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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案上伏了一天，沈见微再抬头时又已是入夜时分。
这几天守着仁安，守着项目的进度，她实在劳累，被琐碎小事填满的生活里已经空不出凌澈的位置。
沈见微开始很少想起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能是实在太忙，也可能是不愿想起。
就像在风悦那晚她有意避开他的目光。
那晚她生出不会再赖着他的念头，偏偏他又提起要送她一程。沈见微觉得凌澈既然没有那个心思，就该懂得避嫌，不要白白给她念想，害彼此之间纠缠。
可他像什么都不懂似的，让沈见微费劲去琢磨，但她琢磨不明白。
于是她不再琢磨，与凌澈的缘分就到这里。
尽管她感到如此心痛。
临近新年，仁安加班加点，想在年前把新项目的审批拿下来。沈见微也一直为这个事忙，不想拖到年后去。
申请材料都已经准备妥当，沈见微亲自核对了好几遍，才交到上头去。
仁安扎根在医学领域多年，也在这方面有些人脉，沈见微觉得拿个审批应该不难。可今年上头换了人，压着迟迟不给审批，像是故意为难。
沈见微有些烦躁，一会儿说材料不足，一会儿说格式不对，苏苏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就是啃不下来。
“沈总，看他们这样子，审批可能得拖到年后了。”
拖到年后吗？那肯定是不行的，耽误时间不说，原先的所有计划都会被打乱推迟，平白增加成本。
“我亲自去一趟吧。”
沈见微亲自办，也不知道拿不拿得下来，但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没等沈见微空出时间去这一趟，上头就先来人了。
“我们接到举报，说仁安即将上市的新药临床试验数据有问题，请配合我们调查。”
一群人带着执法证件找上仁安的时候，沈见微恰好不在，等听到消息，仁安新药的一切进度都被堵死了。
沈见微不明白，新药的试验数据怎么可能有问题。她从去年起就一直跟着研发人员在仁安医院观察新药的临床效果，她亲眼目睹的，甚至亲手记录。
苏苏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举报，从而阻挠新药上市。”
沈见微脸色变了。恐怕数据有问题是假，有人想给仁安做局是真。
没功夫去细想是谁举报，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掉这个麻烦。如果年前拿不到审批，仁安很多进度都要一直往后拖。往后拖就等于烧钱，而仁安烧不起这份钱。
沈见微想了很多办法，找相熟的朋友请出这位局长面谈，甚至她亲自在局长办公室等了一个下午，但还是没见到人。
初出茅庐的沈小姐一再碰壁。
后来沈见微打听到这位新上任的局长从前不在京城混，是从别的地儿提上来的。莫说沈见微走不通，京城里很多关系在他面前都无效。
沈见微不死心，天晴的时候又跑过去好多趟。
结果，自然是没结果的。
她再次垂头丧气的从局里出来，局长的秘书还是那句“我们局长现在不在”。她实在头疼，不知道被举报的调查要到什么时候，新药的审批又要被压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她还撑不撑得住。
“沈小姐。”
声音有点耳熟，沈见微下意识的往来源的方向望过去。
——是郑成。
他主动和沈见微打招呼，沈见微看到他过来，却不想主动和他说话。
她在默默排斥着和凌澈有关的一切。但不回应又显得不礼貌。
“郑助理。”
“好久不见沈小姐，您过来办什么事吗？”
算不上好久，那天在风悦其实见过。
这句话出现在脑海时，沈见微分不清她想回的是凌澈还是郑成。
“郑助理来这里是做什么？”
沈见微到底还是没忍住多问这一句。
郑成笑着耐心解答：“Elite的新药明年要在国内上市，我是来帮忙拿审批的。”
沈见微快忘了，天凌可是Elite的股东。
“怎么是你来办？”
Elite应该有专人负责这一块，就算不是Elite派人，也不该是凌澈身边的助理亲自过来。
“凌先生与这位局长有些交情，派我来图个方便。”郑成主动问起沈见微：“听说仁安也有项目在准备上市，沈总也是过来拿审批的吧？”
沈见微就点了个头，没往深了说，她怕说多了郑成会告诉凌澈，她不想让凌澈知道。
但郑成还是从沈见微不悦的脸色中窥见几分，“沈总这事办得不顺利？需要凌先生帮沈总……”
“不用了郑助理，不麻烦了。您快去办吧，我就先走了。”
郑成话说一半，刚提到凌澈沈见微就立刻打断了。他去美国一个多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沈见微对凌澈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分明上回见面办仁安的事时，沈见微还感激凌澈，提起他都是上扬的语气。
他摸不着头脑，不过留心打听了一下仁安新药的事。
审批驳回和遇见郑成的两件事混在一起，沈见微很是心烦，但又无可奈何。
眼看着离新年越来越近了，审批还是一直没进展，沈见微只能任由事情拖着。
她脑海里莫名的回荡着郑成问她的，需不需要凌澈帮忙。
的确，凌澈帮忙的话能让沈见微省不少事，但沈见微就是不想要他帮这个忙。她不可能永远要凌澈去帮她解决问题。再说，他们如今的关系，哪里能让沈见微有勇气开这个口。
春节放假前一天，仁安办公区冷清起来。沈见微好说话，有人来请假想提前回家她都会批，既然新项目没进展，就不让员工无意义的留下来了。
办公室门再被扣响，沈见微以为又是哪个要来请假的员工。
“沈小姐。”
沈见微抬头瞧见了郑成，她一下呆住。
“冒昧前来打扰您。”郑成拿着公文包，从里面找出一份东西，沈见微不知道是什么。
“不打扰，你怎么来了？是……”凌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劳动郑成来，肯定是凌澈的意思，沈见微不用问也该明白。只是想起和凌澈有关的东西，她心情复杂，表情也不自在。
