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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舞祭

国丧期,一切都像夏季阵雨般突如其来,又震动四方。

先是华崇寺横尸遍地,后是监察司在永定桥头吊起一个人。那人脑袋光光,穿着华崇寺僧服,四肢痉挛,一张脸扭曲可怖,仿佛刻满恐惧。

有懂行的看出来,这小沙弥是在监察司地牢挨了断风烟。那是江湖道人人谈之色变的刑罚,凌迟的不是□□,而是魂魄。

所以当意识到他是一具死尸时,人们甚至讶异于这样快的解脱。

永定桥头本就常被用作斩杀死囚的刑场,监察司把人吊在这儿,无疑是为了示众。难道华崇寺血案,竟与一个小沙弥有关?

更吊诡的事还没结束。

小沙弥尸体示众后不久,当朝兵部侍郎龚维卿在永定桥头出现,一刀砍掉了尸体的头。

那颗圆脑袋在地上骨碌碌地滚,惊起一片尖叫。

而龚维卿没事人似的,在僧衣上擦掉刀口血迹,面不改色地离去。

左谦随沈庭燎站在监察司望楼,完整目睹了刀落头点地的一幕。

“赵思明将军反应确实快,连夜封了华崇寺。听说大理寺接手案子后,望京府的人着急忙慌地进宫,想跟圣上把案子要过去。”

“华崇寺出事,京畿督卫军和望京府当然会很紧张,”沈庭燎手指敲敲望楼栏杆,唇角勾了勾,“不过望京府不见得干净,我怕他们进了华崇寺,犯冲。”

左谦哈哈一笑:“只苦了季大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案。”

沈庭燎瞥他:“你表姐夫出事,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还有空看别人热闹?”

左谦笑容一滞:“大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千万别让我娘知道你在中间过了一手,否则倒霉的必然是我。”

沈庭燎:“那就叫她来找我。”

“她找不找你说不准,”左谦以目示意,“反正我表姐夫先来找你了。”

龚维卿走进那间花厅时,一眼就瞧见桌子上摆放的木刻佛像。

左谦垂手站在沈庭燎身边,公事公办地喊他:“龚大人。”

沈庭燎靠着椅背坐着:“他身上冥河花蛊破裂,死得不能再死,你砍他的头泄愤,何不再早点。”

“沈御使,”龚维卿无视了他的话,“我夫人在哪里?”

“她走了。”

“走?去哪儿?”

“龚维卿,”沈庭燎一指点了点木佛像,“你可识得此物?”

木佛像双眼低垂,面目慈悲,通身饰以彩绘袈裟,庄严端丽。

龚维卿:“认识,这是华崇寺的开光吉祥神像。”

“不错,许多百姓耗费钱财请回的便是那吉祥神像。可惜,这尊不一样。”沈庭燎二指捏住木佛像的头颅,轻轻一旋,那颗头竟与躯干分离,露出内里一卷纸条。

沈庭燎打开纸条,展示给他看:“这上面有幅画儿,画中是个少女,旁边还配了字,是她的年岁、出身,比卖身契还要详细。这少女乃是个江湖小门派的弟子,好几个月前便失踪了。”

龚维卿:“她是个不幸的人。”

“不幸的人还很多,有男有女,有贱籍,有平民,也有江湖中人,都藏在这尊小小的木佛像肚子里。”沈庭燎笑了笑,“古有匠人爱雕像成痴,雕像感其情意化而为人,成就姻缘。你说,华崇寺的佛像,是不是也同样灵验?京中常去华崇寺礼佛的高官权贵,当真不少。”

龚维卿面上拂过一丝厌恶:“以木佛像为媒,买卖人口,罪无可赦。”

沈庭燎:“你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龚维卿冷声道:“我夫人在他们手中,我能怎么办?”

沈庭燎淡淡道:“你初到京城之际,倪少聪等人试探你,你本以为他们要拉你和你岳丈入局,可后来才发现,要入局的人只有你一个。”

龚维卿浑身一颤。

“华崇寺一被查封,证据很快就会出来,就算你与木佛像无关,你在那里也有自己的秘密。”沈庭燎停顿片刻,道,“之前给你传递‘指示’的人,还能联系得到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柄利剑刺中心脉。龚维卿面色很差,眼底晦暗如阴云:“我来这里,并不想同你说这些。”

“当然,你想知道董含章的下落。”沈庭燎道,“她本就病重,又被恶鬼磋磨,只有吸食炉鼎才可苟延残喘。故而她下定决心,选择有尊严地死去。”

龚维卿快步走到他面前,握刀的手关节泛白:“就算要死,她也该死在我身边!”

“你?”沈庭燎摇头,“她说与其看你泥足深陷,不如放你自由。虽然,一切都太迟了。”

他摊开拳头,掌心安然躺着一枚双飞燕戒指。

当年新婚燕尔,盟誓生死相随。

到头来,到头来……

龚维卿一把抓过戒指,额角青筋隆起,头脑嗡鸣似千军万马过,御前监察使目光明锐:“她说想问你一句话,答案不必告诉她。”

龚维卿头疼欲裂:“什么话?”

