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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箭倾心

那日早朝,魏盈见他上车,看着小厮打马,她也顾不得身为王妃的端庄,一个箭步跳上去,一众人等险些以为遭遇刺客了。

“孤竟没想到,王妃身手如此矫健!”

看着王熠桉明显惊魂未定的神色,魏盈险些笑出声来,眼前的人也终于有了一些普通人的情感。

尽管只做了几天恢复训练,跳上马车却也不在话下。

毕竟这是一副年方二八之人的身体,又在白冠符那里被两位嫂嫂养得很好,无论如何也要比原本而立之年的好用太多。

她前几日偷偷训练的时候便已察觉此事,不禁为此感叹了三五日。

只有路上的一点时间,便没有废话一句,立刻将提前写好的案牍递给他。

“呵,还挺正式……”王熠桉将信将疑接过案牍,打开来仔细阅读。

里面大致内容都是关于家宅事务处理的,他只看了一部分,便递回去,道:“我不是同你说了,不会的找……”

“张嬷嬷不肯教我!”魏盈急忙手语道。

仔细端详魏盈的表情,无奈之中混杂着烦躁,看来不是装的。

王熠桉大概也能明白,他虽名为皇后的二子,却也只是过继过去的私生子,并不是亲生的。

所以当初单独立府的时候,这些个娘娘给他塞的人,多半都是来探听情报的,又哪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想做事的呢?

“行吧……”

王熠桉懂她的无奈。

她是个聪明的,很多事情一点就透,王熠桉倒也没教什么,入宫之前,那些问题便都有了妥善的处理方法。

原本魏盈就是来请教的,如今目的达到了,她意欲下车,王熠桉却钳住她的胳膊:“安平长公主最近在宫里闲得无聊,你去陪陪她,我下朝再来接你。”

回眸间,她看到帘外的景象,已经是宫门外了。

即便她此时下车,也无法徒步回府,横竖都要等王熠桉下朝,倒不如去长公主宫里看看,总比在车里傻等有趣一些。

点头的时候,她看到王熠桉脸上透着一些得意,便知道,这本是他计划中的事,她被“算计”了。

长公主虽名为长公主,却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跟她那个呼风唤雨的姑姑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魏盈觉得,若是跟安国大长公主搞好关系倒是有利可图,若是跟安平长公主搞关系的话……或许只会令人头疼。

她是摸不明白,她家这纨绔到底在想些什么。

殊不知,他只是将王汝林那当“托儿所”了。

去临安宫的路上,魏盈从原主记忆中得知,安平长公主年幼她一岁,是皇后嫡出。

安平算得上老来得子,而王汝林又活泼可爱,故而自幼便被宠得不成样子。

她上面还有太子和老九两个哥哥,在宫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没有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好在王汝林生性贪玩,便与一向擅长玩乐的王熠桉关系很好,如此,便希望她能爱屋及乌。

正想着,豆绿在旁提醒,临安宫到了。

一进门,魏盈便瞧见公主正在院中练习射箭。

看她不太标准的姿势,魏盈料想,公主应当是最近才开始学的,且当是偷学的,并没有请老师教。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射箭这个门类,魏盈自诩是高手,或许可以指点一二,若能因此博得长公主赏识,倒也是件好事。

魏盈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王汝林的手法,暗自记下。等王汝林射完一筒箭,才上前行礼,并将方才写好的字条递了过去。

王汝林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拭去额间汗珠,看字条上写着:长公主殿下,臣妾方才在旁瞧着,发觉有些地方不太妥当,不知您是否愿瞧臣妾细说。

“当然!”

王汝林从未听说过白相的女儿还会射箭,故而闻听此言心中自是又惊又喜。

魏盈笑了笑,便带着公主重新回到靶前,手把手地调整她的姿势,并尝试在不说话的情况下教会她一些技法。

其实魏盈心里也没底,毕竟现在这副身体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每一块肌肉都有条件反射般记忆的样子了,即便理论都对,实际操作也不见得能成,却没想,第一箭就让她蒙上了——正中靶心。

公主练习射箭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在脱靶的水平上,连侥幸射中的时候都不曾有,宫女们早就看出公主不是这块料,却因为公主生性要强要面子,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如今魏盈让她射箭水平有了质的飞跃,即便是魏盈把着她的手操作出来的“正中靶心”,却也足够让她开心一段时间了。

“不曾想,你准头竟这般好!”

正当公主兴奋地夸赞魏盈的时候,王熠桉刚好从朝上下来,到临安宫接她回家。

“本王倒是从未听说,贤安王妃善射。”

原还在同公主高兴的魏盈听到王熠桉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是啊,要说女子八雅,整个安国白宵月称第二则没人敢称第一,可若是君子六艺,白宵月一个女子,又怎会有机会习得?

这个问题在魏盈脑海中萦绕不散,她快速从原主的记忆中寻找合理的解释。

“九哥哥,嫂嫂好厉害,教我射箭,一下就射中了!”

公主也不过是个孩子,正是憋不住话的年纪,有点儿得意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而魏盈从楼上掉下去丢了脑袋的时候,已经三十了,若不是绳索断了,她本可以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后金盆洗手,“颐养天年”的。

故而公主兴奋理所应当,她的沉稳倒显得少年老成。

彼时她也顾不得这些,只希望公主莫要再将这件事挂在嘴边了。

魏盈似乎已经意识到“做自己”将会让自己暴露在众人眼里,而“做白宵月”才会让别人忽略她的精明。

看起来,应当是后者更适合她现下的处境。

一个合格的女杀手也应当将“示弱”当作自己最好的伪装。

仅仅以白宵月的身份生活了月余,她便忘了,该死。

“是吗?”

