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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牢房密谈

第二日一早,南宫镜刚吃过早膳,打算去审问洛衣,还没出屋门,便见他的侄女南宫翎前来见他了。

南宫翎抬脚踏入了南宫镜的屋门,微微躬身行礼,道:“见过叔父。”

南宫翎前两年才自天山回到南宫家,此前自她七岁到十八岁时一直在天山学艺。

而南宫镜又常年在武当派当掌门,一两年也未必回江城家中一回,故而近十多年来,他和这个侄女并未见过几面,也并不怎么熟悉。

南宫翎在天山长大,渐渐就染上了边塞侠客洒脱萧然的性情。

而南宫世家却是武林中数代传承的显赫世家,家中老少都以名门自居,家规也颇为严谨。

故而南宫翎自十八岁那年回到家中后,和家里人总不甚相合,关系也一直颇为平淡。

故而今早南宫翎主动来访叔父,倒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南宫镜见这个小辈中最为出色的侄女前来找他,虽感微诧,却也欣然,便道:“翎儿有话便说吧。”

南宫翎微微一笑,先一步进了厅中,见叔父也进来后,便关上门,微笑开口道:“我昨夜经过牢房,听说叔父擒了一个小姑娘回来。”

南宫镜听她说到这件事,神色顿时端肃起来,双目炯炯凝视着侄女,压低了声音道:“嗯,不错,此事昨夜我已与你父亲说过了。”

南宫翎微微一笑,又低声道:“据我猜测,这丫头应是魔教中人吧?”

此时魔教圣女逃婚的消息已在江湖上散布开来,虽然魔教圣女具体逃往了何处无人知晓,但逃婚一事江湖上却已是人尽皆知了。

南宫镜微微一顿,随即微微一叹,看向南宫翎,道:“翎儿,叔父也不瞒你,这丫头就是一个月前从魔教逃婚的圣女,我意外碰巧碰见了她,便先将她擒了回来,他日好对付魔教。”

南宫翎闻言,心下暗道:“你堂堂武当派无力对付魔教,却要拿一个小姑娘作为要挟,实是下乘手段。”

南宫翎面上却神色如常,问道:“叔父是想审问这丫头?”

南宫镜微微颔首,道:“不错。”,随即他目光一转,看向南宫翎,道:“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南宫翎神色微微含着笑意,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却点了点头,道:“侄女常年居住天山,对昆仑魔教之事也有所耳闻,据说魔教中人性情都十分刚烈倔强,叔父审问时还需多加小心,且勿让她寻了死,可就坏事了。”

南宫翎闻言微微皱眉,正自沉吟。

南宫翎见他如此,继续故作肃然瞎扯道:“想这魔教圣女既能逃婚,不定便与那教主有甚么怨恨嫌隙,若能稍加利用,许便能探出一些讯息了。”

南宫镜闻言双目一亮,道:“还是翎儿聪慧。”

南宫翎微微一笑,又自荐道:“这女儿家的心事,侄女总比叔父了解,不如让侄女去审问那魔教圣女吧。”

南宫镜闻言,凝视了南宫翎片刻,心里觉得南宫翎说得也很有道理,便道:“这样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南宫翎如愿以偿,便告辞了叔父,往牢房走去。

洛衣正坐在牢房中,这一夜过去,她都未曾进食,南宫镜自是派人给她送来了饭菜,她也不吃。

洛衣自知,这次被南宫镜擒了,还不如上次被那个白堂主所擒,白堂主擒自己是为胁迫钟晦合作,而南宫镜擒自己却是为打击报复魔教,故而这次被擒实在更为凶险严重。

洛衣已查看了这次的牢房地形、一如既往地密不透风,她思前想后,已觉逃生无望,便干脆绝食等死,也不愿被作为人质去要挟魔教。

南宫翎进来时,便看见一个白衣已染了尘土、鬓发微乱的少女,正垂眸坐在草席上。

这少女的眉眼秀丽、容色却略显苍白憔悴,南宫翎已从侍卫处听说这位圣女已有近一日未进水米了。

南宫翎微微一笑,左手挎着一个竹盒,直接打开了洛衣牢房的铁门,走了进去,便坐在对面另一个草席上。

南宫翎把食盒打开,露出里面香气四溢的饭菜,她还带了一壶清茶。

南宫翎注视着洛衣秀雅的眉眼,微微一笑,道:“你是魔教圣女,我记得你叫洛衣吧。”

南宫翎在天山住了十一年,洛衣虽只在昆仑魔教五年,但南宫翎也已从师傅口中听闻过她,对于她的来历也略知一二。

洛衣在南宫翎进门时就注意了她,此刻才抬头直视着南宫翎,道:“你是南宫镜的女儿?你要代他来审问我?”