女子典雅美丽的脸上笑容温柔又哀伤,她说——

我活着,让你痛苦吗?

悲愤嘶吼回荡在监察司花厅,满架兵器受激震颤,沈庭燎抬手压下骚动,听到龚维卿大声叫妻子的名字。

可贞可贞,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左谦心怀不忍,低声道:“姐夫,姐姐做了她觉得最好的选择。”

龚维卿眼神空茫:“她一向希望所有人都好,可世上的事,能有几件圆满?”

他转过头:“沈御使,魂魄不灭,自有轮回,对吗?”

“对。”

龚维卿笑了,似自言自语道:“若有来生,我与她做对寻常夫妻,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平淡相守,那就是好结局……”

门外传来禀报:“大人,大理寺来人,请兵部侍郎龚维卿,前往问案!”

龚维卿不作反抗,他握紧手中戒指,看了沈庭燎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日头偏斜,暑热氤氲,昨天一场大雨并未洗去空气中的焦灼。

左谦:“大人,你一夜未睡,先休息吧。”

“不用,将昨晚那小和尚的供状拿来。稍后我写封信,给湛修言送去。”

“是。”

……

夏日晚风始有凉意,风中有栀子花香。

永定桥头的尸体早被打扫干净,连血水都冲洗过数遍,只是那片砖石因浸透了太多人的血,依然透出丝丝缕缕的锈色。

宫墙巍峨,永安门两侧阙楼的灯火比平时更加明亮。皇宫外城被御河围绕的一片地方设立了不少官署,譬如东面不远就是监察司、御史台,而西面距离最近的,是国子监、文庙、殿前司所在。从永定桥越过御河,才是人头攒动的天水大街。

满城白幡飘扬,许多聚集到这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向着永定桥那一头的中央空地张望。草棚上、屋顶上,也或站或坐了不少人,实在爬不到高处的,便自带了杌子,踩在上面,视野是开阔了,难免有被撞倒的风险。

再有颇具资财的,早在浮玉楼、潘楼等视野好的地方订了座,不必挤在万人堆里,还更能一览今夜盛事的全貌。

大行舞祭。

帝王灵柩入北邙前,一场盛大隆重的送行礼。

御史台侍御史封子彦放眼望去,永安门外中央空地建起舞台状的祭坛,两座略矮的台子拱卫当中高台,篝火哔剥燃烧,雕刻祈愿咒文的圆柱缠着绢帛,在火光映照下显现出绮丽流光。

舞祭尚未开始,东侧祭台教坊司鼓吹声已起,与之相对的西侧祭台上,钦天监一行身穿星纹法衣,正行祷祝之仪。

“哟,这不是封小御史么,在这儿做什么?”一道人声响起,封子彦转头瞧去,原来是礼部侍郎娄玉书。

“娄大人。”封子彦向他行礼,“我在记录今日的祭仪。”

“你倒是尽职。”娄玉书赞了一句,道,“我得向阙楼上去,一些规程还要与荣侍郎商量。”

自靖王死后,荣家极为沉寂,明面上荣长信谢绝了大量会面,闭门不出。不过大行舞祭这种活动,荣长信自然要主持,至于实际统筹一切的娄玉书,在他面前也得维持谦恭的姿态。

封子彦与娄玉书交换了一个尽在不言的眼神,道:“娄大人辛苦。”

娄玉书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行舞祭少见,你可找个合适的位置观礼。”

“嗯。”封子彦应了,打眼一看,祭坛两边坐席挤满勋贵和世家子弟,还有不少官员混在其中,但品级都比自己高一些。

这短暂犹豫很快被娄玉书捕捉到,娄玉书拍拍他的肩,指向一处地方:“那儿人少,放心去坐。”

封子彦远远瞧去,正是监察司门口。

人少的原因不言而喻,封子彦心底想笑,面不改色道:“多谢娄大人。”

封子彦走过去坐下,打量四周情形,忽然发现前方十步开外坐着一人,背影甚是熟悉。借着暮色再看其人衣着,麟纹华服,玉冠垂璎,赫然是当朝淮王殿下。

大行舞祭是教坊司主场,淮王不在阙楼观礼,而是留在场中,想是亲自督办祭仪。

封子彦看他偏着头听人禀事,表情竟颇为恹恹,与素日纨绔模样大不相同。

恰又有一人经过,李临阙视线便移到那人脸上。

禀事的人退下,李临阙和那人交谈,说了几句似乎争吵起来。

这是件稀奇事。可惜距离还是不够近,封子彦正暗暗扼腕,忽听有人在耳边道:“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封子彦一惊,转头见身边神鬼不觉站了一人,此人手里一柄折扇辗转,扇面只用少许墨痕点缀邈远山水,边缘一枝桃花横斜逸出,清艳绝伦。

“你有办法?”封子彦问。

“好说,这里位置空,朝前坐一坐不就好了?”

