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很愁。
他算是看透了。
干爹但凡不回家,那就是跟黎姑娘吵架了。
但凡跟黎姑娘吵架了,干爹就决定不回家。
这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无解因果。
而这个无解因果,还是别的果们的因。
因为干爹不回家,所以他要在飞霰阁外当值一整夜。
因为他当值一整夜,所以他累得在上早朝时打了瞌睡。
因为他在早朝时打瞌睡,所以他被·干爹罚了二十个板子。
原本按制只需要打十个板子,但是因为干爹心情不好,将火撒到了他的身上,于是被加了一倍。
——而为什么干爹心情不好呢?
因为干爹昨夜不回家睡觉。
因为干爹跟黎姑娘吵架了。
魏七抱着阿黄趴在榻上,双眼乌青、皮开肉绽,却感觉自己掌握了此生的真谛——
——“别真谛了,先管管你的真腚。”魏五端着盒药膏,一边冷笑一边狠狠往魏七的屁·股上抹药膏。
魏七吱哇乱叫。
“你轻点儿……轻点儿嘿!”
“手不重可抹不进你这么肉实的屁·股里去。”魏五冷酷道。
“别了!别了!”魏七疼得从榻上弹了起来,一手捂着屁股,一手还将阿黄搂在怀里。阿黄小腚一沉,一晃一晃地吊着魏七的手臂玩荡秋千。
“你手太重了,给我寻个小宫女来,让别人给我抹。”
魏五眼神一厉:“小宫女?”
“啊,小宫女,”魏七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拽起了裤子托住阿黄的狗腚开始揉搓,“姑娘家的手又轻又软,上药膏比你肯定是强多了。”
魏五问:“你从哪知道姑娘们的手又轻又软?”目光中多了一层沉甸甸的暗光。
“听他们说的呗。”魏七随口道,“尚宝监的良玉、印授监的冯尧、直殿监的金有,都这么说。我瞧着前几日他们夜里找了几个小宫女来捏肩,想必是捏得挺满意。”
“不成器的东西!”魏五重重地将药盒一盖,叱骂一声。魏七怀里的阿黄呜咽一下,刚才还外头晃荡的小尾巴谨慎地收到了屁·股下面。
魏七懵了:“怎么了?”
魏五目光复杂地看向魏七:“你当他们找小宫女,真是为了捏肩?”
魏七更懵了:“不然还能做什么?”
魏五冷冷地说:“能干的事多了去了,每一件让督公知道了都得打断腿扔出崇武门。宫里有制,不允许宦官宫女对食,这是大罪,你清楚吗?”
“这我知道,可不过是去捏捏肩,怎么就成对食了?”
“你有胆子就去问问督公,问他宫女夜里进了宦官的屋子,算不算对食。”魏五目光沉沉,“近来是非多,新血换旧血,咱们若再不谨言慎行,以后乱的怕就不止朝上了。”
魏七脑子不行,抱着阿黄思索。
他阿姐虽是娼馆老·鸨,平日对他保护却极好,从不让他细瞧打听;加上一直跟在魏郯身边从未近过女色,对男女之事更是一头雾水,如今听了魏五一席话,虽然半通不通,却极会挑拣要点,将“不能找小宫女进屋捏肩”这事记得明明白白。
“那……还是你给我抹药膏吧,”魏七颇有几分不情愿地拉下了裤子,“可轻点儿啊。”
*
过了午后,魏郯在飞霰阁内间小憩,胃里绞得疼。
昨夜黎星送进来的食盒冷冰冰地放在桌上,魏郯没让人进门,只递了个食盒进来。他故意连食盒的盖都没开,昨夜也没吃别的夜宵,今早醒来浑身上下都开始觉出了不舒服。
不过让黎星哄着吃了短短半个月的夜食,胃肠竟就像是被捧在温柔乡里化软了,如今就连一顿不吃都受不了。
魏郯觉得自己正在变弱。
以前他能熬上三日夜不睡,伏在飞霰阁里看折子,第四天还能神态自若地上朝。
如今他但凡是一日回家没瞧见灯火,夜里就睡不安生,第二天上朝就气力难续心神惴惴。
以前他喜怒不形于色,手下的宦官见他如见恶鬼,在自己面前喘气都小心翼翼。
如今他不仅时常被黎星气得跳脚,就连身边洒扫的使役都敢问他一句“黎姑娘怎么没跟您一块”。
他将这归罪于黎星。
黎星就像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他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事情越发失去了掌控。
他厌恶又隐隐感到恐惧,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郯睡不舒坦,翻来覆去脑子里仿佛一团乱麻。他起了身,唤了一声“魏七”没人应答,才想起来魏七现在应该在榻上躺着抹泪。
可也不至于没人应声。
魏郯沉着脸走到殿阁外,原本应该在殿外当值的小太监金有不见踪影,只有游廊外的值守的羽林军站在外边。
他隐隐听见有人声传来,便对着值守的羽林军做出噤声的动作无声走了过去,行到殿边的假山边上,听见两人正在低声说话。
“……你要再不来找我,我可就跟别人走了!”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声,声音里带着嗔意。
“别,别。”一个略显尖利的男声开口,从声音听,正是应该此刻在当值的金有。他略有些着急地说道:“你要跟别人走,我怎么办?我……我……我的命就没啦。”
“可我都到年纪了,今年秋天我就要出宫,你要是没法留住我,出了西华门我家里就要将我再卖出去,”女子声音里带上哭腔,怨怼道,“我跟了你有什么用?你说要为我去求督公,怎的到现在也没动静?”
