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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安赶在最后一天拿到审批，沈见微又开始忙起来。似乎过年前的这段时间比以往更多事。
凌澈倒是挺清闲，北美分公司的大致章程定下来，再忙也是年后的事了。
若真说让他有些操心的，大概只有凌修远那通电话。
凌修远在那头问他：“刘缙的赔礼都送到我这里来了，他才去京城多久，怎么得罪上你了。”
凌澈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都是郑成去办的。刘缙给凌修远送赔礼这事他真不知道，他也没多为难，怎么叫刘局长如此惶恐。
他不知道郑成怎么和刘缙说的，不知道郑成说：“沈小姐和凌先生关系不一般，你多大的胆子敢卡仁安的审批，凌教授把你举荐上来你该知道分寸，京城里盘根错节，别看走眼了。”
是提醒也是警告，短短几句就把刘缙吓得不轻，不仅很快过了仁安的审批，还叫人去凌修远那里赔罪。他受凌修远抬举，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多得不偿失。
“听说你对沈小姐青眼有加。”
凌澈笑着越过去刚才的事，凌修远继续开口。刘缙的事就是引子，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凌澈和沈见微的事。
凌澈听出来了，也明白凌修远大概想和他说什么。他二十八岁不算小了，家里总是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你要是钟意沈小姐，就和她定下来。沈家我还算了解，养出来的姑娘不会差。”
“大哥，我……”
凌澈自己还没搞明白，凌修远这样说更叫他答不上来。他对沈见微的感觉的确与其他人有区别，只是扯到谈婚论嫁，他觉得太草率。
“我知道你有心结，但你未必和他们一样。检查结果不是一直很正常吗？”
凌修远滔滔不绝的劝着凌澈：“要是真喜欢，就去试试。”
“可我……”好怕会辜负她。
“是阿澈的电话吗？我来和他说说。”
凌修远那头出现一个女声，宣静容刚将女儿哄睡着，回房间就听见他们在打电话。
宣静容从小住在凌家，后来和凌修远结婚成了凌澈的大嫂。她拿凌澈当亲弟弟看，凌澈父母去世早，长嫂如母，宣静容没少替他操心。
“我已经和阿澈说好，你就别担心了。哄小初睡觉是不是很累，过来休息会儿。”
宣静容和凌澈十年如一日的恩爱，青梅竹马的感情令人羡煞。凌澈想起那时候宣静容一成年凌修远就表白，一毕业凌修远就求婚。
凌澈再回头看看自己，二十八年来守着这颗心不敢妄动。
“刚才说的都听到了没有，别让你大嫂也老是记挂。”凌修远心疼宣静容，就只好说凌澈这个弟弟了。
“我知道了，替我向大嫂和小初问好。”
道理凌澈明白，可凌澈总得为别人，为沈见微考虑，哪里有让小姑娘误入歧途的道理。
“我这几年恐怕很难调回来，京城的事你多关照着。特别是阿礼，大姐不在，祁家又靠不住。”
“我前几天去看过了，阿礼状态好一些了。”
凌修远原本计划调回来的，但这两年京城形势不好，纵使凌澈一直疏通关系，凌修远的调任还在被卡着。加上祁家风波未平，凌家大姐凌淑慎的儿子祁知礼受了打击，让人担心了好一阵。
“那就好，凌家靠你一个人撑着辛苦了。”
“大姐大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不算辛苦，是我本来就该做。”
京城格局变动，凌澈坐在这个位置上心性逐渐被消磨，谈不上辛不辛苦，日子总得过。
想起沈见微亮着眼睛夸他厉害的样子，他觉得小姑娘看走眼了，其实他一点也不厉害。
如果凌澈真有沈见微说的那样的本事，该有多好。
长夜寂寂，西山人少荒芜。凌澈不知道自己对沈见微是不是真的喜欢，喜欢到他能动摇坚定了这么多年的想法，去义无反顾的和她在一起。
他更不知道，沈见微愿不愿意承受，又能不能承受，他的爱会为她带来的一切，为她带来的喜悦与哀伤。
她到底年轻。
沈见微却想，她的确年轻，所以她敢做许多凌澈不敢做的事，她敢和他说她的喜欢，凌澈却不敢。
但她也做不到很多事，比如，她奈何不了姚康盛。
新药顺利上市，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仁安没遭受什么损失，可沈见微心里都是气。
沈见微感觉今年运气太不好，事业和感情都屡遭挫折，马上就是新年，她找了个晴好的天，上梵音寺去求了一签，看来年的运势。
梵音寺在京郊的山上，求平安看运势什么的最灵，腊月里来上香看签的人多得不得了。
九百九十九级阶梯让人望而生畏，石板路陡峭难行，传言亲登此梯能得偿所愿。
沈见微从没登过，今天起了心思想试一试。
不知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还是低估了这份心想事成的代价，她走到一半就气喘吁吁的去坐了缆车。
金顶映着霞光，梵音寺依山而建，宏伟巍峨。高大佛像被镀上金身，眉目间散发着怜悯众生的神性。
