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裕河黑市,秘密交易各种市场上买不到的东西。
其幕后之人的身份,异常隐秘。
年轻伙计熟知这里的规矩,只想对暗中看护这间院子的死士打个招呼,以免被误伤。
老翁年过六旬,盘发花白,他手持拐杖缓缓朝里间走去。身上的灰色衣服,朴素干净,与寻常百姓无异。
春寒未褪,炉子里还烧着碳。
石屏后,厅堂昏暗。蜡烛静静燃烧,正对门放着一张长桌,屋内有几道人影,或站或坐,擦拭着手中的长刀,面色不善。
其中一人离入口最近,眯着眼打量跟在老翁身后的道士。
他身形极为欣长,一身黑色道袍,腰间挂着棕皮酒囊,眉目染雪一般清冷,进屋后,随后将一袋银两丢在木桌上。
墓渊从腰侧抽出一张纸,缓缓展开:“可有此物。”
老翁看着上面的画,惟妙惟肖。他笑着倒了碗茶,推到男子身前:“道士先生,先不急着交易。你要知道,在我们裕河黑市,一直呐都有一个规矩。”
“我们所卖的东西,那可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所以,还望先生可以先喝此茶。”
木桌上用土陶碗装的茶,水色极淡,上面还飘着两片茶叶。
老翁面带笑意:“先生不必担忧,这茶只会让人短暂的产生一些幻觉,对身体无恙。你想要的东西,异常珍贵,我们要确定,你并不是特地来捣乱。”
老翁端起茶,递到他面前:“还请道士先生,让我们看一看你的诚意。”
“那便是有了。”墓渊微抬指尖,碗中的茶水竟缓缓腾空。
众人的视线落在如丝绸一般在空中旋转的茶水。
清淡茶渍,被烛光染红。
墓渊看向老翁身后。
这凝固在空中的茶水,瞬间变得如同一把利刃,飞向后方!
躲在门后的伙计这才发现,后方竟还坐着一个人影。
茶刃直接刺入那黑衣男人的胸膛!
“噗嗤!——”
甜水巷第六户的主事者,眉头立即皱起,他低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比小刀还要锋利的“茶刃”,此刻也化成一滩茶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老翁大惊失色,那些懒散的护卫当即拔刀,怒目而视。
“你个臭道士,敢在我们裕河六户放肆,找死?!”
墓渊的视线,落在那被茶气重伤的男人身上,语气轻淡:“下一次,就不会这么温和。”
主事者的面色瞬间白了。
他不敢想,若刚才袭来的不是茶,而是真正的兵刃,自己的心脏恐怕已经被刺穿!
“六叔,把东西给他。”男人用手擦去嘴边的血渍,他站起身,对墨袍道士抱拳,“是我们不懂事了,还请道爷勿怪。”
在裕河黑市,他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那些极有名气的宗门,也有不少修道士夜间来买东西。
可眼前这位道爷,以茶为刃的那一招自己却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
仿佛只是一个呼吸的瞬间,他就已经中剑!
若换成武器,自己恐怕已经命丧当场。
男人身为裕河黑市的主事者,自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突破青云四阶。当一城黑市的主管,足矣!
此人道行深不可测。
主事的态度变得无比恭敬,老翁也当即跟着行礼,其余人齐刷刷的一起拜见,生怕给六户惹来麻烦。
门口偷瞄的年轻伙计,哪里见过这阵仗?要知道,黑市交易身为一个庞大的组织,遍布风川各地,他们有一个别名,叫作“墨者”。
背后之人,手可通天。
管你什么门路,想来此地找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在裕河,这个模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就是他们的主管,外面那一条街的打铁铺子,可都是靠着他赏饭吃,才有的活路。
年轻伙计原本跟过来时想看看,这道士到底什么情况,没想到竟撞到这样一幕。
老翁进屋,双手捧着一个上等檀木盒。
他打开,里面赫然趟着一株紫色花枝,郁郁簇簇,开得正艳。
“过来。”墓渊侧身。
年轻伙计吓傻了,还以为他是在说自己,这会儿双腿直打颤。忽的一道白影从脚边蹿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跑到屋子里,一跃跳到桌上。
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只白色雪狐,看上去也就三个月大小。
尾巴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烧过,一团淡淡的焦黑。
小狐狸凑到檀木盒处,仔细嗅了嗅,小巧的鼻头一动一动。它闻来闻去,用爪子捞过一根花枝,张口便咬去一朵紫色的花。
咀嚼几下,吞咽腹中。
它点了点头。
扭过身,潇洒离去。
这狐狸来得匆匆,走得也快,直接跳上墙头,借力跨过屋檐,落在隔壁院子的墙上。没蹦几下,直接消失无踪。
那狐狸,是点头了?
