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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新鲜事

可是今日一见,验尸之中的门道远比自己想的多得多。

刘老汉没想到南枝还读过这些,于是答道:“此法常用于被怀疑是施暴打死的死者验尸时。若原告被告各执一词,对尸体伤口是死前所留还是死后伪造产生了争执,则用此法:若骨上有被打处,即有红色路微荫,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色。再以有痕骨照日看,红活乃是生前被打分明。骨上若无血荫,踪有损折乃死後痕。”

小丫头肯学,那是最好的。

他的年岁也大了,摸索了一辈子验尸之法,也算有了一个可靠的传承人。

刘老汉从包袱中掏出一本兽皮书本来,郑重递给南枝:“我年轻时不在绣衣使任职,走过许多地方,见到过许多人冤死之相,因此立志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此书乃是我从业五十年之心得。师傅望你务必小心保管,细心琢磨。”

带着好不容易得到的衣物残料,南枝小心捧着离开龙窟,去找了沈厝。

这座塔太大了,没一个认识的人,如此重要的证物就在自己手中,南枝有些不安,鼓起好大勇气对穿梭忙碌的路人问道:

“殿下在......”

“这里没有什么殿下,那位是绣衣御史。”,冷面小哥瞧南枝这个怂样,还满口殿下殿下谄媚的叫着,下意识恶意揣度了二人的关系。

这养尊处优的皇子来绣衣使正事儿没办几个,倒是把骈头带来贴身服侍了。

“这样啊!小哥~”,南枝自知失言,这两天悟也悟出了沈厝表面上仍是工部大司空,不然每日还要穿着文官朝服上朝,也要去工部刷一刷存在感。

“那,御史在哪里?”

她说话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就算对方的语气明显在针对,仍好声好气。

这倒是叫对方的嚣张气焰灭了三分,稀里糊涂给南枝指了路:“御史当然在顶层办公,你去那里,就有人能送你上去了。”

塔身共八层,传信可以通过巧法不费功夫的传递,人也可以!

南枝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踱步,看见左右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围坐在一木桌旁吃肉,心里一颤。

不是?

小哥就如此讨厌他?

这两个壮汉若是被惹恼了,她可不得变成手撕鸡?

“那个,那个,我要找御史,从这里......上楼?”,对啊,她要找的是楼梯啊?脑子抽筋了就信了别人的胡话?

“上楼是吧?”,壮汉态度还算不差,可惜这规模的块头实在很难不让人胆战心惊,最可怕的是,他们从享受美食中回过神来之后,来回打量了南枝几眼。

还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如此瘦弱的女娃。

“站上去!你这小身板,可一定要抓紧啊!”,壮汉拍打拍打膀子,就把南枝小鸡一样拎到了一块巨大的方形木篮中。

“不恐高吧?”

啥?

抓紧啥?

这么显眼一个怪物摆在此处,她怎么才瞧见?

“没事儿,你闭眼三秒在张开眼睛,下去就好了。”,壮汉见这雏鸡,说得太明白才是徒增恐惧。

就好了?

说得如此轻松。

她被拎进木篮,被再三叮嘱抓紧扶好。

如此郑重,倒让南枝觉得自己是在把性命交付出去。

两位壮汉原来是刽子手,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自皇后发布表面“怀柔”的新法度之后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沈厝是个活菩萨,来绣衣使不到一周,就发现频繁上下楼梯时间长了众人都暗暗叫苦,倒腾一番发明了这人力“升降电梯”后,聘回了这二位转业做了送货郎的壮汉来。

她抓紧了。

要杀要剐,都快点来吧。

以南枝十几年单薄的见识,很难联想到一个用绳子和房梁起来的木头装置能做些什么。

壮汉二人齐心合力,默数三声,木篮子连着南枝一起“唰”的飞升!

“啊啊啊啊!”,她飞起来了!

两耳旁边呼呼的风声刮得她冷汗直出,确实不到三秒,南枝就到达了八层,离地二十余米,她干脆怕的蹲在地上鼠蹿,还不忘护着了来之不易的证物。

“女娃!到了,下去啊!”,沈厝在麻绳上标好了楼层,壮汉只需将对应的号码拽到位置固定住就好了。

左右有偏差,但偏差不大。

“好好好,我,我我我,我下去。”,她四肢紧贴着地面,尽量压低身子降低恐惧,可惜木篮的边缘为保护人不中途跌落,沈厝做出了一些高度,要跨步出去,必是要有一脚离地的。

她不敢。

殊不知,自己惊云破雷的叫声惹得所有管不住眼睛的人全部扭头注视。

她可算是在绣衣使打响第一枪了。

“我不敢~”

“来,扶住我的手。”,沈厝的声音就像天神下凡。

就像救命稻草!

