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府医看诊的时候她怕给人添麻烦,便没有上前,此时仔细一看,伤口果然撕裂了,还多了许多淤青。
当是很疼了。
如此看来,方才陈庄在时,他是在强忍着伤痛的。
上好药,魏盈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包扎再换身衣服,却没想,这人竟睡着了。
她只得将自己的枕头垫在他胸口,借着空隙,替他包扎好伤口。
至于寝衣,就先不穿了,等他醒了再说吧。
处理好这些,趁王熠桉还睡着,魏盈在园中散着步,思考今日陈庄一事。
上次在除夕宫宴上,魏盈还以为陈庄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如今看来,她或许是认真的。
只是在原主记忆中,此人与王熠桉当无甚瓜葛,可今日她一口一个表哥地叫着,魏盈感觉,事实并非如此。
她总觉得,以陈庄的家世和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和白宵月到王熠桉那里去争宠。
思来想去,魏盈不得其解,便决意去找魏音,正好问她不周茶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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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贤安王府出来,陈庄笑容中带着些许奸佞,她的马车穿过一条巷子,停在王府后门附近。
有一男子从暗处出来,上了她的马车。
“如何?”
上车时,男子便张口问道。
“我办事,你放心。”
二人会心一笑,马车朝着北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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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盈给魏音递了拜帖,当日下午便去了。
“你不好好在家伺候你家王爷,到我这儿来,是躲清闲来了?”
见面,魏音便立刻打趣道。
魏盈知道魏音是在打趣她,没说什么,只遣散了下人,两姐妹在房中叙话。
“这么着急找我,有要紧事?”
魏音给彼此斟了一杯茶,又给魏盈递了一块她最喜欢的绿茶酥饼。
魏盈拿起魏音给她准备的纸笔,只写了四个字:不周茶肆。
看了字,魏音倒还是气定神闲地喝茶吃果子,只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何意?”
魏盈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装傻,便接着写:“你是老板。”
“妹妹真是说笑了,我这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经营一间茶肆?”
魏盈当是料到她会否认,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文牒递给她。
魏音接过文牒,上面写着魏音这几日出入各处的记录,其中在不周茶肆的时间最多。
“你若想诓我,这种证据可不行。”
两人相视一笑,虽都没将事情挑明,却已心照不宣。
魏盈提笔又写道:“日后还仰仗姐姐照拂了。”
“妹妹的蜃鸢楼也不简单啊。”
她凑到魏盈身边耳语,声音轻得快要听不清了,气息柔软,弄得魏盈的耳朵痒痒的。
这句话令魏盈笑容凝固了,她再次看向魏音,便一丝笑意都没有了。
她自认为这件事瞒得很好,连枕边人都不知道,魏音又是如何知晓的?
那双充满睿智的眸子像启明星,提醒了魏盈一些差点就要被遗忘的事。
归墟集。
如果魏德真的是归墟主,那么恐怕蜃鸢楼里的孩子都是魏音授意魏德故意带给魏盈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都说的通了。
她嘴角不易察觉的微笑给了魏盈答案。
这令她不免有些气恼,却也只是端起茶杯,嘴角透出无奈。
仔细想来,魏音做这件事或许已经很长时间了,魏盈不过是个后来的,被人家装进计划也情有可原。
至于她能否后来者居上,就要看她自己的能耐了。
杯底还有些茶沫,魏盈伸出中指沾了一些,在石桌上写了四个字:归墟,魏德。
魏音不语,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
魏盈更气了,连茶都不想喝,拂袖而去。
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魏音只觉得可爱,不禁笑得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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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盈前脚刚回王府,就有人给她房门缝隙中塞了一封密信,让她丑时正到归墟集入口处找上次带她买孩子的男人。
即便用了官方字体,魏盈却也在一些运笔的细节处,看到了魏音的痕迹。
这倒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他们或许也在等,等魏盈发现他们的身份,然后再判断是否要合作。
正巧,瑬的事也的确需要他们的帮助。
只是这归墟主也太张狂了些,即便是提前约好的,也不用在入口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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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归墟集入口。
看到魏德朝她抛的媚眼,魏盈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身体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本以为他们是要往里走,没成想他将她带离了归墟集,去到一个叫玲珑阁的地方。
那是东市最繁华地带一个售卖古玩的店铺,魏德告诉她,这才是归墟集的本体。
店铺柜台后方有一个机关,打开之后地上出现一个入口,随着只能通过一人的阶梯盘旋而下,内里陈列着许多名贵古董,就连盛这些古董的架子都是紫檀的,可谓别有洞天。
魏音已经在房间正中的桌边坐着了,魏盈过去之后立刻写道:“你们也贪污了?”
