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若有两只眼睛长在对面的墙上就好了,就能看看自己是如何怒发冲冠的。
沈厝也头一回见南枝这副样子,之前生气都像是毛没长齐的犬类,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今天可不同,吴千粟万念俱灰的模样刺激到了她,樊承渊算是踢到钢板了。
他瞪着一双如炬的慧眼,问道:“现在该如何!”
沈厝就喜欢南枝生龙活虎的样子。
“查!没一个人敢说实话,生怕牵连自己!那我就自己到赌坊妓院里去查!”
这种地方最是不干净,鱼龙混杂。
樊承渊初入都,这长胆子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很难去相信无人怂恿!
眼瞧着南枝怒火滔天,跺着脚丫子就往楼梯下冲。
“你这副样子,去赌坊还是妓馆啊?”,南枝有些未曾雕琢的小聪明,这些小聪明有时能帮上大忙。
可有勇无谋终究害人害己。
不过这丫头也是,都这么着急了,也记得再不上“升降电梯”了。
“我!”
是哦,她还披头散发的,在牢房中看无甚可用,就取了跟干净毛笔潦草一插。
“还有,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家的赌坊妓馆白日迎客?还是说,你准备就穿着这身去,直接查抄一条街吗?”
本朝民风大有开化。
待到今时今日,风月场所门户暗喻的栀子花灯干脆也被卸了去,妓馆青楼也都能开门公然招客,酒楼茶坊中私下也会有如此交易。
早有文人手记,花阵酒池,香山药海,别有幽坊小巷,燕馆歌楼,举之万数,不欲繁碎。
可搞笑的是,除农户之女为果腹需下地种田外,连商贾之女都固步自封,闭门不出,轻纱掩面,不妄自视人。
也不知道这开化是开化了谁?
怕是只便宜了这帮臭男人。
“自然不是。依我看,这些赌坊妓馆都不干净,事了之后,御史当好好整治一番才是。”,南枝面上臊得很。
是半分都没想到,绣衣使当然在这名为金环巷的著名红灯区早有布置。
上到六部官员互通有无,狎妓贿赂,下到她哥魏梢今日输了几贯铜板,绣衣使都有门道能摸出来。
沈厝也没去过那种地方,心中已然默认,这初探,还是他陪着这个小祖宗去为好 。
无奈晃头后,轻敲桌面,点名要了金环巷最大妓馆的记录。
这金环巷的暗探学没少上,南枝贼眉鼠眼暗窥,只见他写:平康里金环巷有一妓馆名濯雨阁,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阁子,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头牌云大家名宿泱,其私筑平屋三间,甚是高爽。左一间是丫鬟的空房,有床榻桌椅之类,另备官铺;右一间是大家娘子卧室,两旁又有耳房。中间客座上面,挂一幅名人山水,香几上博山古铜炉,烧着龙涎香饼,两旁书桌,摆设些古玩,壁上贴琳琅诗稿。
“这流氓!”,南枝惊呼出声,进去糊涂溜一圈就罢了,这人,还钻进大家娘子的闺房中去了。“绣衣使中竟然也有坏种!”
沈厝瞧不大的丫头赌气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妓馆不光事关男女之事,也是都中文人异士办茶会诗会之首选。
诸妓多能文词,善谈吐,亦平衡人物,应对有度。
前朝罪臣家眷充入教坊司,世世不得为良被取缔之后,除下等姿色的奉茶女仍守旧制,系红线褡膊,乐伎明角冠,皂褙子,不许与民妻同外,其他家妓、官妓、乐妓皆穿着随意,五花八门。
再是写了,云氏宿泱以诗才闻名,姿色不算最是出挑,但是才气满溢,性情冷傲,难得有她看得上的恩客。
就算没了接客的收入,仅凭美人无知音,每日蹙眉轻叹,偶尔咏两手期期艾艾的小调,这噱头,足够老鸨心甘情愿好吃好喝供着了。
“我料想这云大家眼光高,是看不上樊承渊此辈的。”,南枝寻思自己这身板,沾多些胡须也是个女郎。
“可若是未出此等祸端,樊承渊也是夺魁热门。”,鹿鸣宴上,夫人小姐们都捧着的宝贝,云大家为立稳这独爱才子的人设,也会半推半就去结识此人。
“有理。”
沈厝早想好了,这萝卜丁只能当他的随侍书童。
沈厝抓耳挠腮“你可有妆奁?”