果然,王熠桉用一种打量着魏盈,似乎从不知道她还有这能耐。

“王爷,臣妾自幼常与太子殿下在宫中嬉戏,有时也会遇到殿下正在修习君子六艺,便也曾闹着叫殿下教过臣妾些皮毛,方才那一箭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魏盈手语道。

“九哥哥,嫂嫂这手在比划些什么呢?”公主问道。

公主的反应倒是让魏盈有些吃惊,即便宫里几乎没有哑巴,可依王熠桉所说,先前为了娶白宵月,宫里安排了他学习手语,过去公主天天缠着他玩耍,没理由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自主地看向王熠桉,似是在等个解释。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只宠溺地摸着公主的头,说道:“这是我和你嫂嫂的密语,不能告诉你的。”

“好啊九哥哥,你当真是取了媳妇忘了妹妹!”

魏盈看出公主是佯装气恼的,便陪着笑了笑。

王熠桉又教了公主些正统射箭手法和诀窍,让她勤加练习,而后便带着魏盈走了。

离宫的路上,魏盈实在忍不住,拉住王熠桉的臂弯,想要问个究竟。

王熠桉余光瞥见魏盈的身影,手语提醒:“出宫再说。”

魏盈看着周遭,尽是宫人,的确不太方便。

从车窗看着马车离宫门渐渐远去,魏盈终于忍无可忍,赶忙手语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会手语的?”

“自然是婚前学的。”

王熠桉的回答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单从神色上看,他当是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了。

“既然是婚前学的,那时你还在宫里,公主与你交情又那么好,怎会对此一无所知?”

“自然是没人用过。”

王熠桉也用手语回答了,看来这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秘密。

眼看着王熠桉前后矛盾的回答,魏盈便知他又在故意捉弄她。

“没人用过你又为何会用?”

“你不也会吗?”

也?

他怎么知道我原是会手语的,难道……

魏盈惊恐地看向王熠桉,身体不由地向后挪动了一些。

“如今我们都在乱世之中,想要明哲保身就只能报团取暖,你要是还把我当敌人,恐怕我们都活不了几年。”

这措辞,有些许现代了。

魏盈仔细观察眼前的男人,眼神中的正直与坚毅十分眼熟,不禁生出些醍醐灌顶之感。

若眼前之人真是安久,那方才他说“婚前学的”倒也是实话。

“你个王八羔子,怎么到了这还阴魂不散?!”

这句话魏盈手语得龙飞凤舞,就差一巴掌打到王熠桉脸上了。

不,现在,应该叫他“安久”。

如此便都解释得通了,难怪他对音希毫无感觉,看来他已然明白,这个当口,一个做过杀手的王妃,比一个做“绿茶”的妾室要有用得多。

“所以,要不要跟我结盟?”安久问道。

“结盟做什么,夺皇位吗?”

当下情形,跟谁组队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谁跟她的立场相同。

“是。”

是?

魏盈有些无奈,那不过是她吐槽的话,没曾想他当真是这么想的。

这让她有些犹豫。

她原本毕生所求不过与大多数打工人相差无几,扳倒上司再取而代之,成为行业翘楚,受业内敬仰。

如今她已组建了自己的杀手组织“蜃鸢楼”,自己当上了“老板”,若是帮安久夺皇位,岂不是又要屈居人下?

她不服。

“我可以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若是帮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若你帮我,来日我荣登大宝,定会祝你完成你心之所愿。”

“怎么帮?”

从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魏盈都还没遇到真正危机的时刻,或许最危险的,就是那天在花轿中的情景了。

若是她悉心教导蜃鸢楼那几个孩子,来日别说在这都城,就是在整个安国,又怎会缺了她魏盈的一块安身之处?哪里轮得到安久给她寻什么出路。

而安久来到这里以后,从王熠桉的记忆里获取了不少信息。

他发现,王熠桉是安帝与宫中一个婢女所生,皇室为了掩人耳目,便说孩子是皇后生的,没人敢怀疑。

而王熠桉在十六岁那年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便一直装作不学无术,还寻了一些能让脸上起脓包的药,日夜涂抹,才让宫里那些人留他的命到了如今。

然当今圣上虽努力研习治国之道,却是个庸才,太子又生性多疑,故而以他所知晓的后宫前朝的伎俩,便可推测,安帝命不久矣。

不出三年,太子定会登基,不出意外的话,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王熠桉。

这个所谓的嫡次皇子,就是对太子最大的威胁,登基之前是,登基之后更是。

他不可能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一辈子。

所以,安久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在太子登基之前除掉他。

这么大的事,仅凭他一人自然无法办妥,他便瞄上了白宵月的背景。

原本他是想依靠白相的势力为自己在都中拉拢些党羽,却没想这白宵月在白家竟是个不受待见的。

事情到这一步,他只能另寻出路,却未曾想,这白宵月也并非白宵月,而是他的老对手,杀手魏盈。

若是能将她的能力运用得当,倒是如虎添翼,只是她本就放荡不羁,想要拉拢她的确需要费一番心思。

“你若是助我拿到皇位,届时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便一定给你;这期间我们要是能回到现代,那……我就给你一个死亡证明,并办一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如何?”

前者说得虚无缥缈,魏盈不太相信,这后者倒是有点诱惑力,可魏盈却从来都没打算要离开这个行业。

“莫说我本就不打算回去,即便是回去,我也从未想过要什么新身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说的这些,你以为你帮得了我?”

看来,这安队长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警局里那些基本信息。

见魏盈油盐不进,安久倒是笑了,许是顿感无奈,亦或是已然有了应对之法。

说话间,马车到了大理寺,安久还需去当差,便先下车了,临走前,给魏盈留了一张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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