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珛决定去宝塔楼看一看,反正左右是要出去的,左右都要将这一关给过了。
小戎本想跟她一起去,但是鬼珛看她大病初愈,便拒绝了。众人当然放心不下,于是最后是白槐景和鬼珛一起去。
“你不会拖累我吧?”鬼珛表示怀疑。
“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拖累过你了……从前你要从魂宫偷跑出去,可都是我帮你的。”
“反正一会儿你跟早我身后便好。”
“知道了。”
沉默了一阵,鬼珛突然问道:“阿珛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就是你这样啊?”白槐景理所当然,“怎么?不记得了就不承认你是阿珛啦?”
“我……”
“你肯定是。”白槐景斩钉截铁,鬼珛第一次见人如此斩钉截铁。
“你不是的话,怎么会知道宝塔楼呢?连我哥哥都不知道……”
呃……好吧,这个理由也算正经。
“别担心,你只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而已,我们会帮你找回来的!”白槐景说着拍了拍鬼珛的肩膀,“你可是魂境最好的鉴魂师,就算是洗魂,就算是抽魂,我相信都奈何不了你。当时的你既然是自愿进去洗魂池的,就一定是有万全之策的,阿珛,我相信你。”
鬼珛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红,她看着眼前的人,似乎真的是在看着一个久未谋面的旧友。
“你为何,如此信她?”
“你可是两百岁就能从五境十八狱杀出来的人,是魂境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鉴魂师,区区抽魂,算什么?”
鬼珛感动得眼泪正要掉下来,没想到白槐景突然笑道:“所以一会儿,记得救我啊……”
鬼珛一拳打在他的头上,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白槐景却笑着留下了眼泪,“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感觉,再来一拳!”
“真是疯了!”鬼珛快步朝着前面走去。
两人来到宝塔楼的外围,身上的结界已经难以将魂闹的声音阻止在外面。
他们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是动人心魄的哀恸。
终于,走到倒宝塔的边缘。
高楼一层一层往下,深不见底,无数的手从每一层楼台上伸出来,像是拉扯着几世的冤屈。
鬼珛转头和白槐景对视了一眼,一起跳了下去。
哀嚎的声音似乎要将耳膜震裂,哀恸之感从心头蔓延到全身,而最要命的是,越往下掉,楼身越小,他们像是随时都会被周围的手分尸……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鬼珛眼睛一闭,再睁开时,白槐景已经不见了。
白槐景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在别人的手里了。
白槐景呼啦啦一阵胡乱挣扎咆哮。
鬼珛想要用力往上,却发现自己的灵力聚不起来,而她的魂力,在这些冤魂的眼里,无疑是饕餮大餐。
终于,鬼珛似乎看到了底部。
一个扇子一样的东西在底部呼啦啦地转,一个又一个的游魂融化在里面。
鬼珛心中一紧,这……这是粉碎游魂的?这还不如抓住呢……可是她这时再看周围,游魂已经没有了,挥舞的手也没有了。
鬼珛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此刻,好像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或许,下去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就在她的脚马上就要落尽光点的那一刻,一个肉球突然不知从何处弹出来,托着她,一步步往上。
小肉团将她托到了一个空缺的楼台里,鬼珛惊魂未定,着实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多谢相救。”
小肉团躲在柱子后面,不言不语。
鬼珛仔细看了好半天,才发现那是个人。
是个无手无脚又无眼无耳的人,他垂着头,像是含着什么东西。
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人……鬼珛刚刚稳定下来的心又是一惊,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救我?
“你,是谁?”鬼珛试探着问道。
肉团并不言语。
“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鬼珛慢慢挪到肉团的身边,上次一开始在我身后的不是游存义,而是你,是不是?
肉团低头不语。
“我们从前见过?”
“是谁将你弄成这样的?”鬼珛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抱住他,却被他给躲开了。
“你别怕,你救了我,我自然是不会伤害你的。我……我虽然忘记了一些从前的事情,但是我想,你一定是我的朋友对不对?”
肉团沉默着,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算他感动,他也不会有泪水;就算他心痛,他也不会有哭声;他像是一个木头桩子,维持着仅有的呼吸。
他全身是伤,鬼珛伸出的手一时不知该落在何处,似乎任何一处,都是他的伤痛。
再大的恨,不设转世之魂,怎么会有人将游魂残害成这样……这样的魂,纵然去转世,也是生生世世的残疾之躯。
最后,鬼珛的手落在他的额头。
她本想安慰他,不料十二张金晃晃的牌子却从他的头上弹出来,整整饶了一圈。
这……这是……命牌?
