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此时小姑娘心里的想法。
马车进入长街后,行驶缓慢。
姜姜坐在门口一侧,学着墓渊的样子,缓缓攥住缰绳。车是空的,无人乘坐,他们都在驾车。
看着旁边的夜市,姜姜回道:“我想到小时候了,第一次见到出现在石壁上的阵法,还以为我可以透过它前往另一个地界呢。当时就那样莽莽撞撞的走了上去,磕到额头,红了好几天。”
“十四阶阵法,的确可以传送。”
“那也只出现在风川的史册上,如今的世间,无人见过。”姜姜看着街边卖的各种小玩意,她忽然问:“对了,墓先生,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前面就是。”
穿过这条长长的街道,夜幕将起,前方灯火一点点变亮。就像是无数繁星,落在姜姜眼底,她看到那最大、最高的建筑,牌匾上挂着三个字——
【金樽楼】
“是裕河最大的酒楼!”姜姜开心的喊了出来。
清晨的时候,墓先生让自己做选择——是和他一起去金樽楼,还是去看看林捕头的委托。
姜姜选了后者。
没想到,事情结束后,墓先生还是带自己来了。她在卖山竹的小贩那里听说过金樽楼,这里有着全裕河最好吃的菜,也有着全裕河最好喝的酒!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
店小二热情迎接:“两位客官,里面请——”
姜姜跟在墓渊身侧,她看着一楼座无虚席,店小二在前面带路,把他们往二楼引:“客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楼靠窗刚空出一桌,再晚一点可就没啦!”
这一路上,香气扑鼻。
姜姜确实饿了,又饿又馋,她快步跟上,扯了扯墓渊的袖子:“墓先生,这里看上去很贵的样子,要不我们去街对面吃酒酿小圆子吧?”
来到的时候姜姜看到了,就在金樽楼对面,有一家酒酿小圆子摊铺,肯定要便宜不少。
“我昨天接了几份委托。”
“唔?”
“敞开肚皮,随便吃。”墓渊将重重的一袋银两,交给了姜姜。
姜姜捧着钱袋,她没想到墓先生赚了这么多。到了二楼,窗边的桌子已经收拾干净,坐下后,可以看到整条长街的繁华。
天刚黑,长街灯火通明。
这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行人络绎不绝。
各种吆喝声、叫卖声,混在一起。有卖馄饨的,有卖烧饼的,还有卖酒的。
“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店小二热情的介绍,“这是我们今日份的菜谱,实不相瞒,这次掌勺的厨子一个月,就烧这么一天饭。好多客人,都是提前好久预约。”
“都来一份。”
“好嘞!”店小二询问:“那客官您想喝什么酒呢,酒要什么牌子的?我们这有上好的女儿红,还有最近很流行的青竹酒、一品香。”
道士先生点了一桌的菜,肯定是要美酒相配。
“不用。”墓渊喝了口茶。
“好嘞!那客官您们先坐着,我去摧菜!”
店小二走后,姜姜看着桌上放着的酒囊。
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是空的。
“墓先生,这里的酒可好喝了。他们说,全裕河最好喝的酒,就是这一家。”
“什么酒对我来说都一样,比如那家——”墓渊的视线落在街对面的一家小酒坊,刚打算起身,坐在对面的姜姜就先他一步站起来。
姜姜拿起他桌上的酒囊:“先生,今日您也累了,让姜姜去给你打酒吧!”
她也看到了那家小酒坊。
这次的委托都是墓先生一个人出力,自己也要做些什么才好。
姜姜双手握着酒囊,很快便走出金樽楼。她穿过人群,来到街对面的酒坊。
酒坊的老板是位年轻女子,她见小姑娘生得明眸皓齿,极为好看,便忍不住多给她打了一点酒。
她这铺子,就开在金樽楼对面。
亲眼见小姑娘从那贵得要死的地方走来,她好奇的问:“怎么来我这个小酒坊了,金樽楼的酒那可是很有名的。”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酒便宜。”姜姜轻声回道:“墓先生……他把钱都省下来了。”
姜姜想到什么,突然问:“老板娘,金樽楼的酒真的很好喝吗?”
“对啊,他们的一品香,是自家酿的,我也忍痛买来尝过,味道确实不错,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酿的。”
“多少钱呢?”
“一两银子,一两酒。贵死了。”
老板娘将装满的酒囊递上:“我们家的酒,实惠又好喝,要常来啊!”
