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南宫翎便去向叔父南宫镜汇报审问的进展,她心里自已想好了一套应付的说辞。
南宫翎踏入南宫镜的书房,微微行礼,便道:“叔父,那个魔教圣女倒颇有些倔强,但就侄女看来,也并非无计可施。我已探得她与魔教教主不睦,今日我先与她拉近了关系,明日便向她试探一下武艺,摸索查问一下魔教的家数,想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嘴也不会一直严下去。”
南宫镜闻言,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神色颇为满意,便道:“有劳翎儿了,还是你足智多谋,我南宫家幸而有你这个后辈啊。”
南宫翎淡淡一笑,却不答话,顿了顿,又凝目注视南宫镜,缓缓道:“叔父,当年武当霍掌门之死,你们真能确定是魔教中人所为吗?”
南宫镜闻言,不禁皱起眉头,看着南宫翎,道:“霍师兄是武当掌门,廿余年前他死时已有三十八岁,武功已有所成,当时天下能致他死命的邪派高手寥寥无几,他死状又是那般惨酷,我们研查了很久确定是西域异国的手法,除了昆仑魔教的魔头们心狠手辣、作恶多端,还能有谁?”
南宫翎闻言,微微沉吟,却道:“叔父怎就确定是邪派高手所为?”
南宫镜闻言,更是皱眉,盯着南宫翎,道:“翎儿,是那个魔教圣女小丫头跟你说这件事不是他们干的?”,说罢,冷哼一声,又道:“他们邪魔外道,十恶不赦,当然不会承认。”
南宫翎静默片刻,又道:“不是她说的。”,顿了顿,又道:“不知叔父可曾听过廖寒潭这个名字?”
南宫镜闻言微微凝神,思索了一下,才道:“这个人师傅在世时我曾听他说起过,据说他是塞外的一位独脚大盗,武功奇高,行踪不定,在当时也算得是一位名家了……”,说着,凝目注视着南宫翎,道:“他与我霍师兄的死有什么关系?”
南宫翎续道:“我前几年在西北一带行侠时,曾听当地的绿林朋友说起,据说卅余年前,廖寒潭死后,留有一个独女,长相美艳、武功高强,继承了她父亲的武功,便在西北一带做起了女盗,一时威名不小……”
南宫镜闻言又微微皱眉,道:“然后呢?”
南宫翎目中闪着冷光,随即缓缓道:“然后,据说她与一位武当派的男弟子坠入情网,此后便销声匿迹了。”
南宫镜闻言眉头陡然紧皱,当即道:“胡闹,不可能。”
南宫翎只是静静地注视他,也不说话。
南宫镜看向南宫翎,道:“你说的必是那些绿林不入流的盗贼胡扯八道的瞎话。霍师兄是师傅的大弟子、卅余年前便是武当派的掌门弟子了,怎会跟西域的女盗扯上关系?”
南宫镜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也不禁微微动摇了,心道:“难道真是我和师叔们错怪了魔教?师兄二十余岁时确然下山行侠过数年,行踪不定,说不定便……”,想到此,他又不禁暗暗摇头,心道:“不可能,霍师兄是名门正派的正道表率,后来也是有妻有子的,怎会年轻时跟盗女扯上关系?”
