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酒楼深处，二人身影格外醒目。
面具男在听清对方说什么后，勃然大怒：“狂妄鼠辈，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他想用手里的剑砍死这个臭道士，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像是断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门口驻扎的中州铁骑，还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什么。
远远看去，自家队长像是在与对方交谈。
“三——”
墨袍道士开始倒数。
“二——”
面具男的额头逐渐渗出冷汗，当他意识到对方“抓住”自己，就像老鹰捏住小鸡一样简单时，才忽然回过神，自己可能是遇到高人了！
中州铁骑，骁勇善战，而身为他们六队的队长，更是战功赫赫。
他早已突破青云四阶，虽然和自身的长处“打仗”相比，一对一并不是他的强项，可还从未遇到过能以单纯力量压制自己的修道士。
这些年来一直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赶快跑！
若是跑晚了，那可真就得一命呜呼！
他左手在胸前飞速结印，一缕寒霜凝结，刺向墨袍道士的双眸。
对方冷眸握住这抹冰霜。
借此机会，面具男顺利逃脱！
就在他疾速闪至酒楼大门时，墨袍男子的声音从后方飘来——
“一。”
灵力幻化的“冰霜小刃”，近乎透明，在墓渊手中却逐渐尖锐锋利。就连色泽都像是千年极冰，他抬手，这道寒光直奔面具男的身体，笔直的从背后插入他胸膛！
面具男骤然瞪大双眼，他觉得身后一阵寒气入体，刺骨的疼痛从心脏位置传来，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前竟是被刺穿一道黑洞！
他结印缔造出来的冰霜小刃，竟然成了致命武器……
面具男跨出酒楼门槛的刹那，身子向前坠去。
“队长——”离得最近的士兵立即去抚。
他脸上的面具坠落，被烧毁的左脸暴露在太阳底下。面具男露出了痛苦之色，他刚想说话，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他自己的影子上。
紫衣女子怔怔的看着他。
“大哥？”
“素萝，快走。”面具男声音微颤：“去找义父……！”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没想到，陈家竟然找了一个道行极深的大修道士！
明明在来这金樽楼之前，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这会儿得赶快让素萝离开，否则恐怕他们这群人要全都葬在此处！
“他娘的！臭道士！给老子出来！”另一个士兵看到自己追随的队长就这样倒下，满腔愤怒，高举着手中的长刀呵斥。
能将青云四阶、骁勇善战的大哥一击重创，紫衣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酒楼深处的暗影，墨袍道士从头至尾没有多余的话，此时正仰头喝酒，清冷的身影犹如暗夜修罗。
——这得是怎样的修行才能做到啊？！
裕河城什么时候来了一尊大佛？
紫衣女子心中一阵悲愤，她弯腰将黑色面具捡起，替快要断气的大哥戴上。再抬头时，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你等着，我们的义父不会放过你！”
“副队，不用跟他废话，我们直接杀进去！两百多个弟兄，今天跟他拼了！”
“走！”紫衣女子低声怒斥，“你是准备把大哥的话当耳旁风吗？！”
“这……”
身强力壮的士兵，将面具男抱起。紫衣女子已经离开，剩余的铁骑群龙无首，面面相觑。最终，他们还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垂头跟上。
二楼，陈二爷看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都没想到，气势汹汹将金樽酒楼围堵的中州铁骑，最终竟然走得这般“憋屈”？
身为对手，他甚至有些怜爱对方。
但又一想，自从铁骑将军去世以后，这十多年来，中州铁骑是一日不如一日，江河日下，世态炎凉，他们简直比山匪还像山匪！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面具男是青云四阶的修道士。
四阶，已经是旁人望之莫及的境界！
——糟了！
想到那紫衣女子临走前的话，陈二爷连忙跑下楼，途中差点翻了个跟头。
“家主，慢点！”管家殷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二爷快步来到墨袍道士身前，双手抱拳，深深鞠躬：“多谢道爷救命之恩！”