老翁离得最近,只觉得稀奇。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通人性的动物。
但一想,它是眼前这位道爷唤来的,哪怕是开口说人话,都理所应当。
老翁将檀木盒盖好,端正的捧在手心,俯首奉上。
墓渊接过,转身离开。
院中隐蔽的死士,纷纷散离,不敢阻挠。直到墨袍道士的身影消失在甜水巷尽头,年轻伙计才如释重负一般的瘫坐在门口。
他心中万分庆幸在铁铺时,老大没有贸然对这个道爷出手。
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墓渊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集市长街,人声鼎沸。初春的日头,高悬于空,并不刺眼。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甜腻的香气,沿河处有人家种了九里香。
身后,一直有着细碎的脚步声。
自他从甜水巷走出,就被人缠上。
路过一间蜜饯果铺,墓渊沉吟片刻,抬腿踏上台阶。他进去时,店铺老板正在迎客,顾不上这边。他拿了个糖盒,细细挑选。
身后,芳香渐近。
“道爷,刚才见您从第六户能安然无恙出来,不知可否请您帮一个忙?”
墓渊挑了一盒子的甜食糖果,正逢老板走来,付了钱便离开铺子。
门口之人,蓦地跪下。
来来往往的人不觉惊讶,这种事司空见惯。
主要不知这墨袍男子又是哪位贵人,看他器宇不凡,即使穿着最朴素的道袍,也有可能是长安来的权贵之人。
跪在台阶下方的女子,衣着素雅,腰间挂着一块精致小巧的翡翠,乌发如瀑,发髻秀丽,斜插着一支翠玉流苏,温婉端庄。她此时双膝跪地,眼眶泛红,双眸含泪,我见犹怜。
“民女遇不平之事,还请道爷出手相救!”
“只要道爷能救下民女的哥哥,民女愿以身相许,终生为奴!”
“这好像是老秦家的姑娘?”
“可不是,他哥哥都失踪三天了,凶多吉少咯。”
秦家姑娘满怀期待,她实在是走投无路,衙门不管,其他道士也不敢插手甜水巷第六户的事。
这几天为了周旋,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
眼下,只有这一条可走。
她与哥哥相依为命,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寻他。
即便是为奴为婢,她也想救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只是,墨袍道士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他越过自己,朝着长街对面走去。秦素莺潸然泪下,她心知,哥哥是救不回来了。
忽然,一方帕子递到自己身前。
她抬头,看到一个少年不知何时蹲在自己身前的台阶上,他穿着暗红色道袍,手里拿着一个烤鸭腿。
-
墓渊回去时,天色尚早。他来到院外,走时设下的结界,自动散开。
刚一开门,就听到姜姜欣喜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墓先生,是你吗?”
“嗯。”
姜姜在床上躺了许久,还是觉得累,她现在感觉浑身很冷,无力的靠着枕头,明明裹着厚厚棉被,却好像身处冰窖。
厨房药罐,似是熬好了。
墓渊冷淡的睨了一眼白影,对方骤然“消失”,小心藏起。
“出来,烧水。”墓渊拎着糖盒进屋。
白影如晨雾,又缓缓出现在药房角落:“……是。”
见到墓先生熟悉的身影,姜姜很想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眼睛有些花了。她用手指蹭去那一滴黏腻的汗水,气息虚弱:“小白回来的比你早哦。”
“我去集市给你买了一些蜜饯果子。”
墓渊将糖盒放到一旁的桌上,他垂眸看着裹着被褥的小姑娘,她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乌黑发亮的眸子氤氲着一层水雾。
像梨花沾雨,又似雨后开得愈发娇艳。
见小姑娘从被子里伸出手,讨要甜果子,他轻声问道:“今日,有乖乖吃饭吗?”
提到吃饭,姜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有点心虚的将脸往被子里藏了藏:“有……有的。”
“看来是没有。”
听到墓先生的话,心想是要不到糖吃了。姜姜想要将手缩回被子里,却突然感觉到手腕被抓住。
她怔了怔,抬眸看去,墓先生将一颗蜜饯放到她掌心处。
墓渊坐在床畔,将蜜饯塞给她。
却在触及她的时候,发现小姑娘的手指已经冷得像冰块。
这时,门外传来白影的声音:“先生,水烧好了,已经全都倒入木桶之中。”
姜姜趁着这会儿功夫,连忙抽出手,吃掉蜜饯。
“教坊的花我带回来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药浴。”墓渊起身。
姜姜面色怔忪:“可是,我没力气了,动不了呢。”
“我带你去。”
“不行!”姜姜双手攥住被子,脸颊微红,“要……要脱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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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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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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