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人前后走上楼梯，直到站在二楼唯一一间主卧门口后，慢一步的沈朔之才有了开口阻挠柳青的意图。
“妈妈，有什么事吗？”沈朔之突兀的声音穿透柳青有些发僵的脊背，让女人推开门的手指蜷了蜷，而后才有些遗憾地放下来侧过身看去身后严肃而高大的自己的儿子。
无疑…她的儿子长成了足够可以让自己依靠的模样，可是柳青却说不清为什么明明是触手可及的亲人却总觉得他离自己那么遥远。
柳青面容柔和，衬出她的美丽更加亲人而生动，同样她的声音也是细细的，“妈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沈朔之并没有让步，他向来不喜欢密闭空间下探讨感情的过程，尤其他下意识感觉到柳青是带着某种难以启齿的目的。
“有事情我们可以去隔壁的书房，卧室也没有让你坐的地方啊。”
这话说的本没有问题，因为柳青也知道沈朔之卧室简单地一目了然，而且小时候不管柳青怎样劝，沈朔之就是不同意卧室里放有座椅和沙发，他说卧室是休息的地方，不是用来交涉谈话的。
而柳青却有她细腻的感性认知，她认为沈朔之是在排斥所有人进入他的个人领域。
但这戳不破的背后同样还有沈聂柳青两人过不去的隔阂。
他们都明白对方的边界却不愿意打破沟通，所以才又不像敌人也不像亲人。
“那……我就直接问你了？”
柳青的眼神再次让沈朔之觉得眼熟，因为从他一进家见到柳青后，他的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
紧张、犹豫、不知所措。
沈朔之低了些头，好让自己展露出容易被信任的姿态，他对着柳青笑了笑，“妈妈想问我什么？”
其实沈朔之对柳青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这有沈聂从小的监督也有沈朔之自己骨子里对待女性的方式，这也就是上一次在电话里稍微责怪后就可以让柳青非常伤心的原因。
那之后柳青暗淡低沉了很久，又是在沈朔之为自己过了生日后才有了再次亲近的勇气。
此刻，柳青抓住了沈朔之的衣摆，这让沈朔之有些意外，他再次歪了歪头露出笑容等待着柳青的坦诚。
“你喜欢男孩子是吗？”
女人扯着衣摆面露难色，语气却还是温温柔柔的。可是对面站着的沈朔之却立刻变了模样，他收掉了那一层浅浅的笑，整个脸部都透出了沉思，“……嗯。”。
沈朔之没打算隐瞒，哪怕他现在已经猜到了这个结论或许是由沈聂透露的。
但沈朔之丝毫不慌，他只是观察着柳青。
可在他承认后柳青也并没有更加激动，反而像是松了口气才问道：“他是谁啊。”
柳青同样可能知道了周沫的存在，现如今的试探更像是求证唯一的主人公。
空气里弥漫起粘稠而紧迫的气息，让柳青的心情也更加压抑，而沈朔之却垂着眼睛，藏住里面席卷而来的惬意。
他同样没有让面前的女人以及空气里的小鬼等太久，沈朔之只是坚定而稳重地说起来，确认道：“他叫周沫，我十岁那年遇见的他，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也是我先喜欢了他很多年。”
柳青没有心思去理会空气中骤然回暖的诡异，她的胸腔上下起伏，而后又在几番压制后才彻底平静下来，“妈妈知道了，那他现在在……”
沈朔之掀起眼皮看着柳青，他无比确实柳青是知道周沫已经去世的事实，沈聂不可能隐瞒她，可是现在她却在试探着什么。
这让沈朔之感到气恼，他觉得柳青在通过自己嘴里说出的话而感到安心。
因为周沫已经死去而感到安心。
沈朔之转而又觉得有趣，因为周沫的存在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秘密。
他的面部表情在柳青的回视下显得愉悦而松弛。
但他的口中却在咬牙切齿一般发出呢喃“他前不久在医院去世了。”
柳青好像被吓到了，随后又用怪异的情绪关心起来“朔之……你别难过……”
沈朔之却只是打断道：“妈妈，没什么别的事我想进去休息了，您也到了睡午觉的时间了。”
柳青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沈朔之的拒绝和排斥，她并没有强求，只是点点头又拍了拍沈朔之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就走了。
沈朔之目送着柳青的离开，之后才有了上前开门的动作，这一次同样是等了会儿后才作出一个“请进”的姿态，直到空气里没有了熟悉的气息，沈朔之才进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周沫几乎是立刻就显了形，而后转身面对刚进来的沈朔之，问他“你怎么…怎么直接就承认了啊？”
沈朔之拉过周沫的手而后一起坐在了自己柔软而整洁的床边，一点都没有从小到大拒绝别人的警惕。
“周周，我没想瞒着他们，而且我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的名字叫周沫。”
周沫愣了愣才慢半拍羞着红掉的脸轻拍了沈朔之拉扯自己的手，嗔怒道：“你……胆子真大。”
“是吗？我还想做胆子更大的事呢…，只是某个小鬼又害羞胆子还小得可怜，所以我什么都干不了。”
“沈朔之！你不要脸！！！”
看到这样的周沫，刚刚想要珍藏起他的隐秘心思立刻溃散消失。沈朔之又觉得无法承认自己的老婆是一个男鬼，还真是件很可惜的事情。