“谢谢老板娘。”
二楼。
见到店铺门口的小姑娘顺利打酒归来,墓渊移开视线。
姜姜回来的时候,心里一直在盘算,她得想办法赚点钱,等什么时候存够了银子,一定要来金樽楼给墓先生买二两酒。
她知道,墓先生对自己好。那自己也想要力所能及的对他好。
上菜的店小二见到她,笑道:“回来啦,姑娘。快趁热吃,这一道黄鱼羹,是我们掌勺大厨的拿手好菜,鲜得不得了!”
光是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姜姜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将酒囊放至墓渊面前。
“吃吧。”墓渊轻声道。
姜姜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块嫩如豆腐的鱼肉,用手接着,塞进嘴里。那一瞬间,芳香四溢,她觉得自己是像是吃到了神仙们吃的食物!
“墓先生,我帮你盛一碗。”
“嗯。”
店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过来了:“客官,这是我们店送的,味道可比外面好吃多啦。”
二人来时说的话,店小二都听到了。
他们金樽楼的服务,那绝对是整个裕河最好的。
店小二在酒楼迎来送往,识人无数,他一眼就看出这个道士先生绝对不简单。
一碗酒酿园子,讨好了小姑娘,要是能与他结个善缘,那可真是美梦成真!
“谢谢!”姜姜甜甜的道谢。
她确实很想吃酒酿园子,看着面前的这一碗,白白的小圆子,红红的枸杞,赏心悦目。
姜姜一勺一勺的将它喝光。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
离开的时候,姜姜觉得走路有点飘,她扶着金樽楼的门框,轻轻甩了甩脑袋。墓渊结完账,看到小姑娘正抱着柱子发呆,他的神色颇为无奈。
一碗酒酿园子,就给她吃醉了。
墓渊靠近,见小姑娘嘴里嘀咕着什么。她见到熟悉的身影,抬起头,冲他笑道:“谢谢墓先生,这是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丰盛、最好吃的一顿饭!”
小姑娘脸颊泛红,笑得格外甜腻,软糯的嗓音有些模糊不清,她想抬手,却突然又向下倒去。幸好墓渊反应得快,将她扶住。
姜姜醉的不省人事,墓渊犹豫片刻,将她抱了起来。
金樽楼侧面,有一道小胡同,鲜少有人来。
墓渊怀中的人蜷缩着,紧贴着他的胸口。抱起来后他才发现,她好小一只,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只刚幻化成人形的小白狸。
面前是平整的砖瓦墙。
墓渊单用一只手便可以抱住姜姜,另一只手放到墙壁上,顷刻间,一道小小的淡金色阵法出现在上面。
那阵法越转越大,很快就变得和门一样高。
远处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墓渊面色平静的朝前走去,他的身体一瞬间消失在墙前。而那淡金色的阵法,也缓缓散去,隐匿于夜色中。
十四阶的阵法,可传送。
今日,如果不是姜姜说起此事,他自己却是想不起来的。上一次使用阵法传送,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回到院落,主街的繁华已经距离他们很远。
深夜,只能听到轻微的风声,伴随着隔壁院子的花落声。
将她放至里屋床铺,掖好被褥。准备转身离去时,听到小姑娘断断续续的呓语:“阿嬷……阿嬷……这是通往外面的大门吗?”
“姜姜想去……”
墓渊站在床边,看到小姑娘眼角的泪,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原来驾车时她说的那番话,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小姑娘向往外面的天空,却撞破了头。她捂着脑袋嘤嘤哭泣,阿嬷抱着她,轻轻地哄。
长大后,回忆此事,她也只是笑一笑,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儿时的绝望。
她像是被剪断了翅膀的囚鸟,日日夜夜,关在看不见光的笼子里。
墓渊垂下眼眸,门外月光打在他身上,墨袍如染了寒霜一般。
“不会了。”许久后,他缓缓开口。
“不会再被人关着了。”
“他们若是不识相——”
墓渊的声音像是吹过一千年的寒风,又如献祭上万人命的刀锋:“区区教坊,毁了便是。”
姜姜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她好像梦到了阿嬷。
但是在梦中,又仿佛听到有人在对她说“不会了”。
不会再痛苦了。
……
三日后,消失了三天的白色幼狐回到院中,它直接跳上墙壁,落在院子的石桌上。正在写字帖的姜姜愣了一下,她抬眸,对上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睛。
“小白,你总算回来了!”
