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的房间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院子不大,却是朝南的,白天应当能照进些阳光。
房间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比白府里白安月住的那间屋子还要精致,连桌上放着的茶具都是通体透亮的骨瓷。
“谁?!”
魏盈掀开床幔的一刻,瑬从床上坐起,抬手之时,一把匕首刚好架在魏盈脖子上。
她将匕首夺来,指尖接触到匕首手柄的时候,摸到了蜃鸢楼的印花,和上面与花纹融为一体的“瑛”字。
她将自己的玉佩放在瑬手心,瑬一摸便知,眼前的人是魏盈。
“楼主。”
“嘘——”
即便她压低声音,却也难防隔墙有耳,魏盈坐在床边,在她手心写字。
“瑛来过?”
“不,匕首是她在熙水台跳舞时顺势塞给我的。”
瑬不说她还差点忘了,今日春宴,歌舞皆出自缚月坊。
不过这与魏盈无关,完全是素荷爱财。
倘若缚月坊在春宴上能获得满堂彩,将来何愁没有生意。
而瑛和珑的表演刚好赶上王熠桉晕倒时的骚乱,也就是这时她将匕首给了一直在安稷王身边奉茶的瑬。
“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出现在这里,我收走了,”说话间,魏盈从怀中摸出两个个小纸包,“这个你藏好,需要的时候就用。”
纸包里一个是“琉璃醉”,另一个则是其解药。
这是魏盈小时候学过的一种古法迷药。
其状无色透明,可点燃使用,亦可溶于水,有混乱记忆之功效。
瑬年龄的确太小了。
魏盈让她以此等方式进入安稷王府也是利用她的年龄之便,使安稷王放松警惕,进而有机会拿到有力证据。
只是让她与安稷王行房事,未免太过有违人伦,故而给她一包“琉璃醉”可让安稷王误以为自己与瑬**一夜。
“你善算,便帮我查两件事,一来查找他贪污受贿的账本,二来清算王府内‘赃物’的品类数量,查清楚找机会交给玉。”
“明白了,楼主放心,瑬一定办好此事。”
从安稷王府回来,王熠桉已经不在床上。
这让魏盈心中一惊,赶忙换好寝衣,后四处寻找。
最后她实在暗室中找到王熠桉的。
“你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
此时魏盈怒火正盛,就连拉扯王熠桉臂弯的力气都大了许多。
“伤口疼醒了,睡不着,见你不在屋内,便来此寻你,没想你也不在此处。”
橘红色的珠光中,王熠桉的脸色忽明忽暗,疲态尽显。
“快回床上,我给你抹药。”
太医也提醒过她,王熠桉身上的伤晨起夜里疼痛难忍,需涂抹药膏。
“今夜去哪了?”
王熠桉没理会魏盈的命□□本翻到今日的日期,上面写着“春宴”和“安稷王府”,不免引人生疑。
魏盈看到计划本被翻开的那页,她知道此时编什么都不如说实话。
“正如王爷看到的,安稷王府。”
王熠桉只瞥了她一眼,又问:“查到了什么?”
“没查什么。”
“那你去做何?”
魏盈还不太信任王熠桉,对她和原主来说子都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没说话。
“本王问你,去做什么?”
还是没说话。
王熠桉的忍耐总是很少,尤其是对魏盈。
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掐住了魏盈的脖子。
今夜,她的脖子上有点热闹。
“说!”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指尖的力度又紧了半分,魏盈脸色憋成猪肝色,可她就那样瞪着他,一个字也不说,甚至没有求饶。
最终,还是王熠桉先放了手。
看着她在墙边抚着脖子大口喘息,王熠桉不由地勾起嘴角,这不过是他与素荷常玩的把戏,只是与以往不同,对魏盈,他并不真觉得痛快。
蜃鸢楼是魏盈一手建立起来的,她不希望朝堂中人染指那个地方,那该是只属于她的地方。
“你不说,那本王替你说,你且看孤说的对否。”
蹲下身来,勾起魏盈的下巴。
魏盈感受到他手上的力度,像是想要捏碎一个核桃。
“费先生出使回国之后,安帝定要借此机会命他官复原职,可太府寺没有空位,便要‘腾’出一个空位来,届时安帝必将借题都中官员贪腐一事撤了老七的职,给费司用,
“可老七是个胆小谨慎,又无不良嗜好的,不太好下手,于是他那个浪荡的同胞哥哥便成了攻略他的突破口,故而你此番前去,是探查地形,还是收集证据?”