南宫翎话尽于此,说罢后,便起身向叔父告辞了。
她心里却微微冷笑道:“叔父还是端着名门正派的架子,觉得那位身份贵重的霍掌门定然不会与下三滥的盗贼有关,这可未必。”
南宫翎走后,南宫镜在屋中不住踱步,思前想后,不知怎的,深心里竟似有点信了南宫翎的话。
白日很快过去。傍晚,洛衣用过看守牢房的侍卫送来的晚饭,见天色已昏,便躺在床上歇息了。
南宫镜白天得了南宫翎道汇报,晚上又不甚放心,便仍是来到牢房察看。
洛衣刚刚和衣躺下,便听见了牢房外大门口的侍卫低声行礼道:“二先生来了……那丫头好好的,今日已开始进食了……”
洛衣心中微微一警,心知是南宫镜来审问她了,她索性直接装睡,躺在草席榻上,和衣闭目,似乎已睡熟了的样子。
南宫镜步进了牢房,来到洛衣所在的囚室门口。这囚房靠过道的这面是精铁铸成的铁栅,透过铁栅,他自能看到洛衣已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看到此,不禁心道:“这小丫头倒是心大,身陷囚笼,竟也睡得这么熟。”
他见洛衣好端端地躺在牢房里,便也放下了心,又心道:“我南宫家的牢房密不透风,又有我和兄长在家中坐镇,谅这丫头定然是插翅难飞。”
他目光扫过洛衣的面容,忽然看见洛衣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凤头金簪,不禁微微一怔。
他回想起来,捉到洛衣时似乎她发上并没有这个金簪,而且这个金簪看上去又似乎有点眼熟。
他想了片刻,忽然想起,卅年前他兄长成亲后,他曾在家中见长嫂头上似乎戴过这个金簪。
南宫镜想到此,不禁又皱起眉头,心道:“这簪子想必是长嫂留给翎儿那丫头的遗物了,翎儿怎却把这簪子送给了这个魔教圣女,真真奇怪。”
他又想起白日里南宫翎对他说的,南宫翎说要与洛衣拉近了关系,好从洛衣口中套出魔教的机密……
他想到此,不禁微微颔首,又心道:“翎儿也是实心,假意套交情而已,何必真送长嫂的遗物。”
他想着,便想去把那簪子拿回还给南宫翎,刚刚探出手,忽又改了主意,心道:“我这般出手拿回簪子,岂不又坏了翎儿的计策,罢了,反正这丫头在我们手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想到此,便又收回手,又看了洛衣两眼,这才转身离去了。
第二日,是南宫老夫人的大寿,南宫家早早便已是鞭炮齐鸣,红绸满地,端得是十分喜庆。
南宫家家大业大,家中的仆人们这日天还未亮便起来忙活了,到了上午时,武林中各家各派前来道贺的宾客已渐渐到了,南宫家广大的宅院里端的是热闹至极。
来的大多是武林世家中人,这些人家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衣香鬓影、雕车宝马,这些贵客们步入厅中,厅中早已摆好了香茶、糕饼、珍稀果点。
南宫家的二位当家、南宫镜的夫人儿子、南宫翎姐弟……都出来迎接宾客,一时厅中情景很是繁华热络。
此刻南宫镜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年约二十二三岁,面貌与南宫镜有六分相似,长得还算清秀,但一双眼睛贼兮兮的、面目颇有些轻浮之气,看上去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这人便是南宫镜的独子南宫成。
南宫翎的身边也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美少年,相貌俊俏、骨秀神清,却是南宫翎的亲弟弟南宫乾。
南宫翎的母亲正是在生小儿子南宫乾时,产后大出血而死的。故而南宫乾降生之日,便是他姐弟的母亲的忌日。
南宫乾出生时,南宫翎才六岁,年幼的她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猝然离世,那血腥混乱的场面、家人的哭泣、她整个世界都仿佛于一瞬之间坍塌……
那段时间的记忆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也不堪回首。
自此,小小的她对这个新出生的弟弟便没有一分好感。
等到第二年,她又被天山派掌门收为弟子、带去了天山,一连十一载都在天山学艺,近两年才回到家中,跟这位弟弟的感情表面来看实在较为冷淡。
眼下,南宫家的两位当家带着夫人、小辈们,与各大世家前来道贺的宾客们相互见礼叙话,忙了半晌,忽见一个穿着灰缎衫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与南宫镜搭话。
南宫翎在一旁看着,目光微动,她此时已从南宫镜口中得知,这个花瓒也曾拦截并伤了洛衣,不由得目中寒光微闪。
花瓒说了几句客套的话,目光扫过南宫家的三位小辈,便向南宫镜恭维道:“南宫兄真是好福气,家中人才辈出,真是羡煞旁人啊。”
南宫铉听了此话,微微一笑。
