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管不了这些郎君娘子,只得甩手逃了。
一路上害怕魏戈追来,魏盈头都不敢回,却误打误撞来到投壶射箭的地方。
“九嫂嫂!”
王汝林第一个注意到魏盈,立刻放下手中弓箭,上前挽住魏盈的臂弯,撒着娇要魏盈教她几个新技法。
见魏盈点头,王汝林雀跃着拽着魏盈来到靶前,都不顾魏盈此刻穿着宽袍大袖,就将弓箭递给她。
好在只是教学,衣服稍有不便倒也无妨。
陈庄不知何时跟上来了,此刻便在一旁冷嘲热讽:“连窄袖都没换,还怎么射箭?”
“你……”
公主话音未落,魏盈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哇——嫂嫂好厉害!”
王汝林这句话说得格外娇纵,像是故意向陈庄炫耀一般。
一旁陈庄显然没料到白宵月还有这一手,一时吃瘪,面子上过不去,便拂袖而去。
魏盈余光瞥见陈庄离去的背影,腹诽,小丫头片子,你不知道的还多呢。
是夜,她将魏德的信息同步给蜃鸢楼,并给瑛和珑传了密信,要她们调查不周茶肆。
三日之后,两人将调查结果回传蜃鸢楼,看到他们的调查结果与她的无异,心中甚是欣慰,这两个人终于出师了。
三份调查报告都只指向一个人,那就是久居深闺鲜少出门的魏音。
来不及仔细思考,李泰突然来到王府,只说官家有请。
她将信将疑地随李内官入宫,却不知这一去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王熠桉出狱那日,魏盈按照礼节在王府大门口等候,不多时便从巷口看到了他的马车。
人从马车上下来时,可谓神采奕奕,甚至还胖了一点,完全不像是受过牢狱之苦的模样。
“本王这几日在狱中吃尽苦头,须得跨火盆,扫霉运,沐浴更衣,再好好歇息……”他瞥了一眼一旁的魏盈,又说:“就让王妃伺候吧,其余人等不必插手了。”
从“吃尽苦头”四个字起,魏盈就已经在憋笑了,她怕再拖下去真的会笑出来失了身份,于是几乎没等他说完,便赶紧行礼将此事应下。
安久当然不是真的要魏盈伺候他洗澡,不过是找个单独说话的机会罢了。
等下人们都散去,魏盈才盘腿坐在浴池边的蒲团上,与安久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池中氤氲着两人的双眸,眼前变得飘渺起来,让人觉得不真实。
“费先生拿下了?”
魏盈手语问。
“拿下了,不过想要救他出来,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安久手语答。
“现在太府寺是五皇子在管,大理寺是二皇子在管,他二人又是亲兄弟,想让费先生重回太府寺,恐怕不行。”
“的确不行,所以我暂时不打算让他回太府寺。”
“那你想如何?”
魏盈狐疑地看着安久,等待他的答案。
“山人自有妙计。”
说时迟那时快,安久手语都没打完,魏盈一瓢热水便从他头上浇了下去。
“你干什么?!”安久咬着牙质问她。
谁知魏盈秀眉一挑,手语道:“谁让你跟我卖关子。”
“你……”
安久指着魏盈的鼻子,想骂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冷静下来,继续用手语交流。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需要一些真实的反应给我打掩护,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
魏盈蹙起眉头,并不太相信他的鬼话,况且即便他说的是真的,她也自诩能够演得跟真的一般。
紧接着,安久又打出一句:“我们是盟友,我不会害你,好吗?”
往远了不好说,现阶段他们的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安久也的确不会故意害她,便暂且不追究了。
“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把府里的园丁都换了?”
安久往下沉了一寸,慵懒地问道。
回来的路上,戴胜就已经跟他汇报过这三个月王府发生的事了。
“是太子。”
魏盈明白,他此时突然用嘴说话,是为了给门外的人一些汇报素材,便在纸上写了这三个字,又装模作样扔进一旁火盆里烧掉一部分。
“太子?”
安久嘴上疑惑,却拍了拍魏盈的手背,又手语道:“这件事处理得很好,接下来你只需如法炮制,将府里的人全都换掉。”
魏盈点头。
而后在纸上开始编写回复的话,也给王熠桉一些手语的时间,却没想,看到了一句令她匪夷所思的话。
“包括豆绿和戴胜。”
豆绿和戴胜?魏盈不理解。
豆绿本就不够忠心便罢了,可戴胜明明是从小就跟着王熠桉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他的心腹,为什么连他都要换?
见魏盈满眼疑惑,安久解释:“他们知道我们……原主太多秘密了,不能留在身边。”
“卸磨杀驴吗?”
魏盈放下手中纸笔,手语问道。
“别说那么难听嘛,明哲保身而已,又不是要他们死。”
闻言魏盈讪笑,她使劲儿拍了拍安久的肩膀,又道:“安久,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明白吗,在这个时代想让一个人不背刺你,只能让他死。”
“也没那么绝对吧……”
“我前几天处理那几个园丁,弄死两个才问出实情,剩下的人也都无关紧要的,可是豆绿和戴胜于我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想让他们活着离开还不背刺,恐怕很难。”
这件事上,魏盈和安久有了分歧。
“你为什么总想杀人,忘不了老本行吗?”
安久手语里是带着气的,也是故意要说这种话激魏盈的,他总觉得,魏盈的行事风格总是有些极端。
“你说什么?”
魏盈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盟友的人会这样说她,即便她之前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杀了一些人,但不代表如今她也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我说的不对吗,我们对他们是没什么感情,但他们至少已经跟随原主十几年了,你现在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要杀了他们?”
