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芜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时下正是耕种的季节,郁芜兰侧目望去,田野间尽是劳作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便看到举着锄头卖力干活的楚桐生。
他看了一会儿,楚桐生似有所觉,直起身转头看向他。
对于他的出现,楚桐生有些惊讶,楚桐生拎着锄头朝他走来。
楚桐生走到他跟前,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就伸出手比了一个表示匕首长度的手势,他抱着孩子,又拎着衣物,动作做得有些艰难。
他见楚桐生低头看着,没有任何表示,就又用拎衣裳的那只手比了一个挥刀加刺的动作。
这回,楚桐生懂了,“你是要你的匕首?”
郁芜兰赶紧点头。
楚桐生被他那双带着忐忑的、明亮柔美的眼睛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你要走?”
郁芜兰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你的伤还没好。”楚桐生闷闷地说道。
已经好多了,郁芜兰想,换了药,吃了东西,洗了澡,已经很好了,他眼眸低垂、面目宁静柔弱。
田野间劳作的人频频侧目,郁芜兰感受到那些探究的视线,不想再待在这里,他轻轻扯了扯楚桐生挽起的衣袖,伸手指了指他家的方向。
楚桐生知道,郁芜兰是想要他回家把匕首拿出来还给他。
他也不想被人围观,因此并未推脱,“你走前面。”
郁芜兰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他想楚桐生大概是担心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只是他这个人似乎不会宛转,说出来的话生硬得像在命令。
走了一段路,郁芜兰忽然听到身后那人问道:“你有地方去吗?”
郁芜兰心里正在思索这事,可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也就没有理他,之后,楚桐生就没再说话了。
“哥?”一道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郁芜兰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长袍、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青年坐在牛车上朝这边招手。
两人停下脚步,待牛车驶到跟前,青年问道:“哥,这姑娘是谁啊?”
“她……”楚桐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姑娘,在下楚桐衍,在县城的学堂念书,正准备参加今年的院试。”楚桐衍自报家门道。
他见郁芜兰脸上并无惊艳的表情,只是很平淡地对着他颔首示意了一下,便认为郁芜兰不知院试是什么意思,于是又解释道:“通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了,不仅可以免除徭役,见官也无需再跪拜。”
郁芜兰:“……”
“瞧我,光顾着说自己了,姑娘走累了吧,快上来坐。”楚桐衍邀请道。
郁芜兰在一旁走着,没理他。
楚桐衍眼中划过一抹戾气,随即又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笑脸,“姑娘,我是一片好心,你怎么不理人呢?”
“二弟,她不会说话。”楚桐生解释道。
“哦?”楚桐衍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楚桐生将先前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楚桐衍听后立即从缓慢前进的牛车上跳了下来,他指责道:“哥,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姑娘受了伤,还让她走这么远的路。”
他凑到郁芜兰身边,殷勤道:“姑娘,我扶你上车吧,车钱我替你付。”
郁芜兰看都没看他,只是摇了摇头。
楚桐衍并未死心,又道:“姑娘,我替你抱孩子吧,你……”他说着便将手伸向郁芜兰怀中的婴儿,在他看来,郁芜兰是个柔弱无依之人,只要对他伸出援手,他必定感激涕零。
郁芜兰的反应很大,他侧身挡住了楚桐衍的手,而后躲到楚桐生身后去了。
“姑娘这是何意啊?”楚桐衍不高兴地问道,他自知生得俊美,又有学问,至今还没有哪个妙龄女子在他和楚桐生之间选择青睐楚桐生。
“二弟,她……怕生,你莫要再吓她了。”
楚桐衍听了此言,气笑了,心想,和你这个彪悍的男人相比,究竟谁更吓人?