南宫镜听了这话,却不禁面色微微尴尬,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来人,快请花家主去西首上座,倒茶。”
南宫翎见此情景,微微一笑,见花瓒已经落座,她便起身与其他的来宾打起招呼,一个个地见礼、含笑叙话,在整个厅中都转了一遍。
这一忽,她转到了花瓒三丈外的一个桌前,与一位武林世家的小姐拉起了家常。
花瓒在客席上坐定,他带来的几个手下也坐在他身旁,他目光扫了扫大厅中的各路宾客,便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忽然他感到拿着酒壶的右手骤然一痛,不禁把酒壶脱手摔下,摔在了地上,“喀喇”一声,好一把青瓷酒壶就碎成了几块。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一位身材很壮实魁梧的手下也“啊”的叫了一声,扑身便倒,好巧不巧正好扑在了花瓒的身上,花瓒冷不防,两人便一块倒在地上,好巧不巧正好压在了碎裂的酒壶上。
花瓒于瞬息之间右臂一按,身子才没扎在碎酒壶上,右臂却还是被酒壶碎片扎得受伤流血了。
这一变故发生于瞬息之间。南宫家的两位当家正在和别人说话,也未曾注意这边。等周围人闻声看过去时,花瓒和他手下二人已狼狈地倒在地上了。
南宫铉、南宫镜作为二位东道,当即大怒,过来察看。
花瓒二人也连忙挣扎起身。花瓒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右手腕上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短银针,已齐根没入了腕中。
他皱眉,抬起左手把银针拔了,右腕也未出血,只是仍是剧痛,可见这发针之人内力非同小可。
他又看了看自己右臂,他右臂被碎瓷扎伤,已流出了鲜血、浸透了他的袍袖。
当即花瓒身边的几个人又在周边地上发现了一枚铁莲子,应是打了花瓒手下的暗器。
南宫铉勃然大怒,在母亲寿宴上出了这等差错,他心中极为恼怒,但抬目一看满堂宾客、人群攘攘,一时想查出发暗器之人也难以查探。
而且看花瓒二人受伤很轻,这发暗器之人似乎只是捣鬼,并非有仇。
南宫铉忍下了气,先满面歉意地关怀了花瓒几句,然后便吩咐侍从带花瓒去后房包扎伤口、更换衣裳。
南宫家的人又温言细语、好声劝慰厅中众宾,没一会功夫寿宴便欢笑如常,似乎刚才那一幕全未发生过似的。
过了片刻,时候已近正午,南宫老夫人也出来了,她一身华服、端坐上位,很多世家家主便上前祝寿送礼,不在话下。
寿宴很是热闹,众人饮宴笑语,厅中又起了歌舞,气氛很是欢乐和谐。
南宫家的人一时也未曾注意到,他们的大小姐南宫翎此刻已不在厅中了。
南宫翎适才小施暗器,伤了花瓒的手臂,还了他一报,不觉微微含笑,她离开宴会大厅,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牢房。
这时洛衣已在牢房中候她多时了,见她到来,眸光微微一亮。
南宫翎直接便打开了囚室门,往囚室中的草席上放了一封信,便拉着洛衣的手,直接往外走了。
牢房大门口看守的几个侍卫,见自家大小姐拉着囚犯一同出来,都不禁大为惊愕,其中为首的一名侍卫拦住南宫翎,道:“大小姐……”
南宫翎却不答言,抬手点了几下,动作迅如电闪,别人连看都未看清,那几个侍卫已然被点了穴道、定在当地,一动不动地宛如木雕。
南宫翎、洛衣二人轻功都甚好,当即运起轻功,飞出了南宫家,往城外奔去了。
南宫家的宴会直持续到了晚上,晚宴过后,来贺的客人们都各自回了南宫家早已安排好的客房中歇息。
这时已是将近亥时,这第一天的寿宴才算作罢,南宫老夫人也疲倦了,早早便回了内宅歇息。
这时南宫家的两位当家又吩咐了仆人几句,才得以空闲下来。
忽然,南宫铉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女儿不知跑哪去了,便向小儿子南宫乾问道:“你姐姐呢?”
南宫乾自是注意到了姐姐在中午时便离席了,但他也知道姐姐一向性情脱略、许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或有什么自己的安排,便也未曾将此事报知父亲。
南宫乾此刻答道:“姐姐适才便已离去了,许是回房去了吧。”
南宫铉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他今日喝了不少酒,也有些微醺了,和弟弟知会了一声,便与儿子一同往后宅走去,欲歇下了。
南宫镜却没有醉意,此刻一被提醒,忽想起今日似乎除了上午时见过侄女,一整天都没见着侄女的影子。
不知为何,南宫镜心中微微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自觉地抬步走向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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