“仁安新药审批的事，凌先生知道了。”郑成说：“凌先生特别吩咐我去办妥这件事，这两天审批就会下来了。至于数据问题，那边也查清楚了，仁安符合规程，沈小姐不用担心。”
郑成字字都往凌澈身上说，字字都戳到沈见微心里去，让她想忘记凌澈都难。但郑成只是助理，不可能往自己身上揽功，当然得提凌澈。
沈见微从郑成手里接过那份材料，已经盖好了红色的章。她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努力，终究不如凌澈一句话来得快。
“又麻烦凌先生了，请郑助理替我说声谢。以后有机会我再当面向凌先生道谢。”
“以后有机会”，不过是说着冠冕堂皇的去敷衍人而已。沈见微哪里想过真的当面向凌澈道谢，她现在躲他都来不及。
其实她曾经那么想当面谢谢他的。
临走前，郑成又说：“凌先生说，刘局刚到京城上任，做得许多不妥帖的地方，叫沈小姐多担待。”
“不敢，应该是刘局多照应我们仁安。”往后要打交道的时候还多，沈见微不可能去得罪他。
“麻烦郑助理过来一趟了，我送你出去吧。”
“不麻烦，凌先生说他既然投资了仁安，仁安的事就与天凌有关。沈小姐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联系凌先生，那张名片上的号码随时恭候您。”
“沈小姐请留步。”
沈见微还没反应过来，郑成就已经出了办公室了。他刚才一直说“凌先生说”，让沈见微脑子里全是凌澈了。凌澈是这么多话的人吗？怎么什么都说了？
也许是郑成自己多说的，凌澈根本没讲过这些，也不大可能讲这些，或者说沈见微不希望凌澈真的讲了这些。
她总是搞不清凌澈的想法，在她那么喜欢他，那么主动的时候，他拒绝了。可在她想逃避的时候，他有屡屡出现在她面前。
凌澈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见微控制不住的又开始琢磨，她没向凌澈提起这些事，也没有想找他帮忙的打算，但他还是这样做了。真如郑成刚才说的，只是因为天凌投资了仁安吗？
沈见微觉得，什么可能都有可能，唯一不可能的是，凌澈喜欢她。
她已经不会再像几个月前那样想。
郑成回天凌后，他还没提沈见微，凌澈就主动问起仁安的事。
他话里有意无意的提起沈见微，像是很关心的样子，郑成没懂，只如实交代着。
“新药的审批已经拿到了，沈小姐叫我替他谢谢您，说有机会亲自当面谢您。”
“嗯，解决了就好。”
凌澈虽然语气淡淡，可眼尾流出一点笑意。郑成很少看见凌澈这么笑，春心荡漾的笑，在凌澈脸上简直和见鬼了没区别。
当然，郑成不敢直说。
凌澈自己都没察觉，他听到沈见微谢他时陡然升高的情绪。
刘局刚来京城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凌澈明白，等过段时间仁安的审批自然就会下来，可他还是忍不住帮她一把。
他举手之劳的事能叫心急的沈见微好受些，凌澈是这样想。
可他没想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在意沈见微的处境，似乎他看不得她不开心。
明明他也不是多“乐于助人”的人。
凌澈问：“你刚刚见到她是什么样？”
郑成没明白凌澈问的是哪方面，沈见微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不过提到您时，沈小姐表情不太自然，感觉很沉闷，和前几次提到您时向上的情绪有点不一样。”
“你能看出前几次她见我很高兴吗？”
凌澈放下手头的文件，问得很认真，叫郑成惶恐，“沈小姐之前确实挺高兴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小姑娘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连郑成都看出她的变化，她还在为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凌澈自己何尝没为那晚耿耿于怀。
沈见微一直拿着那张审批单，迟迟没交给苏苏拿去推进上市的事。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凌澈的手段，凌先生随手的一笔，就是旁人多少努力都求不来的捷径。若要问沈见微走上这条捷径什么感受，第一次是兴奋，第二次就是胆战了。
她不知道她该何去何从，她不知道她与凌澈之间到底算什么，她更不知道她该怎么去面对他，她只感觉那晚心里裂开的伤口，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痛。
“沈总，举报的事已经查到一点了。”
苏苏拿着调查结果进来，递到沈见微跟前：“您猜的没错，的确和姚总有关……”
沈见微暂时放下凌澈，轻笑一下，眼中尽是轻蔑。她从听到举报两个字开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姚康盛。除了姚康盛，也不会有人想至她于死地。
这件事说到底是家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沈家的家丑却每次都让凌澈撞见，也真是难堪。
“这事我去解决，别传到外面去。”
传出去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总不能再让姚康盛影响仁安的新项目发布。
这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处理起来却不容易。沈见微想起凌澈刚接手天凌时的场面，过去了多久京城里还是能听到凌先生手段狠厉收服股东的传言。
沈见微不禁想，如果是凌澈站在她的位置上，他会怎么做？
除却喜欢外，沈见微对凌澈的仰慕也是真的，没人会不欣赏凌澈这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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