据说这尊佛像是京城里某位大人物捐的，但新闻上从没见过他的报道，神秘得很。
沈见微在正殿上香拜完，看不懂签文含义，去找住持解签。
住持问沈见微求什么：“施主如果是求事业，这支签就是吉兆。”
是吗？沈见微笑着，如果真是吉兆那就好了，希望来年不要太坎坷，希望她母亲的遗愿能在她手里顺利实现。
只此一愿，但求无憾。
“不知道施主求不求姻缘？”
姻缘？沈见微下意识的想到凌澈，“如果求姻缘的话会怎样？会不好吗？”
都说事业爱情难两全，事业是吉兆，感情会是凶兆吗？
“姑娘误会了，是这支签还有下半句。施主要是求姻缘，也是吉兆。”
也是吗？可沈见微觉得，她求的人永远都没有可能。但刚才对着佛像上香的有一刻，沈见微脑海里的确闪过凌澈的影子。
“可我觉得……不会顺利。”沈见微眸光暗沉，喃喃自语着。
“当前的坎坷都只是铺垫，施主会心想事成的。”
住持告诉沈见微：越深刻的感情，往往需要更多的沉淀，沉淀好了，自然就心想事成了。
沈见微勉强笑着，她现在完全不敢去想，那位是如云端一样不可高攀的人物。
谁知，刚踏出殿，沈见微就看见凌澈在外头。
他在看着她。
“花好月圆”“心想事成”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她下一秒就碰见了凌澈。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天意，但她觉得好突然，又觉得这支签好荒谬。
凌澈走过来了。
“微微。”他主动叫她，沈见微居然从中听出了温柔和缱绻。
他叫她了，沈见微不可能不回：“凌先生。”
“你来梵音寺求签？”
那支签还拿在沈见微手里，凌澈瞥见签上的字，看出她在求什么。
“是啊，凌先生也来求签？”
凌澈说：“替家里老人办点事。”
凌老太太礼佛，京城里都知道。凌澈替老太太拜完，刚好瞧见沈见微。
郑成以为凌澈没看到，还提醒了一句：“那好像是沈小姐。”
凌澈看了她许久，看到她出来。
沈见微轻轻点头，寒暄到这里该结束了，她没往下接话，准备和凌澈说告辞。
“许久没见你，要不要一起走走。”
凌澈从不会像这样冒昧邀请人，还是对一个女孩子。
沈见微有些震惊的望着他。
自从那晚，沈见微大胆的说出那句喜欢凌澈之后，她就觉得他们之间就隔着一层膜，隔绝掉她的非分之想。
面对凌澈的邀请，沈见微的理智不想答应，因为她有自尊。可她的感性成分又想叫她答应，因为她是如此真实的，深刻的喜欢着凌澈，她渴望同他相处。
郑成懂事的没有跟来，他们避开人群喧闹处，到梵音寺的另一面。寺里的和尚似乎都认识凌澈，对他礼敬有加。
凌澈主动提起审批的事，“不知道有没有帮到你，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有人相帮自然是好，沈见微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当然是感谢凌澈而不是怪罪。
“我还没当面谢谢您。凌先生，谢谢您。”沈见微原以为不会有亲口和他道谢的时候。
凌澈唇边显现出一抹温润的笑，他不是刻意想要沈见微的这句谢谢，只是他听到这句，觉得他们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至少能自然相处。
他实在讨厌极了沈见微躲避他的眼神。
凌澈想再说什么，沈见微先开了口：“凌先生，谢谢您对我的帮助，也请您……不要再这样帮助我。”
沈见微终于说出她这段时间憋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凌先生，您不喜欢我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我会忍不住继续喜欢你……”
她说她不要再喜欢凌澈了，可每一次看见新药发布的汇报，每一次看见项目进展的文件，她都会想起凌澈，然后再喜欢上凌澈一次。她反反复复的对凌澈动心，如果凌澈继续对她这么好，她不知道她最后会多无法自拔。
所以她希望，凌澈不要再这样停留在她的生活中。
雪地冬风里，沈见微的泪如冰一样，重重的砸在凌澈的心里。
她不想哭，可在割舍某些东西的时候，她心里太痛，忍不住落泪。
木栏下是京城银装素裹的景色，她偏头，不忍去看凌澈的反应。
湿热手指抚上脸上的泪痕时，沈见微错愕的抬头，水汪汪的泛红的眼睛看着凌澈。
“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凌澈伸手想再去碰她，却被沈见微一下躲开。
“是我一开始就误会了凌先生的意思。”
沈见微不敢再站在凌澈面前，“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她慌张又匆忙的想要离去。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重量牵制了沈见微的脚步，她回过头去看凌澈，她想甩开他的手。
大雪刚融化一半，地面湿滑，沈见微甩开凌澈这一下，让她直接滑倒在地上。
凌澈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就像那天在京大礼堂一样，不同的是，这回沈见微心里不是小鹿乱撞，而是难以言喻的哀伤。