见字,魏家两人相视一笑,说:“你当不周茶肆和归墟集只是摆设吗?”
提及此事,魏盈回忆起先前买那六个孩子那天,她在不周茶肆和归墟集的开销,倒又觉得此处的陈设一下子朴素了起来。
“说正事吧。”
魏盈不太想再跟他们聊别的了,会显得她太蠢。
“行,”魏音知道魏盈已经有些炸毛了,只温柔一笑,“我们知道你建立了蜃鸢楼,也知道缚月坊你才是老板,一个细作机构,一个情报集散地,有这两处,你几乎可以坐拥整个安国的情报。”
此话魏盈认同。
“我们做的都是实业,买卖人口、军械、宝物……信息却相对闭塞,你刚好能填补我们的空缺,不如,我们谈一场合作,大家共赢,岂不更好?”
魏德给大家上了茶点,也在桌旁坐下。
茶点,又是茶点。
安国人未免也太喜欢吃茶吃点心,也不管是什么时刻,只要坐下来,就是茶点。
魏盈有些走神了,从魏音第一句话出来,她就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
直至魏音话音落,魏盈才将方才说话间写的字推出去。
那两人看了字,却面面相觑,好似很为难。
于是,魏盈又写了一行字,再次将纸推出去。
这次,魏德终于开口:“现在我等无法确认你究竟站哪边,故不能与你说太多细节。”
这次轮到魏盈得意了,她在另一张纸上写下:即便你们不说,不出三日我也能查到,但三日却可发生许多事,届时再合作,恐会生变。
勾心斗角她不如这帮自幼就在高墙里长大的,但收集情报,她自信在座的都不如她。
再者说,会收集情报的也不止她一个人,白宵月自幼受魏念亲传,自当如虎添翼。
好死不死,魏念姓魏,而在魏家,从来没有年幼的能够比得过年长的。
而面前一个年幼的,一个小辈的,没道理比魏念还厉害,与魏念教出来的人比,自然也难分伯仲。
“我们商议一下。”
这话令魏盈有点心寒。
曾以为魏音会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如今看来,终究是隔着一层。
好在两人商议之后,还是将他们想要做的事告知魏盈。
“我想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安国上下都过于重视颜面、礼法和官阶,不知道你对临安三年圣上赐死嫔妃的事可有耳闻?”
她说的当是用寸心枯赐死三位嫔妃的事,王熠桉同她讲过,便点了点头。
“你可知赐死的原因?”
魏盈摇头。
“就是因为那三位嫔妃在宴会上因醉酒呕吐,辱没了天家颜面。”
闻听此言,魏盈蹙眉,仅仅如此吗。
“或许,这只是个由头?”
魏盈提笔写下这行字,她认为安帝赐死这几位嫔妃,不该只有这么简单的理由。
“我们查过了,当年圣上除掉三位嫔妃之后,并无其他动作,对三位嫔妃的娘家也并无贬谪,故而,赐死的原因只能是‘辱没天家颜面’。”
魏音从魏盈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的神色,又道:“你若不信,自可去查,此等消息,以你能力,大概半日便可查明。”
此事她自会查清楚,只是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与你们的谋划又有何关系?”魏盈写道。
“如此草菅人命,绝不是治国之法,故而变法势在必行。”
“如何变?”
