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伞被收进衣柜顶层的储物盒后,日子仿佛真的被按下了重置键。
我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接手了几个新的项目,把日程排得满满当当。
加班重新成为常态,回到家往往已是深夜,倒头就睡,这样我倒是放松了许多,因为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
项暖约了我几次,我都以工作忙推掉了。不是不想见她,只是怕她察觉到我的情绪,追问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段有些荒谬的关系。
周婷那边,“城市记忆”香氛系列如期上市,市场反响不错。公司开了庆功会,周婷的团队送来了精致的礼盒和感谢信,公事公办,礼貌周到。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仿佛那段与张子枫产生交集的时光,只是一段偏离音轨的弦外音。
我努力适应着这种“正常”的生活。不再每天查看那个被隐藏的对话框,不再敏感任何一次微信提示音,不再路过那家清吧时下意识地张望。
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用疲惫麻痹感官,试图让那段记忆自然褪色。
然而,有些东西,就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
一个周三的深夜,我还在公司赶一个紧急的提案。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
等待咖啡机运作的间隙,我无意识地刷着手机新闻。一条娱乐快讯跳了出来:“张子枫低调现身机场,疑似为新戏做准备,全程避谈绯闻”。配图是她在机场的照片,穿着黑色运动服,帽子口罩遮得严实,在助理的护送下快步行走。
我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停顿在屏幕上。照片里的她,看起来清瘦了些。
那些刻意被压抑的情绪,像找到了裂缝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筑起的堤坝。
原来,她去了外地。原来,她有了新的工作。而这些,我都是从冰冷的新闻推送里得知的。
一股尖锐的酸涩涌上鼻腔,我迅速关掉了新闻页面,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咖啡机的提示音响起,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我端着滚烫的咖啡回到工位,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文档上的字迹变得模糊,脑海里全是她那个消失在机场通道的背影,以及美术馆里那个冷淡的点头。
就在我对着屏幕发呆,情绪低落谷底时,手机突然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听得出,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我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微信。那个被我设置为“不显示”的对话框,此刻竟然跳到了顶端。
头像依旧是那个侧影,旁边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时间显示是两分钟前。发送时间就在我看到那条新闻之后。
我屏住呼吸,点开对话框。
她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窗外是浓重的夜色,玻璃窗上反射出室内的些许光影,模糊地映出拍照人的轮廓,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一种静谧的氛围。
照片的焦点,落在窗台上放着的一盆形态优美的盆景松树上,在暗调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依旧没有配文。
是在分享?还是…试探性的问候?想知道我是否还在,是否还会回应?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放大,缩小,试图找出任何隐藏的线索,但一无所获。
它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沉静,含蓄,充满了未言明的留白。
留白?
我好像懂了
她像推开一扇窗,让我看到她的角落,然后沉默地退开,把解读的空间完全留给了我。
我没有立刻回复。
接下来的两天,我照常工作生活,我没有再去反复琢磨她的意图,那种失落,被一种平静取代了。
第三天下午,我下班后直直的走向了一家花店,在一个角落的摊位,我看到一盆小小的文竹,青翠纤细,在粗陶盆里显得格外雅致。我买下了它。
回到家,我把文竹放在书桌的窗台上,傍晚柔和的光线洒在叶片上。我拿起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没有刻意构图,只是真实地记录下这一刻它的样子。然后,我点开那个对话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同样,没有配文。
发送成功后,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紧盯着手机等待。我把手机放在一边,给文竹浇了水,然后开始准备晚餐。
心里是轻松的,甚至带着一点微小的雀跃。这是一种默契,充满了精神的共鸣。
大约一小时后,手机屏幕亮了。我走过去,点开。
她回复了。这次是文字:好看。
我能感觉到她现在的心情
一定是很好的
一种冲动促使我走向玄关
不,是走向卧室,打开衣柜,从最顶层的储物盒里,拿出了那把黑色的折叠伞。
我没有打开它。只是把它放在书桌上,放在那盆文竹的旁边。深黑的伞面,映衬着青翠的叶片,形成一种奇特的画面感。
我再次拿起手机,调整光线,拍下了这张“伞与文竹”的照片。
然后,我再次点开对话框,将这张照片发了过去。
这一次,我附上了一行简短的文字:
“它还在。”
这三个字,含义丰富。它指伞,也指那段记忆。
这一次我不再争着要选择权,而是把选择权轻轻推回给了她。
是彻底翻篇,还是另有后续,由她来决定。
发送成功后,我放下手机,心情异常平静。无论她如何回应,我似乎都能坦然接受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上次长。一天,两天过去了,对话框没有新的动静。
我没有不安,反而觉得这种“留白”恰到好处。
第三天晚上,我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她的微信消息。
只有一句话,却让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下周一下午三点后,方便我去取伞吗?”
下周一下午三点后……我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日程,那天刚好项目阶段性汇报结束,下午应该能空出来。
我回复道:“方便。地点你定?”
这一次,她回复得很快,似乎早已想好:“你家,怎么样?”
片刻后,她又补了一句:“想看看那盆文竹。”
“好。”我回复。
“嗯,到时见。”她回完这句,对话再次中止。
我猜想,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迈出的一步。
取伞。一个正当又微妙的理由。
虽然名义上,只是为了归还一件物品。但我知道,这次见面,绝不会仅仅关于一把伞。
它像我们之间那幅巨大留白画布上,即将至关重要的一笔。
而这一次,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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