不得不说,王熠桉的直觉的确比安久敏锐一些,只是,一般人恐怕很难猜到,一个刚来到安国三个月的女子,就能在别的王府安排细作,还能来去自如。
王熠桉似乎也是一般人。
“收集证据。”
魏盈是懂得顺势而为的,既然对方没发觉,就不必做没必要的解释。
“收集到了?”
“没。”
“哼……”
他似乎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终于心满意足地起身,掸去衣摆上的尘土。
离去之前,见魏盈还匐在地上,几番踌躇,他还是向魏盈伸出手。
他们返回房间,刚躺了不到半刻,豆绿便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了。
又是一夜没睡。
魏盈暂且能坚持,先前在杀手训练营,她打破了训练营成立以来不睡觉的记录,直至她死之前都没有人能打破她的记录。
可王熠桉的伤和病都没好利索,一下子,他体温又高了起来。
府医说,他是由于过度劳累才一直不好的。
“王妃,在下有一句话不知……”
觉得不当讲要不就别讲了,问什么?
魏盈很烦这些人做事的方式方法,明明要说,还非得问一句,难道她说不行,他就不说了?
这么想着,她手底下已经写好了一行字递给豆绿。
“王妃言,不当讲就别讲了,下去吧。”
魏盈没注意她方才写了什么,豆绿一念出来,她才反应过来,竟然将心里话写了出来。
房间里一共四个人,除了魏盈其他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写,一时间大家都在等她的反应。
事已至此,便将计就计,她继续喂王熠桉喝药,旁若无人。
一旁的府医怔愣了几秒,拎着医箱行礼离开。
“王妃……”
她挥了挥手,示意豆绿也暂且下去。
谁都没想到,这只是荒谬的开始。
“王妃,”豆绿刚行礼出去,转而又进来了,魏盈蹙着眉看向豆绿进来的方向,“陈家小娘子来了,在正堂候着,说是来看王爷的。”
闻听此言,她紧蹙的眉头倒舒展开了,她继续将那碗药喂完,才起身准备去正堂。
“白家娘子好气势,我在正堂等了那么久,你才准备去,怎么,我陈家人入不了你白家人的眼吗?”
魏盈连寝屋都没迈出去,陈庄和她的侍女便大摇大摆进来了。
她看向一旁的豆绿,那位早就低眉颔首,在一旁站好了。
一时间魏盈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个豆绿是个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先前妾室不行礼,豆绿的架势像是要吃了她,现在别人都登堂入室了,她却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她只得掏出纸笔写:“这难道就是出了两辈太子太傅的陈家教出来的女子,到别人家不递拜帖,不等别人同意就突然上门,进了府不在堂屋等候主人迎接,私自跑到人家主屋里,还怪罪起主人了?”
方才在堂屋等不及,这会儿看魏盈写字倒是等得了,这陈庄还真难琢磨。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我何时轮得着你教训?”
陈庄将那张纸随手一甩压根没想给魏盈还回去。
按理说她再拿张新的就好,然而这个月王爷的俸禄刚恢复,府里依旧入不敷出,即便是一张纸,魏盈也不舍得浪费的。
任谁都没想到,她会亲自起身去拾那张纸。
只有魏盈旁若无人,将纸随意甩了两下,继续写:“妾身不知,贤安王妃的身份,训诫臣子之女,可否够用?”