“不是你说要把他们换了吗?”
“我说换了他们,我说杀了他们吗?”
“他们知道的太多,不杀的话便不能换。”
“在你的视角里,他们俩只有这两个选项吗?”
“是。”
“偏执……”
“这不是偏执,是根据……”
安久伸手抓住魏盈的手,怒目而视,表示不想再与她说下去了。
魏盈却气不过,一怒之下把瓢扔进池中,溅了安久一脸水。
她一路怒气冲冲地走到花园,在凉亭中停下,倚靠着美人靠指尖碰到池塘里的水,一阵寒意顺着血液流便全身。
惊蛰节气已过,冰雪早已消融,院中池水却还是冰冷刺骨。
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总是喜欢嬉水。
过去她是从来都不会去碰这些水池里的水的,这种死水通常都有很多微生物,是很“脏”的。
但在这里,这种凉意却总能让她心神宁静。
她和安久在外人面前大吵小闹许多次,内部却从来都没有过矛盾,这次是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真正地吵架。
不知为何,这种感觉让魏盈透不过气。
曾经他们之间最多的交集就是在追逐时的回眸,和背后传来一声又一声铿锵有力的“站住”。
当他们都来到临安年间的安国时,她觉得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有共同的目标,总归是能站在一起的。
可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以前的那些事,和隔着杀手和警察的身份。
就因为这个,他们之间永远都会有芥蒂。
正发呆的功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覆在她肩膀上。
不用回头,她知道是安久。
“我……”
其实他是想道歉的,可是他从未跟任何人道过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是按王熠桉对外的方法,恐怕是要跪下来抱着她大腿请求原谅。
但安久做不到。
不过魏盈倒是想听听他想说什么,便回过身来看着他。
本来就说不出口的话,被她盯着更说不出了,连原本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都窘迫地缩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谁都不曾说出一句话,直到戴胜从远处走来,禀道:“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在堂屋候着呢,您二位快去吧。”
两人面面相觑,确认此事不在计划里,便立刻去了堂屋。
来的人是李内官,只带了一道安帝的口谕:贤安王及王妃速速入宫。
他二人甚至来不及更衣,便随李内官走了。
清心殿前。
李内官回身对二人道:“陛下请贤安王,王妃在此稍作等候,一会儿会传二位觐见。”
两人行礼谢过内官,在殿外等候。
谁也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了晌午。
两人小腿肚酸疼,晌午日头又大,晒得人心焦。
“这位内官,”安久遂上前询问道:“可否通传一声,问问李内官,我二人还要等到何时?”
安帝似是听到了王熠桉的声音,便朝门外喊了一句:“进来吧。”
直到他二人跪在安帝面前,安帝将其余宫人都遣走,只留李内官,小夫妻俩,和他四个人在,才开口道:“贤安王,你可知错?”
错?
安久回忆这段时间他在狱中的所作所为,猜测大概是因为同费司讨教牌九的事情。
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还请父皇明示。”
安帝拿着一卷卷宗,踱步到王熠桉面前,垂手递给他:“大理寺录事记,你与费司在狱中推牌九,三月之内,除饮食、就寝,未曾停歇,怎么,这牌九你去鸿运坊推还不够,下了大牢还要推,朕的儿子是要在牌九上称王吗?”
此时安帝并不像上次那般震怒,倒像是在诱导他们说出什么。
“回……回父皇,儿……儿臣……”安久装作惶恐模样,等待安帝先表明态度。
“你可知这个费司是何许人也?”安帝踱步问道。
“儿臣确有耳闻,他曾是太府寺少卿。”
“那你可知他是因何被打入诏狱的?”
“儿臣不知。”
“不知?”
安帝居高临下,以狐疑目光审视王熠桉,而后坐回榻上,端起茶碗道:“尔等以为,朕为何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当我愚蠢至此吗,不知道你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闻言都低着头瞥向对方,却似各怀鬼胎,一言不发。
魏盈只是疑惑,这安久难道就没从王熠桉的记忆里看到些许端倪吗?
安久却有些慌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二人从未商讨过应对方案,如今他临场发挥,不知会不会让局势变得于他二人不利。
“父皇,儿臣不知父皇所言何意……”
“殿内没外人,你大可不必装得如此无辜,”安帝将茶杯放下,道:“朕大概能猜到你去见他的理由,不过朕想问问你,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久太紧张了,汗水顺着额头流到鼻梁,又顺着鼻尖滴在地上。
魏盈瞥见墨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砸出的水花,暗嘲他没用,同时掏出纸笔,写了一个字,趴在地上推到前面。
李内官上前将纸拾起,承给安帝。
安帝上眼一瞧,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字:活。
“你是说,你们想活下去?”安帝询问道。
见魏盈点头,他又问:“活着的方式有很多,不知你们是想要有权有势地活,还是只是活?”
一个问题将答案限制在了两者之间,看样子是要逼他们做选择。
“儿臣愚钝,不知两者有何区别,又当如何作为?”
他方才便瞥见了魏盈写的“活”字,心中便有了些成算。
“有权势和无权势的区别而已,旦选无妨。”
老狐狸,生生挖了个陷阱想让他们往里跳。
若是论真心,他们自然是要有权势的,可安帝这样问了,他便只能回:“父皇,我二人只想活着,旁的什么都与儿臣无关!”
见两人三拜九叩表明忠心,安帝这才说:“若是你二人想要权势,那便需要将太子推翻,尔等应当清楚,朕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可若是纯粹地活着,那便只要按朕说的去做,方可保一世平安。”
闻言,两人再次瞥向对方,他们不太明白,安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旦凭父皇安排。”
安久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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