南宫翎微微一笑,却道:“不是女儿,是侄女。”

洛衣听她这么说,忽又想起了一人,又低头不语了。

当今武林,正道的后起之秀中,以武当掌门南宫镜的大弟子、武林世家宫家的少爷宫怀霜,与天山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南宫家的小姐南宫翎二人为个中翘楚。

洛衣自也听过南宫翎的名头,心想这位南宫姑娘虽年纪轻轻,声名却很大,据说于三年前曾独身闯入天山南北最大的盗窟中,独剿盗首,降服盗窟,自此名震西北,那年南宫翎也就十七岁左右,如今恐怕她的武功已不下于她父亲、叔父了。

洛衣微微垂眸,不再答话。

南宫翎微微一笑,道:“你这样绝食,若在我家饿死了,岂不更加深双方仇恨?”

洛衣闻言微微蹙眉,顿了顿,道:“南宫小姐此言何意?”,她心道:“正是你家把我抓来囚禁的,你如今却又怪我绝食。”

南宫翎看着她,微笑道:“我不是来审问你的。我听说你是逃婚出来的,正巧我现在也想逃婚。”

洛衣闻言微微一怔,不禁抬眸看向南宫翎,只见她俊眼修眉、容貌俊逸、神仪潇洒,心下不禁微微好奇她所说的逃婚之事,面上却仍闭口不言。

南宫翎又微微一笑,道:“我看你不是恶人,我叔父他不该捉你。上一辈的恩怨,本也不该牵连到你身上,况你如今又是出逃教派之人。”

南宫翎语气顿了顿,忽又道:“其实以我私见,当年武当霍掌门之死,也未必是你魔教中人所为,不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洛衣听她如此说话,虽感有些意外,但已消除了些敌意,便坐在那里静听着。

南宫翎说到这里,却不说了,只把饭盒往洛衣面前一推,给她斟了杯清茶,道:“你先喝杯茶、吃了饭,我再与你细说。”

洛衣犹疑了一瞬,随即便低头吃茶用膳了。

她本想绝食的,但不知为何,见这位南宫翎姑娘的态度如此温和友好,却又不愿拂了她的意了。

她也不怕南宫翎下毒,毕竟如今她身落人手、便被毒死也是自然,况且南宫镜既想挟持自己当人质,便不会下毒。

洛衣已快一日未进水米了,如今又正值夏季,她喉头已是十分焦渴,当下不知不觉便把一壶清茶喝完了,饭菜也吃了不少。

等到吃完放下食箸,洛衣面上不禁微微一红,垂眸不语。

南宫翎唤来侍卫收走了食盒,这才微微一笑,开口却逗洛衣道:“魔教那位钟晦教主据说也就二十余岁,武功又很是高强,你为何却要逃婚?”

洛衣闻言,不禁又微微蹙眉,心想这个南宫姑娘问这些私事作什么。

南宫翎见她蹙眉,不禁笑意更浓,便继续逗洛衣道:“嗯,我明白了,想来是那位钟教主长得很丑,你看不上他,这才出逃吧。”

洛衣听她这么说,虽又微微蹙眉,却也不禁微微笑了,她不愿多说这件事,便道:“教主相貌清俊,我逃婚是自己的心思。”

顿了一顿,洛衣又道:“南宫姑娘对我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南宫翎微微一笑,看了看牢房门外五丈外的两个守卫,喝道:“你们出去看守,我一人在此审讯便可。”

那两个守卫对视一眼,还是从命,退出了牢房大门,在室外看守了。

南宫翎微微一笑,却道:“你近些,我告诉你。”

洛衣微微蹙眉,却只得凑近了她。

南宫翎在洛衣耳边低声道:“明日便是我奶奶的七十大寿,我趁着明日各家各派贺客前来,父亲、叔父……家中之人待客迎宾,众人一同欢饮大宴、人多眼杂之际,便带你一同出走吧。”

洛衣闻言微微一怔,忽想起昨晚南宫镜将她捉来此地时,她几瞥间看到这广大的宅院各处悬挂纱灯、红绸,石板地、琉璃瓦都擦洗得光可鉴人,原来是南宫老夫人的大寿将至。

但洛衣心想:“南宫老夫人可是南宫翎的奶奶、是备受尊敬的长辈,南宫翎此举,不是大逆不道吗。”

