。
温静静则想得简单很多，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队长很酷，当然在没有释放出力量也很酷，但现在更棒了，完美符合守护神形象。
只有红烛一个人低着头，看着爆炸的余烬，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夏枯停下脚步，看着垒得整整齐齐的尸体。
通过声音判断，发生爆炸的是远康工厂研发中心，也是七区的标志性建筑。远康工厂的老板是宋家嫡系，早早就逃了出去。
现在会发生爆炸，多半是洛景和与乌有乡的人打起来了。
但夏枯的目的地不是那里。
她要去昏迷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地点寻找自己失忆的真相，然而在分叉口，夏枯却没有办法再往前走。
这座城已经被污染占据，还留在这里的不是恐怖分子就是怪物。
夏枯早就对伤亡情况有心理准备，然而猝不及防看见一堆尸体却依旧在原地愣了一秒。
她看见过很多更惨烈的情景，夏天腐烂成巨人观的尸体，分尸后藏在垃圾桶中的残肢，被怪物吃掉一半的残羹……
但依旧觉得现在的情景诡异。
死去的尸体被脱光衣服，整整齐齐垒成一排，放了四层，底下的是体积更大的成年人，放在上面的是小孩，像是在垒积木。
只不过玩具是尸体而已。
污染物没有智慧，很少做出本能外的行为，这样的堆积不像是出自怪物的手中。
如果是人的话。
这样未免也太过变态。
将尸体当成玩具。
再仔细一点看，那些尸体上的眼睛都被挖掉，血迹却被清洗干净，垂在同一侧的头发全都湿漉漉地向下滴着水，是被特意清洗过的。
而街道也过分干净，完全没有之前一路走来的污浊，去掉挡在路中间的尸体，这就是最为平常的街景。
也正是因为如此平静，所以才显出一种让人后背发凉的荒诞来。
做出这种行为的幕后者并不认为这样的举动是奇怪的，反而将它当成一种日常或者艺术。
白芨站在夏枯旁边略微靠后的位置。
她很讨厌水，因此一路走一路都在拧干衣服。
反而是小猫很喜欢玩水，跳到白芨的肩头后，身体向下瘫成一块黑色的果冻胶，头和屁股都朝下随着走动晃晃悠悠。
天气热，单衣很快就有了干的迹象。
然而随着走动，小猫的身体里又挤出来一团水，将白芨刚干的衣服再次浸湿。
白芨怀疑小猫的体重增加完全是因为它喝多了江水，不然怎么会像个海绵，挤一挤又咕噜咕噜向外冒泡，完全看不见干涸的迹象。
天生沙漠探险圣体，带一只猫，半个月都不用担心喝水问题。
白芨忙着和猫做斗争，完全没看路，等到撞上夏枯的后背才猝然停下来。
“这是……”
“不是怪物就是人。你希望是哪种？”
白芨心中更希望是怪物，如果是人的话未免太变态。
和眼前的场景对比起来，就连八音也显得温柔，起码她还知道往尸体脸上盖一张黄符纸。
垒得整整齐齐的尸体背后，一道黑影闪过，身形细长，四肢粗短，从街道的一头窜向另一头，很快消失在建筑物的阴影里。
夏枯立刻准备追上去。
那黑影进入的建筑物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魔方公寓。
夏枯的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停留在一周前，她接到任务，魔方公寓内出现不明原因的尸体，疑似污染物所为。
她带着队员前往。
然后记忆里就是一片空白。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七区外围的街道上，整个城市被污染占据，她睁开眼看着空中飘飞的灰尘，一切都透着绝望与寂灭。
远处的爆炸声渐渐停歇。
夏枯侧头看向白芨，“走过这条街，就是远康工厂研发中心，你去找洛景和汇合，她那里人多，应该会更安全，如果她都失败了，那我们谁也出不去。”
虽然讨厌洛景和，但是夏枯不得不承认她的实力。
这就是S级带来的碾压性差距。
哪怕一直压抑实力只能坐在轮椅上，一旦解开束缚，洛景和就会成为这片区域绝对的王者。
如果她都保护不了白芨，那七区里的人一个也出不去。
白芨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自己在哪边都是拖累，在两边的队伍里，她是唯一一个因为想要出城所以才前往中心区域的人，相比于有着明确信念和目的地的其他人来说，白芨格格不入地如同一个观光客，“我有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夏枯明显没有耐心在这里听消息，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公寓内部，找到当初的真相。
“我当初打通了洛景和的电话。”
夏枯眼睛死死盯着魔方公寓的窗户，黑洞洞如同只剩下瞳孔的眼睛，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洛景和告诉我，她在公寓里看见了你的尸体。”
夏枯回过头看向白芨，脑海中一闪而过街面上垒得整整齐齐的尸体。
她也会是其中一具吗？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你是自杀。”白芨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这个消息一直压在她的心底，但即使自己不说，夏枯走入大厦也会看见这一幕。
“谢谢。”夏枯脸上没什么表情，快速转身，翻过堵在门口的建筑残渣，从侧门进入公寓。
白芨一个人站在堆满尸体的街道上。
哦，还有一只猫。
猫已经支棱起来，目露凶光看向前方，它察觉到了危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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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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