金有磕磕巴巴地解释:“督公近来事忙,我实在……实在找不着机会。再说也……也得想个由头不是?宫里不让对食,抓到了便要按秽乱宫廷论处,我若为你一个小宫女贸然说话……督公,督公怕是要不高兴,到时候反而要糟。”
“不高兴?”女子抹了抹脸,尖声道,“督公大人自己不是也在宫外养了女人?都带野女人进宫来了还能说别人秽乱宫廷么?”
接着便听见一声闷哼,从声音听应当是金有捂住了那女子的嘴,将她抵进了假山深处。
“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金有急道,“你当真是不要命了?我好歹求着人给我换到了飞霰阁当值,就是为了在黎姑娘面前混个脸熟,以后能托姑娘在督公面前求个恩典,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咱俩命都没了。”
过了一会,动静便小了,那女子平静了下来。只听她低声问道:“你真有信心,那黎姑娘能求下恩典来?”
“你见过什么时候督公听过别人说话?可就是黎姑娘本事大,制得住督公,不仅有法子让督公好好吃饭,能从督公手上拿到禁宫通行的牌子,更还住进了督公的私宅!这自打开天辟地都是独一份。”金有沉着道。
“我是听东厂的人说的,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讨着喜赏,等到时候再求姑娘吹吹督公的枕边风,将对食的罪撤了,一切就好办了。”
两人都是当值的时候偷摸着跑出来说的小话,也不能久留。便听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便要从假山边上出来,可刚踏出一步,便听见外面一声恭敬的“督公”。
金有和小宫女如遭雷击,顿在原地。
耳朵里接着听见一声含着怒意的阴鸷冷笑,魏郯出现在眼前。
“喜赏?”魏郯冷森森地咬着字幽幽出口。
金有拽着小宫女立即跪趴在地,摁住她的后脑勺重重磕头。咚咚的声响震得脚下的青石板都发了颤,不过三个跟头下去,两人已经满脸是血,额头紫黑。
“奴才满嘴胡言,求督公大人饶命!求督公大人念在奴才跟随多年,饶我俩一命!”
“不是要讨喜赏吗?跪什么?嗯?”魏郯捏着金有血迹斑斑的下颌,轻声问道。
“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金有哆嗦着,脸被魏郯捏变了形。
“在本督背后嚼舌根子,你们也是独一份。”魏郯眼中露出阴毒的光,只听见一声可怖的咔嚓,金有的下颌被捏碎了。
在金有的惨叫声中,魏郯面无表情地开口:“来人,把这两人拖下去,拔了舌头打断了腿,再双双扔到围场里去喂狼。”
“督公!督公饶命啊——”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处理好了这两人,魏郯在原地站了一会。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远处看了半晌,眼中的情绪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魏郯从袖中抽出了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先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魏五。
“出什么事了?”
“秉督公,咱们东厂的人遭了暗算。”魏五不敢抬头。
“昨日您见过的贴刑官杜三儿,今早晨被人发现脑袋漂在了燕祜河上,身子被人剐了,手脚都没找全。”
督公:狂怒 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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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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