洛衣这般想着,便抬眼看向凑得很近的南宫翎,眉头又是微蹙。

南宫翎似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微微低笑,手指轻轻掠了掠洛衣鬓边的发丝,低声道:“你今早没有束发,头发有些乱了,我给你束发吧。”

洛衣蹙眉,刚想拒绝,便见南宫翎已从袖中拿出一把雕刻精美的檀木梳子,轻轻给自己梳起头来。

洛衣在魔教时,身为圣女,每日自也有侍女为她梳头,但今日忽被刚认识的南宫翎如此相待,竟觉微微有些紧张,略有点面热心跳,呼吸仿佛都更清晰了。

洛衣低声道:“你要梳就快一点。”

南宫翎低低轻笑,很快给洛衣梳好了发髻,又从袖里拿出一支雕工精细古雅的凤头金簪,别在了洛衣的发上。

洛衣微微蹙眉,正想拿下金簪,耳边就传来南宫翎温热的气息与低声道:“很好看,戴着吧。”

洛衣心间微微一跳,却不出声了。

南宫翎这才微微退开,看着洛衣微笑道:“你是担心我奶奶会生气吗?你放心,据我所知,现在除了叔父和我父亲,你被关押的事并无他人知晓。我奶奶年纪大了,已多年不管家中事、也不理会江湖事了,叔父他们绝不会告诉她这件事的。”

她说着,又低声笑道:“我把你放走,估计我父亲、叔父他们能气得七窍生烟了。”

洛衣听南宫翎如此说话,不禁微怔地看着她,只觉这位南宫姑娘多少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了,对自己好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南宫翎似对她的心思很能看透,见她如此神态,便微微笑出了声,道:“我早已想逃离这里了,我还是喜欢在天山那边生活,在这名门世家里过了两年,真是憋闷透了。金帮主的儿子是不错,但我却不想嫁人。”

洛衣听到“金帮主的儿子”,心中又是一动,想道:“她说的应是江南丐帮帮主金从微的儿子吧,据说金从微只有一个独子,大约将来是要接任帮主之位的,与她倒也是门当户对。”

洛衣又听到那句“我却不想嫁人”,这话与洛衣的眼下的心境不谋而合,她不禁伸手轻轻拉住了南宫翎的右手,抬眸凝注着南宫翎,低声道:“那我便多谢南宫姐姐好意了,姐姐此番大恩,洛衣铭记在心。”

南宫翎此刻被洛衣轻轻拉住了手,她一向洒脱旷逸,此刻脸上却微微一红。

她却仍是反手握住了洛衣的手,又抬起左手抚了抚洛衣的头发,微笑道:“我不要你记得什么恩情,这也算不上什么恩情。你今日先好好吃饭睡觉,明日我觑准了机会,便带你离开。”

她顿了一顿,又道:“离开后你可要跟着我,这你得先答应我。”

洛衣闻言,又不禁微微蹙眉。

南宫翎随即微笑解释道:“我不是要绑着你不放,是你如今武功不高,江湖上欲抓住你的高手又如过江之鲫,若没个武功尚可的人随行,那可大大不妙。”

洛衣闻言才知南宫翎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禁心里微微感到一些温暖,又听南宫翎自称“武功尚可”,心知她实在是自谦了,便也微微笑道:“那小妹就多谢南宫姐姐了,小妹自愿在姐姐身边做个侍女随从,陪姐姐浪迹江湖。”

南宫翎闻言,心中微微一震,面上却不显什么,只是微微别开了目光,目光中神色有些复杂。她心知这是洛衣道谢的玩笑话,却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洛衣却并未注意到南宫翎的些微异样。

南宫翎定了定神,回神看向洛衣,又抚了抚她髻上金簪,微笑道:“你保重,我去回复一下叔父、好让他放心,叔父他应是不会再来审问你了,你且忍耐一日,明日我们就一同出走。”

洛衣微微颔首,目送着南宫翎离去,随后收回目光,牢房中四外无人,只有五丈开外那两个侍卫在巡视看守。

洛衣微微叹息了一声,伸手拿下南宫翎别在她发髻上的金簪,拿在手里看了片时,心中忽又想到了那个已遗失了的、钟晦送给她的玉佩,不知那位心怀叵测的白堂主会不会拿着玉佩去诓骗钟晦。

洛衣手拿着金簪看了一会,才又别在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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