就像瘸子的拐杖!

“沈如琢~”,她被吓得冷水热水一起开!

腐尸她倒是不怕,离地几尺反倒像是要了她命一般,强迫自己视线平视的样子可笑,心里怨怼自己儿时怎会羡慕雄鹰的窝囊样子可爱。

搭住沈厝手腕的那一刻,抬头看见他盈盈的笑眼,世人戏称他为乌云教教主,请见的面庞还是头一回把眼睛挤到如此月牙一般俏皮的弧度。

“你笑我~”

这会儿倒是觉得羞了。

南枝双脚落到平实的地上,鼻子才开始通气。

“不是笑你。”,沈厝嘴笨的不得了,硬生生将快要升天的颧骨降下来几度。

尴尬有奇妙的气氛不断蔓延,南枝低头,脸色由青便红,这才发现怎么还拽着沈厝手腕不放。

抠的他桡骨茎突出生出两个凹陷的指甲印来。

肯定把她抠疼了,南枝忽然松手,徒留沈厝抬起的手臂悬在空中。

“咳咳!刘老汉可有发现新证物。”

可算是救了她一命!

“有!发现了新的衣物布料。”

托盘还在木篮之中,沈厝掀起长袍,三下五除二就去取了出来:“确实与樊承渊那日所着衣物相似,与你发现的绢丝也质感相似。”

“很不错。”

沈厝向来不会吝啬于夸奖南枝,就像南枝不畏缩于依赖自己一样。

沈厝的书桌很简单,重要程度能送到顶层让御史处理的也不多,他上任以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重查绣衣使旧册,早日熟悉组织架构,联络各地下属暗庄。

昨日又收到陈行己第一次回报。

大部队已经行至陇西郡,郡内暗庄组织松散已经,肃清废物,给他们紧皮耗费了陈行己不少工夫。

心中的牢骚,自然也多了一些。

“你尽管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南枝闪烁其词,扒着托盘不愿放手,这是有话想说,又抹不开面子的做法。

南枝被参透了。

想开口问:真的?

又忍下了。

沈厝不喜欢自己战战兢兢总是反问的样子。

“好!”

沈厝找人安排了一块儿新桌案,就在自己的左手边,从之前的“交往中”能看出南枝自己把自己养的很好,一手小楷很秀气,这样好学的意识就比某些只知道梳妆打扮的大家闺秀好上不少。

他把刚从老白手中递来的信笺往里掖了掖。

说来惭愧,一开始没坦白,这个谎言就得一圈一圈的裹下去。

指了指头上的手动装置:“你需要什么,摇铃就好。”

绣衣使里新奇的东西多了不少,要么说懒人才能推动世界的进步呢!

不一会儿,南枝要来了几盆水,一把剪刀,一副镊子。

樊承渊短暂的靠近过她,那时南枝就觉得他身上有很浓烈的香料气味,男子熏这么重的香,反倒像是要刻意遮掩什么。

南枝剪下一块儿布料浸在水中,轻轻按压搅拌。

有东西从绢丝纤维中往外渗,塔顶空间不大,但是仍有六面窗,天色尚晴,照的渗出的异物如波光粼粼的游尾,拖在背后。

果然衣服有问题!

不然樊承渊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被烧成干尸!

想到这里,南枝不免有点毛骨悚然。

“御史。”,南枝改变了称呼,她表情异常严肃:“我想,我们需要再传唤一次贴身伺候樊承渊的随侍了。”

不光是随侍。

穿柳堂欺压同辈,大骂下人,不到半日,绣衣使就查抄了樊家在都内的全部产业、私宅和书院。

下人也都被留下询问口供。

就是这么巧,所有与樊承渊有过接触的考生也都被挖出来了百分之八十。

这可是舞弊案!

从本朝大兴科举以来,从未出过如此性质恶劣的事件!

如今都关联到绑架杀人上了!

昨夜宵禁过后,大批金吾卫与刑部官员仍聚于街道,大肆搜捕。

“这里,是樊承渊入都几日内频繁出入的场所,和随行人员的口供。”,他已看过,竟无一人提出衣物有异!

定时有所遗漏和隐瞒!

不然总不能是樊承渊自己被狗屎填了脑袋,偏要穿了这味道有异,遇火即燃的衣服出门的吧!

名册上所记,先是流连道观商铺,友人私宅,后更甚者,是赌场妓院,考试前两日,樊承渊竟然在其中留宿!

对比吴千粟孤苦伶仃,书本被盗,他竟然在这种地方密谋舞弊,欺压他人,实在是尸位素餐,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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