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殷沉默瞥回视线，眉宇间掠过几分无语。
“接下来呢？”
慕云目视前方，不安咬唇。
底下气氛紧张，一片混乱，充斥着各种不着实际的猜想。
就连新弟子也三三两两聚到一起，窃窃私语。
这是他当上掌门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何况宗门里大大小小的事物全权由长情代劳，被玄殷这么一问，慕云还真就愣住了。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是其他掌门……这拜师仪式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
慕云求救的目光看向长情，后者抿唇，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玄殷扶额，无奈之下揉揉太阳穴，转身径直坐回椅子上。
随后大手一挥，宽大衣袖重重甩过，他眼神恣睢，深黑的眸子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蓦地沉了下来。
一股冷冽的凉意铺天盖地席卷开来，底下的人瑟缩脖颈，不由自主抬头，向寒意发散的地方望去，讨论声逐渐减弱。
在玄殷投下目光时，声音彻底消失，整个大殿又恢复先前的宁静。
静到仿佛地上掉根针，也清晰可闻。
听着自己胸前有力心跳声，长情愣愣看向玄殷，张张唇，欲言又止。
慕云虽然对玄殷诸多不满，但控场这方面，他只能咬牙承认，自己比不上对方。
想着，他不甘咬唇，撇过头去。
玄殷淡淡轻扫过下面一众人头，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言简意赅。
“拜师仪式继续，先将枉裁拖入地牢。”
另一边座椅上的大长老却皱起眉头，起身上前，挡住玄殷全部视线。
“仪式若是继续，万一中途再出现什么意外，后果谁来——”
“继续。”
玄殷手肘抵上扶手，半支起脑袋，姿态慵懒。
他始终没有抬眸看大长老，反而在对方话说一半时，直接出言打断。
语气不轻不重的重复一遍。
“我说继续，出了任何事有我担着。”
玄殷话语决绝，大长老喉咙滚了滚，见自己劝说不成，垂下眉眼，心绪不安地退出玄殷视线。
玄殷能如此自信说出“继续”二字，自然是对下面的人有所考量。
方才意外一出，下面的人无不交头接耳神色焦虑，而死士是没有多余表情的。
它们所思所想不受自己控制，满脑子只有杀人这一个念头，更准确来说，是吃人。
而且有小橘作证，玄殷这才有底气说出“继续”二字。
此时身在空间内的小橘，正惬意趴在青青草地上，尾巴扫来扫去，饶有兴趣地扒拉着通讯符。
瞳孔中倒影出画面几个人的身影，清一色的白衣滚边服。
“天道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人，把死士的事情交给你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小橘猫添添嘴，露出粉嫩的小舌头。
猫儿翻身躺在草地上，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舒服地闭上眼睛，够够爪子，伸了个懒腰。
座上的玄殷，眉头几不可闻地皱起。
“你说什么？”
懒腰伸到一半，小橘愣住。
反应过来自己放松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两只猫爪试图捂住脸。
“你、你听错了。”小橘舔舔爪子，“我是说……你修为这么厉害，如若能除掉那些死士，也算是为天道大人做了一件好事！”
玄殷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真的，我、我身为天道大人的亲信，还能骗你不成？”小橘拼命点头。
玄殷冷哼，神识退出空间。
由于中间那场变故，慕云已经不敢再亲自授以弟子象征祁仙宗弟子身份的木符。
索性一次性将木符分发下去，由长情统一宣布。
这场拜师仪式，匆匆结束。
却在众人心里埋下一颗危机的种子，导致提起死士，某些人便头皮发麻，紧缩脖颈。
散场之时，大长老与二长老走在最后。
大长老抬眸望着先前玄殷坐着的位置发呆。
“没想到后面，真的没有再出意外。”
二长老惭愧垂眸：“老祖的眼光倒是从未错过，这个玄殷……或许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无论他是谁，既然被老祖认定，那就是我们祁仙宗的贵客。”大长老神色认真，“况且灵界像他这样的天才，已经不多了。”
“或许他……真的是祁仙宗的贵客。”大长老喃喃自语，说话间已经缓步走出一段距离。
所以大长老的话，二长老并没有听到。
见大长老离去，二长老也抬腿走出大殿。
—
天蒙蒙亮，长情已经离开自己的屋子，前往议事厅处理政务。
直到正午，慕云才慢悠悠推开房门，坐在庭前一边投喂水果，一边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时，院门敞开条小缝。
不等慕云警觉，一颗猫猫头便探了进来。
慕云想要拿葡萄的手一顿，目光很快被猫吸引。
拿起一颗葡萄在它眼前晃了晃。
“这只猫……怎么有些熟悉？”
小橘猫趁慕云疑惑的时候已经迈着四根小短腿，喵喵叫地走到他身边。
小脑袋贴着他柔软的衣料，讨好似的蹭了几下。