今日，如果不是墨袍道士，这中州铁骑已经踏平整个金樽楼。他的尸体搞不好已经被悬挂在城门上，供全城百姓围观。
中州铁骑行事风格嚣张跋扈，他们不但要杀人，还要羞辱死者！
陈二爷深知，眼前的道爷救了自己的命。
想到之前还怀疑道爷的实力——
真是惭愧啊。
见家主相拜，护卫们也纷纷抱拳行礼。他们之中，许多人就是普通的练家子，哪里比得了上过战场的铁骑兵？更不用说，那群人带头的本身就是修道士。
柜台底下，店小二磕了一半的瓜子，终于重新塞进嘴里。
他干笑两声。
就在刚才，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大意了大意了，修道士的听力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以后自己，说话可得谨慎、再谨慎！
这会儿他人都快吓傻了。
姜姜慢吞吞的从柜台底下钻出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来到墓渊身旁。
陈二爷刚直起身，便近距离见到这个“神秘”的小姑娘。
他怔了怔，慌忙又是一个行礼。
姜姜回礼。
陈二爷抬起头，他这会儿有点着急，语速很快。
“先生，这中州铁骑向来目中无人，横行霸道，而且他们睚眦必报，那个戴面具的如果在下没认错，他便是中州铁骑六队的队长，胡不吝。而中州铁骑胡副都统，就是他义父！”
提到“胡副都统”三字，众人面色变了又变。
“待他知道了消息，恐怕会来寻仇。先生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姜姜在一旁听着，这些名字都很陌生。
她在教坊，学习过风川史册，只有皇亲贵胄的名讳，才会被格外提及。
她或多或少记了一些。
而副都统这个职位，官君二品，她着实没什么太大印象。
陈二爷态度恭敬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打算收拾行李，连夜离开裕河城，前往长安投奔我兄长！这河运主权，丢了便丢了吧，还是小命重要。”
“先生若是愿意，可一同随行。”
“酬劳只多不少！但凡是道爷您开个口，无论是什么东西我都能给您找来！”
陈二爷很想拉拢他。
他见过很多道士，但是都没眼前这位有本事。
“委托之事，还未解决，我不会离开裕河。”墓渊缓声道。
陈二爷愣了一下：“今日这不是……”
委托的任务，便是庇护自己两日。
他突然反应过来：“先生口中的委托，莫非另有其人？”
“我已接下你兄长的委托，替你们陈家守住河运之权。此时出城，非明智之举。”
墨袍道士带着小姑娘朝外走去。
“若你执意要走，还请陈家留一个话事人，好收玺印。”
陈二爷面露大喜之色：“不走不走！我哪都不去！既然是兄长的意思，我死都不会离开裕河！”
他对着墨袍道士的背影作揖：“道爷，您慢走！”
原来兄长做了两手准备，虽不知这位道士先生的身份，但见他如此气定神闲，怕不是连中州铁骑的胡副都统都不放在眼里……
二人一驴，渐渐走远。
回去时，时辰尚早。
姜姜手里捧着这一袋银两，她走到里屋，踮起脚尖将装钱的盒子从柜子里拿下来。
小心存放好后，发现自己今日绕城半圈废了很大力气，胸口有些闷。
隔壁墙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姜姜抬头望去，果不其然，少年道士又爬了墙头，他跨坐着，眼睛一直往屋里瞟。
“我可听说了啊。”清泉压低声音，“胡副都统的义子，被墓先生打得半死不活？”
“……差不多。”
清泉感慨：“不愧是墓先生，他真的一点都不给胡副都统面子。”
“不过老实说，那杂种横行霸道惯了，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干了多少龌龊事，墓先生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要不是因为胡副都统，早就有人收拾他了！”
“胡副都统，很厉害吗？”姜姜怀里抱着墓先生给她的书册，站在墙边，仰头看着坐在墙上的少年道士。
清泉往嘴里丢了颗花生：“风川中州的修道士里，他能排入前十！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前十啊。”姜姜仔细想了想，“是个人物。”
“可不嘛，要不那中州铁骑军团哪能那么嚣张？还好现在风川民生还算安稳，再过个两百年，山河动荡，恐怕这他们要直接造反哪！”
风川天灾，每隔五百年会发生一次。
现在是第六次天灾之后的第二百余年，刚好处于中端，既没有天灾刚结束时的凄苦，也没有即将面临天灾的的绝望。
倒是每次天灾过后，灵力都要消散许多。
修道士越来越少。
清泉估摸着再经历一次，风川的灵气就要绝迹咯。修仙问道，将永远成为史书上薄薄的一页纸，后世甚至还会怀疑，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清泉极少与人聊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远处的斜阳过于温柔，他竟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姜姜，我们还是很幸运的，能活在这个时候。”