鬼珛看着命牌上的字,上一世,他叫闻苁。
她看见他曾今健健康康的样子,不禁眼泪掉了下来。
“怎么……怎么会如此啊……”
眼泪从鬼珛的眼睛里掉出来,她顺手将闻苁搂在怀里,闻苁却像应激似的,一下子跳了出去。
他的头不停地转着,鬼珛呆在原地,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加快了自己的转动,一锭魂金从脖子下面掉出来。
鬼珛连忙上前去帮她捡起来。
闻苁愣了一瞬,鬼珛本想将魂金还给他,他却又跳开了。
“那……我先帮你放着,等出去了再还给你。”
闻苁点头,随即又开始转头。
“你是让我跟你走的意思吗?”
他点头。
“好,我跟你走。”
他似乎知道一条,不会被周围的手抓住的路。
可是鬼珛跟着闻苁往前走,才发现他并非个例。
周围的这些游魂,她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冤魂,却没想到,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在外面伸胳膊的,只是有胳膊的那一部分,更多奇奇怪怪的残疾,都是躲在里面的无声哀嚎。
竟有一刻,鬼珛感觉周围好像都安静了。
那声音不再恼人,反而变成了豪壮的恸哭,是不甘,是不屈,是不服……
闻苁带着鬼珛一层一层往上,白槐景正在几个人的手里被争夺,鬼珛上前将人救下,不料一个小女孩狠狠拽着白槐景,被一起给拖了出来。
“哎呦!总算出来了!”小女孩坐在地上,如释重负。
“你是?”鬼珛打量着地上的孩子,看着好像还有意识?
小女孩立马跪在地上,“求姐姐哥哥带我出去!”
她眼神清亮,还没有完全失去神志。
“你知道这里的游魂是怎么回事吗?”
“是有人将我们抓去炼化,用我们造出更多的我们,我们不愿意,出逃的时候被伤成这样的。”
“什么叫用你们造出更多的你们?”白槐景问道。
“就是让我们躺在一个石床上,会有熔岩一样的东西流过我们的身体,那时像是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一般,就会产生一个新的我。”
白槐景习惯性地看向鬼珛,这是可能发生的吗?
“你说的是……原魂之力?”鬼珛问道。
“好像听他们说过这个词。”小女孩道,“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哦什么,只觉得难受。”
“那你为何,宁愿弄伤自己也要逃出来?”
“因为我看见了结果。”
“什么结果?”
“他们说要放生的人,”小女孩神情沉重,“其实没有。他们被掏空了许多次之后就变成了干壳,像蛇褪掉的皮一样。”
鬼珛心中一震。
蛇褪掉的皮……
那日在魂床里,鬼月离也说过一样的话。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一切,就是那日让他感到困惑的一切,就是她要给她的证据。
“那你们是逃走后又被抓到这里了吗?”白槐景蹲下身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见我们受了伤,好像也没抓我们了,那些被抓回去的,都是没有受伤的。但是我们逃出来,就在这里了,”她抬头看着楼顶的光圈,“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那你们,是从哪里逃到这里的?”白槐景又问道。
“以前,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换无人烟的土地……荒原?”鬼珛喃喃。
小女孩摇头,“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在山洞里,后来从山洞出去后,发现那地方特别大,一望无际的。”
鬼珛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孩,“为何他们都似疯了一般,你的神志还如此清醒?”
小女孩还是摇头,“或许,我也快了。或许是因为我是自己弄伤自己过来的,伤口没有他们大……”她伸出自己的左手,上面少了一个小指。
她接着说道:“他们只要健康完整的游魂,就算只是少一个小指,他们也是不会要的。”
所有的事情此刻在鬼珛的心中似乎串成了一条线。
小女孩见鬼珛不说话,接着说道:“我叫沈伊如,上一世是沈国丞相的女儿,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真的不是什么恶灵,我们都是无辜的。”
她指着闻苁,“不信你问你的这位朋友。刚刚也是他让我拉住这位哥哥的!”
鬼珛看着闻苁,他在围栏旁边一动不动,鬼珛满眼都是心疼,她也抬头看了一眼宝塔楼的顶端,氤氲的雾气中似乎有光。
“好,我们出去。”
她扫了一眼四周,“我带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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