傅粉施朱、点翠描眉,这个年纪的女子早该如此了。沈厝也见过月娘束住临安打扮。
她那点自怨自艾时买来聊表安慰的脂粉,都在策划逃跑时赠与小果了:“没有。”
她真是一点没有。
先前都疲于奔命,描眉画眼的精细活儿不合时宜。
“那在天黑之前,咱俩就先逛逛脂粉铺子。”
在沈厝看来,只要南枝的五官更硬朗一些,再不要暴露口音,扮作个十三四的书童应当是没问题的。
至于如何让南枝的五官硬朗,就如同雕刻人俑,靠手法改变人的相貌应当不难。
沈厝用食指摩挲自己的下巴,沉声道:“还是先去成衣铺。”
南枝穿着这一身扎眼的衣服,恐怕会令闹市变空巷,旺铺可罗雀,哪有人敢卖她东西?
“逛铺子!”
娘在她豆丁时带她逛过菜铺,南枝自己就逛过棺材铺,还逛出了乌龙来。
她在生人面前常露怯,会不会闹笑话啊!
况且,她对沈厝那点拿不出手的心思还没算落幕。夫妻二人去压马路,那街坊邻里都要传这小两口浓情蜜意。
她们二人洋洋洒洒的逛街,那沈厝的名声就坏了。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御史还未娶亲!”,千万别被她闹得遭日后妻子怨怼。
这丫头,想得倒是远。
怕是还对他乌云教教主的“雅称”认知还不充分。
还想在官场上高升的先是别想,没人愿意和自己这种晦气玩意儿沾上关系。再说有点主见志气的适龄小姐。
都中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哪有人愿意主动招惹被皇后盯着,口袋例银全都用来供棺材铺的他呀!
讨老婆?
怕是要等皇后陈氏折腾完太子那一摊子糟心事之后,无聊了,想起来他还孤家寡人一个时才能被提上日程。
再有太子妃珠玉在前,城中贵女渐渐也会听闻的,这陈氏的儿媳,不好当。
姜早的日子不好过,陈氏将填鸭那一套全然用在了她身上。
每日被迫使出十八般武艺笼络沈宸不说,还要谨防贺丹宁冷嘲热讽的使绊子。
那女人不知从哪里讨来的狐媚子招数,把沈宸忽悠的一愣一愣,连着两周都没搭理她这个正妃。
陈氏更窝火了。
沈宸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姜早一入宫,就发现东宫里在沈宸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入幕之宾。
更可笑的是,皇后只作壁上观。
只要从宫女的肚子里爬不出来太子长子,想宠幸谁全凭沈宸心意。
宫女们都盼着太子登基那一日,能得一个位份,因此外面学来的下三滥的床第把戏,也不吝啬去用。
姜早这一款中规中矩,小家碧玉的,还不够让沈宸新鲜两日。
沈宸有眼疾自然也是瞒不住的。
姜早算是踏踏实实,完完全全的搭了进去。
皇后也不喜她这一副样子,显得自己连日的补药往她手边送,避子汤逼着一干女人们喝也是可笑。
贺丹宁撩拨沈宸纯粹用的最下三烂的招数:自荐枕席,隔日就抱着铺盖卷住进了东宫书房,美其名曰伺候太子笔墨。
“殿下~您又不去听少师讲论,无妨吗?”,她生的本就妩媚,白日里只着个肚兜,光着花白的大腿往沈宸身上坐。
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少师讲论啊!
少师上官桀,是沈宸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可偏偏母后很是看重他的才干,此人又从不发表政见,一碗水端的很平,无端给皇后了一些值得拉拢的错误讯号。
上官桀对什么人都没个好脸色,他贵为太子,竟然也会被当堂痛斥愚钝!传到父皇耳朵里,平白糟了一通训斥。
而且,能看得出来,他对沈厝不一样,向来不管闲事的他,在课堂之上公然警告皇子们与伴读,不得嘲讽沈厝,还有什么天煞孤星之类装神弄鬼的绰号。
叫他听到一次,他就用戒尺体罚一次!
“大好的时光,提他做甚!”,沈宸不知怜香惜玉,一把将光溜溜的贺丹宁就从身上推了下去,屁股一下子磕在地上,不用看都知道这一下摔得不轻。
“殿下,臣妾错了!臣妾错了!”,贺丹宁心中叫苦,也不得不自甘下贱,一双秀手狠狠往脸蛋上抽,再也不见那日被李果一巴掌扇过去,首辅孙女一身傲骨的样子。
可惜,怎样下贱,也再换不回沈宸今日的兴致了。
“父皇年事已高,天下总有一天是孤的,上官桀一个孤儿出身,无非是仗着绣衣使出身,又皮相姣好得了母后喜爱罢了,这种人还配让孤思虑?”
在这帮需要依附自己左右的女人面前,沈宸嘴硬自大的很。
“晦气!”
沈宸撂下衣袖,顿时夺门而出,撂下贺丹宁趴在地上不敢挽留。
都是这女人不会说话,让他蠢蠢欲动时突然想起上官桀能把人瞪的鸡皮疙瘩四起的鹰眼。
“沈厝又是怎么回事!,他越想越气,仰天狂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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