她将纸推向陈庄,却未见陈庄伸手,故而疑惑看向她,却只瞧见其嘴唇微张,惊愕的模样。
同样惊愕的还有王熠桉。
方才陈庄一句话从门外喊到门内,王熠桉刚要睡着便被她惊醒,步履蹒跚好容易从里屋挪出来,正目睹魏盈拾纸,一时间也惊愕不已。
直到魏盈不小心敲碎了陈庄面前的茶盖,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我竟……”从惊愕转至讥讽,也不过一瞬,“我竟不知,白府是这般教导女子的?”
陈庄同随侍笑成一团,王熠桉终于从里屋出来,只是整个人还有些迷蒙。
“不知陈二姑娘今日到访,孤身体抱恙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表兄,”从讥讽转至谄媚,亦不过一瞬,“我就是听说你染了风寒,带了些滋补身体的药膳,来看看你。”
陈庄的侍女拎出一个食盒,打开之后,一层山珍,一层海味,都是大补。
魏盈跟上去瞧了一眼,不禁眼前一黑,立刻在方才那张纸的空隙中写:“王爷是因伤发热,不可大肆进补。”
可她纸条还没递过去,那边一口鲍鱼已经进嘴了。
说时迟那时快,魏盈一个箭步上前,将王熠桉口中吃食拍了出来。
“你做什么?!”
陈庄见状,以为她白宵月瞧不得旁人对王熠桉好,一时气急,推了她一把。
魏盈却也没料到陈庄有这把子力气,一个没稳住,向后仰去。
最后还是王熠桉给她当了垫背的。
可他还有伤,抱着魏盈直直仰躺过去,不说原先的伤口会撕裂,更会增新伤。
魏盈一直忙前忙后伺候着,可不能让他再添新伤了。
她赶忙起身,将王熠桉扶坐起,势要掀起他的外衣,查看伤口。
“唉……”
见他倾尽力气也要伸手拽住衣摆,魏盈这才想起,还有陈庄这个外人在,便先命一旁小厮将王爷扶到床上,又请了府医,才写了纸条给陈庄。
“王爷身子还没好利索,不便待客,陈家小娘子还是先请回吧。”
估摸着陈庄看完了,魏盈欠身行礼,以表送客。
“无妨,我自幼与甜甜表兄一同长大,小时候我病了,表兄也常陪着我,如今表兄病了,我自当也陪着表兄。”
魏盈刚要以礼数反驳,陈庄便向身边侍女道:“去府里取些我的换洗衣物吃穿用度,我要在王府住几日,待表兄好了,我再走。”
“不可……”王熠桉气息虚浮,却也努着一把子力气说:“那时你我尚幼,又在宫中,互相照料是情理之中,如今你我都已过礼,且我已成婚,又独自立府,你一介女眷,在我府中实在不合规矩。”
“甜甜表兄,我……”
“莫要再叫我乳名了,我已行过冠礼,按礼法,当……”
“表兄还真是重色轻友,有了王妃便要疏远我们这些儿时的朋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妃善妒。”
魏盈在一旁瞧着,刚好对上陈庄得意的眼神,一时间不禁愠怒于心中。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便被她化解了,杀手训练营的苦可不是白吃的。
“住嘴,”王熠桉没瞧见魏盈的神色,只觉得陈庄说话过于不顾场合礼法,“此一时彼一时,儿时的事便莫要再提,天色不早了,豆绿,送客!”
得令,魏盈豆绿再次行礼,请着陈庄往外走。
被王熠桉接连的拒绝,陈庄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只好先行离去。
府医这才有机会重新给王熠桉看诊,果然添了新伤,便给了魏盈另一个药膏,嘱咐了用法用量。
之后修改了药方,待魏盈看过之后,便先去煎药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她才掀起他的寝衣,替他抹药。
本来王熠桉是乖乖趴着的,却听到魏盈在身后偷笑,心生疑虑故而看向她。
果然在笑。
“你笑什么?”
“甜甜表哥?”
不过是想起陈庄方才对他的称谓,未曾想过这样一个城府极深阴险狡诈的人会有个乳名叫“甜甜”。
“住嘴!”
一时气急,不免撕扯到伤口,疼得他一阵哀嚎,只好乖乖趴回去,等魏盈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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