随后沈朔之用着柔情眷恋的眼神看着生动活泼的周沫，余光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又对着他亲昵嘀咕着“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了就有了起身的动作，周沫这个时候才有了闲暇打量起沈朔之从小生活过的卧室。
周沫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沈朔之用“卧室没地方坐”就可以打发走柳青，因为这间卧室空旷地让人觉得无处落脚，也显得格外冷清，同样它也真的是……没地方坐。
深灰色墙纸花纹简单而精致，房间的配饰和床品都有着成熟男性的一面，整间房子空阔也是因为它接近普通卧室两间大小的空间却只容纳了一张两米大床还有一面非常像是装饰品的书架。
这面书架离床十分接近，而其他地方都是空落落的，直接连接卫生间淋浴室。
所以在周沫看来，沈朔之刚刚离开后落下的那句“有东西给你”，**不离十就放在书架上？
只是周沫看着沈朔之径直走向书架而后眼睛打量了几秒又退了回来，直到走向床头柜，他停在床头位置，最后半蹲下来又用手招呼了周沫过来。
周沫马上就飘了过去，也半蹲在沈朔之旁边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除了刚刚他想的大床还有书架，其实这里的床头柜也是属于这间卧室的重要东西。
只是它的颜色与床身太过接近，所以周沫才没有一开始就注意到它。
沈朔之拉开尘封了太久的最后一层抽屉，里面堆积了一些周沫看不懂内容的纸张，然后这些纸张被沈朔之不在意地拨开，直至露出了最底下藏起来的包装盒。
这个盒子上还系了一个不算漂亮的蝴蝶结，沈朔之却知道，这个蝴蝶结来自于自己十岁那年，周沫即将到来的七岁生日的前一个晚上。
他为他唯一的朋友周沫准备的七岁生日礼物，并在纸盒上系起了他人生里第一次完成的生疏的蝴蝶结。
所以它并不漂亮，也没有被该解开的人解开。
如今……，十六年过去了，这份没送出去的礼物迟到了十六年是不是也终于要被打开了？
周沫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沈朔之也不气恼，只是耐心解释起来。
“你七岁之前的记忆模糊了是有点可惜，那你想听我们之间的故事吗？”
周沫立刻回了神，眼睛亮闪闪地发出了光芒，他使劲点头表示赞同“想听！你现在要讲嘛？”
沈朔之笑起来，没什么负担地说“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但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拆开这份我没送出去的属于你的七岁生日礼物？”
周沫完全呆滞起来。
七岁……，那一年周沫下意识不想去想，因为那一年代表着他苦难人生的起点，而属于七岁之前的记忆，那些快乐的、愉悦的、天真的都被苦难完全覆盖，变得弱小而冰冷。
如今，他却在十六年之后，收到了这份属于他七岁之前那足够快乐、愉悦、天真的说明书。
好像有了这份说明书，他的苦难就会终结。
周沫并没有沉浸很久，他只是低着头好让自己完全红掉的眼睛不被关心他的人看见。
“那我要拆开了。”
接过礼物的手指因为紧张而颤抖，只是很快这样的感知就被要解开蝴蝶结的郑重而坚定起来。
蝴蝶结完整被解开，松垮垮地落在地板上，又被细心的沈朔之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隐秘而郑重。
而完全已经打开礼物的周沫却只是怔怔着回不了神。
礼物并不贵重也不复杂，甚至对于如今二十多岁的男人而言实在幼稚。
周沫却在拿起礼物后，用那双红扑扑的眼睛抬起来盯住沈朔之。
周沫的身体是僵硬的，他的肌肤是光洁的，他的呼吸是空白的，此时此刻第一次出现的属于周沫灵魂深处淌来的热泪也是冰凉彻骨的。
滴答滴答……
落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
被沈朔之温暖的手指接住。
又滴答滴答……
周沫说不出来的谢谢融进冰凉的泪中被沈朔之贴近的嘴唇咬碎又捻磨。
反反复复…又刻骨铭心……
周沫想，他手里这份迟到了太久的七岁之前美好的说明书好像真的填补了空洞而残缺的二十三岁的自己。
他也大概猜到了，七岁之前遇见沈朔之、天真活波的跟屁虫周沫，应该是一个爱笑、爱玩、爱捣蛋的喜欢偷偷去看漫画书的小男孩。
因为这个不贵重也不复杂的礼物，是七岁的周沫最喜欢、最期待、最想要的连载漫画书。
漫画书上的发行日期是10月7日，是十六年前，七岁周沫的生日当天。
解释一下，蝴蝶结确实是十月七前一晚包装的，发行日期十月七的漫画书为什么会在十月六晚上就被沈朔之装了起来，那当然是因为我们小沈也是有钞能力的大佬的儿子啊！不是逻辑不通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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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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