“先修订法律,后修正百姓意识。”
“若是合作,我又有什么好处?”
没想到此话一出,竟会引得魏音和魏德沉思。
他们竟以为白宵月会蠢到可以免费给他们做嫁衣吗?
魏盈直觉可笑,是他魏家人狂妄太久了,还是世家的人就认为别人替他们做事是理所应当?
半刻之后,魏音才试探着说道:“我们可以花重金买你的情报。”
这倒正中魏盈下怀。
先前建立蜃鸢楼用的都是白宵月的嫁妆,后建立缚月坊,虽是安久的计划,可王府早就空虚,还是用嫁妆先垫上的。
近日来缚月坊盈利不少,倒是可以填补蜃鸢楼的开销,可王府的开销比这两处都多出不少,嫁妆平白消失的事还未来得及处理,手头实在没有现银可供周转了。
“尔等打算花多少钱买情报?”
“这……”
魏音不善算学,亦不善经商,一时间也说不出究竟要支付多少银两。
“我倒有个现成的价目表,二位可作参考。”
魏盈写出这句话,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文牒。
看来,她早知道会有这一步。
两人对着文牒又研究了两刻钟,才说:“就按这价买!”
闻言,魏盈点头又写:“既是情报买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做,我需要借助您二位的产业。”
她指的便是归墟集和不周茶肆。
按照他们的习惯,在不周茶肆百戏册上留下秘文,通知当晚交易时间,再与他们于归墟集中交易情报。
“不妥,我归墟集只可买卖实物,情报交易还得换个地方。”魏德反驳道。
“况且有些情报需实时传输,归墟集只在夜间开放,白日的情报又该如何传递?”
他二人说的不无道理,魏盈搓着手指思索片刻,便又写:“那便在你这玲珑阁交易,此处本就是买卖贵重器物之地,有大宗银票往来也不稀奇。”
魏家姑侄交换眼色后便同意了此事。
之后,魏盈将那些写着字的纸都收回,而后行礼离去。
两魏目送魏盈离开,而后四目相对,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回府之时,距离豆绿叫早只剩半个时辰,魏盈赶忙将夜行衣收好,轻手轻脚到床上躺好。
猛然,王熠桉扼住魏盈的手腕,在她手背上写:“一下午都不在府内,去哪了?”
方才上床时听王熠桉呼吸节奏有变,便知道他醒了。
“魏家用新茶做了茶饼,妾前去尝鲜。”
“去了这么久?”
“陈庄一事令妾心烦,同希言诉了半日苦。”
倒像是白宵月的性格,但绝不是魏盈的。
“夜里去哪了?”
“归墟集。”
“买了什么?”
“没买到。”
“要买什么?”
“伤药。”
王熠桉没再继续写,可魏盈却听到他大声喘息,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还未待她想出对策,王熠桉便已将她压在身下,扼住了她的脖子。
又来了。
“魏盈,你以为孤对你不了解半分吗,你怎会因为一个陈庄与人耽搁半日时光,又怎会心善到给我买伤药,说,去哪做了什么?!”
他虽压低了声音,却依旧咬牙切齿,似是要将魏盈的骨头磨成粉末。
“王爷王妃,该起了。”
魏盈透过床缝瞥向滴漏,卯时正,通常王熠桉都该起身着朝服上朝。
可他病了,告假三日,今日无需上朝,当可辰时再叫早。
按说豆绿不该疏忽,却不知为何来早了。
无论如何,王熠桉都先放过了魏盈,在床上躺好。
魏盈也装作刚起,从床上下来,将一张纸条递给豆绿。
“王爷告假,原可睡到辰时?”
豆绿看了纸条,躬身道:“今日皇后娘娘要来探病,奴婢想着得早些准备,故而此时叫您二位起床。”
皇后要来怎么没人提前告诉她?
看豆绿有条不紊的模样,当是早就知道了的。
“豆绿所言不假,”王熠桉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床幔里传来,“昨日下午宫里传了信来,王妃不在,是本王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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