他不再说话,转而在郁芜兰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和他身穿的楚桐生的衣服上来回搜寻,他觉得郁芜兰是因穿了楚桐生的衣服才会对楚桐生更亲近。
他想着,反正郁芜兰是要跟他们一同回家的,不必急在一时。
郁芜兰跟在楚桐生身后,不由想到,难怪孟锦夏对他有那么大敌意,原来她的相公是这样的人,她应该很清楚楚桐衍的秉性。
几人走到院门前,郁芜兰不愿再进去。
楚桐生虽然担心他,可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答应他将匕首取出来还给他。
只是他还未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拉扯之声,他回头看去。
“已过了晌午,姑娘没有去处,还是跟我进去吧。”楚桐衍说着就一手扯着郁芜兰的胳膊,一手推着他的背,根本不容他拒绝。
他之所以敢这样,是因为现在四下无外人,他不必顾及形象,而且他见郁芜兰穿着楚桐生的衣服,又或许孩子都生过了,便觉得他没那么讲究,就算他觉得自己轻薄了他,他一个哑巴也说不出。
郁芜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虽然已经见识了他的恬不知耻,但他还是没想到一个读书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做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举动。
郁芜兰皱眉推拒他,正想一脚踹过去,楚桐生就冲了过来,拽开了楚桐衍。
“二弟,你干什么?”
楚桐衍甩开楚桐生的手,理了理衣襟,“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邀请她留宿罢了。”
“相公。”孟锦夏从屋里走出来,远远站着,表情含娇带嗔,眼风扫过郁芜兰,最终停留在楚桐衍脸上。
楚桐衍立时换上了一张温柔的笑脸,飞扑过去,“娘子,好锦儿,可是想为夫了?”他一把抱起孟锦夏,往屋内走。
“今日不是不上课吗?怎么才回来?”孟锦夏抱怨道。
“院试在即,我在温书呢。”
两人的声音消失在门内。
楚桐生站在郁芜兰身旁,既没有去取匕首,也不说话,高大的男人一味地盯着脚下的土地看。
直到郁芜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忽然醒悟过来似的看向郁芜兰,郁芜兰用眼神询问他。
楚桐生纠结半天,耳根都泛红了,才说道:“姑娘,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的确不安全,要不你暂且在这儿住下,我再帮你想办法。”
郁芜兰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不由有些失笑,他看向楚桐衍的那间屋子,意思是,这里也没有很安全啊。
楚桐生明白郁芜兰的担忧,他知道再如何解释也是徒劳,毕竟方才楚桐衍对郁芜兰动手动脚是事实,他只说:“方才的事对不住姑娘,但你放心,二弟在县城念书,一个月最多回来三天,他明日一早就走。”
郁芜兰皱眉,无形之中便带着几分威势的凌厉目光扫过楚桐生那张英俊却难掩迂直的脸,如此说来,他十分清楚其弟的品行,然而却不加以教导,这与助纣为虐有何异?
就算楚桐衍不来祸害他,也会去祸害别人。
难道这世间痴情女子皆要为男人所负?他的母亲便是如此,高门贵女也逃不掉错嫁负心汉的命运。
楚桐生在他的目光之下,莫名有种不敢再开口言语的感觉,他忐忑地等待着郁芜兰的拒绝。
然而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郁芜兰走进院子里,他大概有些累了,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了。
楚桐生愣神之后,紧随其后。
“你愿意留下了?”楚桐生问道,对于此刻的情形,他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郁芜兰冲他点了点头,而后伸出青葱玉指指了指主屋。
楚桐生知道,先前他爹对郁芜兰有所不满,这事还要说服他爹。
楚桐生放下锄头,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净手,而后接过郁芜兰手中的衣物,将它们重新晾起来。
他走进主屋,周婉娘正坐在窗边做绣活。
“你怎么不在地里干活?这么早跑回来干什么?”楚父见到楚桐生,立时从床上直起身子,大声斥责道。
“爹,那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您就收留她几日吧。”楚桐生恳求道,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楚父,期盼他能同意。
“她不是自己走了吗?”楚父没好气地说道。
“她在院子里。”楚桐生答道。
楚父一听,有些反常地迅速趿上鞋来到窗边向前院看去,见郁芜兰果然坐在院子里。
方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孟锦夏跟他说的话。
她说,郁芜兰看着不像普通人,或许是什么富绅权贵家逃出来的小妾,也不知道他怀里抱着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他们把他交给官府,等找到了他的家人,说不定人家还会给他们一笔感谢费。
楚父想,若真是如此,这笔钱一定少不了吧,说不定足够他们家几年的吃喝了。
郁芜兰低头陪孩子玩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走到楚桐衍和孟锦夏的那间屋门前,敲了敲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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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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