大脑凝滞几秒的慕云终于反应过来，难怪他觉得这只猫很眼熟，这不是那天在玄殷肩头的那只小橘猫吗？
所以……这是玄殷的猫！
慕云直接黑了脸，抬手开始驱赶。
“去去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快去找你主子。”
说罢，慕云起身正欲往里走。
想到之前某人的嘱托，小橘甩甩脑袋，着急叫了两声，跳着拦在慕云面前。
要是完不成某人说的任务，它会被吃掉的，他一定会被玄殷那条大青龙吃掉的！
小橘猫一边叫一边试图蹭他的腿，见蹭腿不成便翻滚身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柔软的白色肚皮裸露在外，活脱脱一只小无赖。
慕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乖巧听话的猫。
不由将玄殷的猫忘之脑后，缓缓蹲下身，修长手指试图拨弄猫脑袋，点点小猫鼻尖，又揉揉耳朵。
好软、好舒服、毛绒绒的……
这下，他彻底将猫的来处忘得一干二净，将这只可爱的小橘抱在怀里，轻抚小猫身上的绒毛。
“真可爱。”
即便在慕云怀里，小橘也乖巧打滚露出肚皮，尾巴勾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留神慕云扔下它就走了。
忙完事情的长情，回来后看见的便是眼前一幕。
“师尊，家里什么时候有猫了？”长情不明所以地靠过来，指尖点点猫的鼻子，“好可爱，跟上次玄殷那只差不多欸。”
玄殷……又是他！
慕云扭头，冷不丁瞪长情一眼。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主动提起他！”
长情吓了一跳，神色凝滞几分，眉头微微蹙起。
“其实，玄殷他……”
“你也向他说好话是吗？”
慕云额前碎发半遮，阴影自眉骨处投下，恰好落在高挺鼻梁上，一双美眸直勾勾凝视着他。
意识到自己惹师尊生气，长情汗颜，只好扯扯嘴角，干笑两声。
“哪能啊。”他麻利地绕到慕云身后，熟练为对方捏肩。
“我的眼里一直都只有师尊，玄殷他算什么？哪比得上师尊重要？”
慕云冷哼，这才满意转头。
嘴上说着这猫叫声有多烦人，实则手一下下抚摸着橘猫，先是摸摸身子又是捏捏耳朵，简直爱不释手。
不知过去多久——
院门被人从外推开，两道视线齐齐射去，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玄殷。
“趁我不在说我坏话，这就是祁仙宗掌门的作风吗？”
两人怔愣，慕云的笑僵在嘴角，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忘记反应。
好巧不巧怀里的小橘翻了下身子，冲玄殷喵了一声。
慕云眼珠子急转直下，瞥见自己怀里的猫……
他惊愕地抬起头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吓得径直把猫丢了出去。
然后叉腰飞快扭头闭上双眼，心虚冷哼。
“你来干什么？”
小橘猫落地的瞬间四肢翻身着陆，迈着四条小短腿跑到玄殷身边，蹬起爪子熟练跳上肩头。
讨好般喵喵喵，每一声都格外甜美。
玄殷双手环胸，眉头微微拢起，向它投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凶巴巴道：“老实点，再叫送去你摘铃铛。”
“唔……”小橘抖抖身子，脑袋埋进玄殷颈窝，低声呜咽。
然后乖乖卧在肩头，一动不动。
玄殷无辜瞥了眼猫，抬手摸摸猫脑袋。
“我的猫走丢了，自然追过来找。”
感受到宽大温暖的掌心覆在自己头上，小橘的身体几不可闻地发抖，爪子扒得更紧了。
小橘心里哼唧两声，什么找猫，分明是别有用心！
“找猫？”慕云眉梢轻皱，睁开一只眼睛，狐疑看过去，“现在猫找到了，你可以走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见师尊态度决绝，身为师尊最信任的爱徒，长情叉起腰，自然而然挡在慕云身前。
“我师尊说了，他不欢迎你，赶紧走吧。”说着便要着手驱赶。
玄殷却瞥过两人，不冷不淡开口。
“这就是你们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慕云后半句话噎在喉咙，自知理亏，只好气呼呼坐下来。
瘪了瘪嘴，小声嘀咕：“我们可拿不出报酬来报答你。”
“我也没指望你能报恩。”玄殷摊开手。
慕云一愣，玄殷救命恩人的身份令他有些不自在，于是黑着脸，别别扭扭与玄殷对上视线。
抿抿唇：“那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玄殷将肩头的猫轻轻抱在怀里，使劲揉了几下猫头。
“方才你抱了我的猫，作为交换，你也应该帮我一件事。”
“什么？！”慕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愣愣瞪着他，“不就抱了一会儿，凭什么帮你做事？我不——”
“帮我一起完成委托，委托值分你一半。”
玄殷淡然的声音响起，慕云后面的话也随之咽下。
这时，长情惊喜上前，摁住慕云的肩膀，轻轻凑到对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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