姜姜握着毛笔的手微顿:“你的尾巴……”
自从上次小白用光灵气后,尾巴上那一抹焦黑就消失了。这也代表,它已经变成了最普通的狐狸。
可眼前消失了三日的白色幼狐,这会儿骄傲的翘起尾巴,那里竟然出现一团淡淡的棕黑色。
颜色没有之前那么深,但因为它原本是雪白的毛发,而十分醒目。
小狐狸迫不及待的炫耀,它扭着屁屁在石桌前左右溜达,特地要让姜姜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姜姜忍不住摸了摸它扬起的小脑壳。
“看来,你这三日有了新的造诣。等墓先生回来,我问问他。”
有人敲门。
姜姜去开门,发现林捕头手里拎着两只鸡站在外面,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笑得和蔼可亲。
“姜姜姑娘,墓先生在吗?”
林捕头的嗓子比前两日好太多,已经能说得清楚话。
“他出门买酒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林捕头,你们先进来吧。”姜姜让出位置。
林捕头连忙介绍:“这位是我们裕河城的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好。”姜姜抬起双手作揖。
“不敢当不敢当,姜姜姑娘好。”中年男人的脸上明显出现一丝慌乱,他连忙抬起双臂回礼。
之前犯下命案的地罗,已经抓捕回来。裕河知府已经从林捕头这里听说详细经过,他这才知道,原来裕河城竟是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虽说暂时,还不知晓这位道士先生的身份。
但根据他们的推算,能有这种实力的极有可能是某个宗门的宗主,下山游历来了。如今是末法时代,越往上,站得住脚跟的修道士就越稀少。
青云十四阶的大修道士,整个风川,也绝不会超过三十位。
面对这小姑娘,裕河知府竟是无比紧张。
他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惹得小姑娘不愉快。他可是听说了,那道士先生极其在乎这个小姑娘,如果不是她的话,道士先生压根就不会接这份委托。
裕河知府让林捕头带路,这世外高人,他一定要亲自上门拜会。
不知道道士先生喜欢什么,他就买了点日常能吃到、用到的东西,还特地带了一些小姑娘可能会喜欢的胭脂水粉,漂亮衣裳。
门没关。
又有二人的身影出现。
他们一来便看到院子里已经来了访客。
少年依旧穿着暗红色的道袍,他之前受得伤好了一些,不过脸色依旧苍白。今天还是求了师姐,师姐才愿意带上自己。
“林捕头,姜姜姑娘,知府大人。”年轻女子身着白衣,款款而来。
清泉跟在师姐身后,他看着姜姜,小姑娘今日的衣裳颜色素淡了一些,但眸子依旧水灵,二人视线相对,他咧嘴笑了起来。
那笑容,多少带点示好的味道。
“姜姜,你家先生呢?”清泉好奇的问道。
只见小姑娘抬了抬下巴,少年回头,便看到墨袍男子拎着两壶酒从外面归来。
墓渊打完酒便知家里来了客。
他进来后,众人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表达感激之情。
裕河知府是第一次见他,尤其激动,说话竟都结巴了起来。清泉想笑不敢笑,因为师姐正盯着他。他只能悄悄地退到一旁,看看小姑娘在做什么。
姜姜在写字帖。
清泉一眼就看到石桌上堆积的纸张,一笔一划,全是心法。
原来,她也想修道啊?不过想想也是,她口中的“墓先生”实力如此之强,教个学生多简单的事。
真是羡慕。
他也好想当墓先生的学生啊。
下了山后,清泉才知,人间可真是卧虎藏龙。裕河不过是中州一个较为繁华的城镇,竟然就住一位绝世高人。
那要是在中州最繁华的金陵、在大宁的帝都长安——
那得多少能人异士?
裕河知府正在跟墓渊说祭神之事,他语重心长道:“墓先生,祭神是风川习俗,到那日全城的老百姓都要参与祭神大典,感恩天行真君赐予的万民之福。还请墓先生一定要来,有墓先生的加持,我们裕河城来年一定风调雨顺,老百姓们安居乐业。”
清泉托腮,正盯着小姑娘的手看呢,就发现,她握着毛笔的手蓦地一颤,好好的字直接划拉糊了。
一整张漂亮的字帖,就这么毁了。
他愣住:“咋啦,你害怕天行真君啊?”
清泉的视力贼好,他确定,小姑娘就是听到“天行真君”四个字,才抖得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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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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