沈见微再次想离开这里，脚踝的痛感让她轻呼出声。
虽然凌澈拉她拉得快，但脚踝还是扭到了，不严重却有点疼。
凌澈蹲下来去看沈见微的伤势，沈见微往后缩不想让他看，凌澈收紧了力道把她抱得更紧。
“别动，别再扭到了。”
他又在关心她。
风迷了沈见微的眼睛，又有泪水滑到凌澈的皮肤上。
“这里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我背你下去。”
凌澈蹲在沈见微脚边，朝她伸出手，沈见微却不敢放上去。
“微微，听话。”凌先生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本事，沈见微趴在凌澈背上，头埋在凌澈脖颈处。
他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冽味道，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的味道。
郑成在山下等着凌澈，似是没料到凌澈是将沈见微背下来的，开车门的手慢了一瞬。
沈见微缩在车里一角，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止住，一直在低着头，不想让司机和郑成察觉。
凌澈升起车里的挡板，慢慢靠近她。他今天身上没带手帕，指尖触碰着柔软的皮肤，叫两人都为之颤动。
“微微，对不起。”
他又叫她如此伤心。
“凌先生，你没做错什么。”
不喜欢就拒绝是很正常的事，不能因为她伤心就说他做错了。她只是伤心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她不是要勉强，也不是要道歉。
但凌澈想说，他不是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这个拒绝她。可他不能让沈见微知道。
今天凌澈才知道，什么叫进退两难。
凌澈说：“我就是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沈见微泪眼朦胧的瞧着凌澈眉目间的哀愁，她不知道为什么，凌澈这个拒绝别人的人好像比被拒绝的人更难过。
凌澈轻轻靠过来，沈见微的头靠在他肩上。
凌澈在抱她。
很莫名其妙的一个拥抱，沈见微不知所措。她再也没有那晚西山月色下的主动和大胆，她就此收手，不敢再冒犯他分毫。
“凌……凌澈……”
她从凌先生唤回他的名字。
“不管怎样，我还是该谢谢你。如果可以，请您就送我到这里。”
那辆库里南停在璟云府门口，没开进去。
回到家里，沈见微神情恍惚的，止住眼里的泪水。
那根签握在她手里，木质的签差点被她折断。她抚摸上面的字，觉得隐去的下半句签不太准，和凌澈花好月圆的可能性本来就没有，现在也没有。
隐去的半句话，就如同她在凌澈的生命中被隐去的那部分。
凌澈在室外吹了好一会儿风。
沈见微的话冲击太大，他好久都缓不过神。也就是在今天，在此刻，凌澈才明白他对沈见微到底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那只帮沈见微擦眼泪的手现在放在左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脏此刻正在为沈见微跳动。凌澈终于明白他心跳加速的原因，是因为他真的对沈见微动心。
可是现在的沈见微，已经不是那天晚上大胆向他说喜欢的沈见微了。
凌澈开始后悔，那晚为什么要那么回答她，他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他也没发觉他那些模棱两可的行为，对沈见微的自尊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以为只是举手之劳，他以为他可以帮到她让她安心，却给她带来了更多忧思，他以为她会高兴，却没想过这看起来像一种补偿的施舍。
让要强的沈见微哭着叫他不要再帮助他，说着他们就到这里。
凌澈现在不接受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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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已大修。
看来某人好像开窍了～可以期待一下下一章～
大哥大嫂的爱情也超好看的，在考虑写番外，有人想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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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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