“现在就是最安稳的时候。”
在大宁皇朝的统治下，百姓还算过得富足，一切都欣欣向荣。
虽然暗潮涌动，地罗好像越来越多了。再往后几十年、上百年，或许有一天会爆发修道士与地罗的生死存亡之战，但他们可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修道士，也只是修行之人罢了，并不能长生。
清泉看到，小姑娘的眸色微怔。
斜阳落于她身，温暖又朦胧。
“嗯，你说的对。”姜姜轻轻地应了一声，她回忆起这一路上，虽然也发生了许多事，城与城之间的郊外也很危险。
可是，在裕河城住的这段时间，姜姜和许多人接触过。
巷子口的酒肆老板，城门处卖山竹的小贩，衙门里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林捕头，金樽楼的店小二，楼下酒铺的打酒娘子——
他们每个人都认真的生活在这座城镇，忙碌且充实。
“姜姜，你想什么呢？”清泉好奇的问。
小姑娘想的可认真啊，眼里也多了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情绪。
姜姜轻轻地笑了笑：“没什么。我今天从金樽楼带了一些葡萄回来，你要吃吗？”
“好啊好啊。”
他看着小姑娘进屋，很快拎了两串葡萄出来。连忙将身旁的竹筐，用树干挑着慢慢放落：“喏，你直接放上来吧。”
斑驳的墙壁，最后的光影微晃。
姜姜将葡萄放到面前的竹筐里：“要给清言真人留一点哦。”
清言真人经常给自己送吃的，姜姜也想要回报她。
“知道知道，我只吃一串，另一串洗好了给师姐留着！”少年道士抱着竹篮，直接飞回院中，“还是姜姜对我好啊！从外面回来竟然还想着给我带~吃~的~”
“我是想带给小白吃，不过它不爱吃葡萄。”
这一句没了回应，姜姜坐回院中的凳子上，本来是想看书的，和清泉聊完天后，心绪有些乱，即使翻看书页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傍晚的风有点冷，她觉得手脚有些冰冷发寒。
墓渊回来时，姜姜正蜷缩在床上看书。她烧水泡了很长时间的脚，水桶里的水都冷却了，脚却还是冰的。
这册书，是墓先生特地为她寻的，非常适合想入道的人。
但是她看了两页，实在看不下去。
这会儿听到动静，抬眸望去，她看着墨袍道士的修长的身影，小声问：
“墓先生……我，我想喝一口你的酒，可以吗？”
墓渊从外面打酒回来，沾了一身的寒气，他在外面将手洗干净，顺手从厨房拿了一个小酒盅。
看到小姑娘已经坐起来，背靠着床头，眼里写满期待。
他轻声回应：“只能喝一小盅。”
“嗯嗯！”
小姑娘酒量不好，吃个酒酿圆子都会醉。
酒喝多了，头会疼。
倒了一小盅酒递给她，姜姜双手接过，她低头轻轻的抿了一口，有点苦，有点辣。
和酒酿汤圆的味道完全不同。
那个是甜甜的。
“冷？”墓渊似乎察觉到什么。
姜姜轻轻点头。
“还剩最后一点浊气，我想办法，将它逼出。”
“疼、疼吗？”姜姜忽然间觉得很紧张，她轻轻咬唇，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紧闭双眸，“墓先生，我准备好了！”
“不疼。”墓渊的视线落在被子的下方，小姑娘的半只脚露在外面。
他将被子往上掀了半分。
单手握住小姑娘白皙细腻的脚踝。
姜姜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脚底朝身体里涌来。她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坐在床尾的墓先生，他墨袍被烛火染红，轮廓线条硬朗，眉眼不知是不是因为角度，透着一丝柔软。而他，正在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脚……
想到这，姜姜忍不住蜷缩起脚趾，心里升起一股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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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再爱我一次 20瓶；懒惰 5瓶；风来了 1瓶；
蟹蟹宝贝萌！(* ￣3)(ε￣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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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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