“……少掌门,你可真会说笑。”

温越侧目,桃花眼风流写意:“识人的本事不错。作为奖励,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封子彦一边留意着面色不虞的二人,一边听他悠悠道:“西南董府月前收到一笔聘礼,来自望都镇国将军府。”

“什么?”封子彦吃了一惊,荣长缨膝下无子,荣家嫡系只有一个荣桓,而董济安也有一个女儿未嫁,难道,难道……

“董济安真是大胆!”封子彦低声道,“听说董家二小姐久在江湖道门,性情直爽泼辣,就算是……她怎么会答应?”

温越笑了笑道:“李三公子显然也难以置信,可刚刚他已亲自向荣少爷求证过,此事板上钉钉,确凿无误。”

如此紧密的利益捆绑,喻示西南官场已被污染,新帝朝廷南北受制,又有西域虎视眈眈,无疑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温越折扇在年轻的侍御史头上一敲:“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跟我那师弟一个德性。”

封子彦揉揉脑门,心头阴霾稍稍散去:“少掌门,你那师弟,正在后边看着你呢。”

二人向后转去,监察司望楼高矣,沈庭燎立于其上,朝他们扫来一眼,显然听见了这段对话。

“这下麻烦大了,”温越摇头,“我得罪了监察司沈御使,多少要去赔个不是。”

封子彦忍笑与他道别:“祝顺遂。”

沈庭燎闻到浅淡的桃花香,他察觉师兄隐匿了剑意,身上气味较之往日少了几分清冽,变得更加风雅缱绻。

缱绻,也是一种气味吗?

这样须臾的闪念没来得及在他脑海中停驻,温越已走到他身边,柔软袍袖像云霭一样拂过他的手背。

“师兄。”

“嗯?”

“不是要给我赔罪吗?”

“我以为这样陪着你,多少能让你心里好过。”

“此话怎讲。”

温越轻叹:“他以大宁帝王身份归葬北邙,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众生,功业千秋,此行已成圆满。我知你是伤怀,不愿显露人前,可修道者秉性持正,亦当坦然于生死。”

“我明白。”沈庭燎沉默片刻,问起另一事,“董含章选择彻底放手,其实是得知了董含光的婚事,对吗?”

“不错。”温越轻摇折扇,“所谓攻心为上,一石二鸟,为兄的行为也算是卑鄙了。”

“……”沈庭燎道,“幸而你没说成一石三鸟。”

温越笑:“术业专攻,西南那只老鸟,就交给你朝堂上那些朋友料理吧。”

钟鼓声鸣,阙楼出现帝后与百官,四下霎时安静,只听得哀乐奏响。

戴着不同形貌面具、身穿各色服饰彩绘的仪仗队伍步入高台,帝王大行,人神鬼皆来拜祭。在“众生”四周,象征玄武、朱雀、白虎、青龙的四方正神显迹,拥托出正中祥云饶身的麒麟神。九州大地神光耀世,歌舞乐声上达九重天,祈愿帝王乘麒麟而去,护佑国祚久长,四海升平。

封子彦在台下仰着头,看得心中酸楚。嘉和帝一生仁政爱民,但至死都没看见四方正神重返人间,恩泽苍生。

舞祭,实则在用舞蹈讲述故事,取悦神灵。沈庭燎瞥一眼禁宫中巨大的神像,麒麟威武秀丽,一双眼珠在略暗的天幕下,深邃得像无尽苍空。

祂看得见么?

场内一阵骚动,沈庭燎收回视线,发现是白明月出现在了高台。

她穿的竟是羽衣。皎洁如雪,明明如月。

教坊司第一美人自然有非同寻常的美丽,一旦那水润乌黑的眼眸顾盼有情,曼妙如烟的身姿翩然摇曳,很难不让初见之人失魂落魄。

鼓点声起!舞娘腰肢拧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弧线。

即使是看过她跳舞的人,也在此时此刻瞠目不已,那是怎样一种优美又疯狂的舞步——

华丽,凄怆,要把一切热的、鲜活的生命付之一炬,迸发出令天地失色的光彩,是鹤垂死前不甘的引颈,是蝶折翅前挣扎去嗅的一缕香,是千万人刻骨铭心,夜来难枕无法忘却盛大的孤独……

李临阙怔然看着,他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喜悲,眼角无自知地落下一滴泪来。

原来她有那么伤心,她的伤心是为了今天的舞祭,还是本来她就是用伤心捏成的人?

那些原本熟悉的人,怎么忽然就看不懂了呢?

李临阙摸了摸胸口,那里堵了一团乌云,闷闷的,不痛,也不痒。

鼓点蓦然加快,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高台舞者身上。

旋转,旋转,她张开了羽翼,仰起纯洁无暇的脸庞,她望向月光停驻的高楼一角,在曲调最哀转最惊心的那一刹,她竟展颜一笑,像空谷幽兰坠落红尘,终于绽放出那蚀骨的风情,成就独属一人的绝色——

她知道他在那里。

沈庭燎那双清透眼瞳中倒映出憧憧鬼火,一片惊呼声中黑色火焰将羽衣灼烧,高台上的女子被一阵大风连着鬼火裹起,天空中破开一道可怖裂口,眨眼将她吞没!

变故突生,沈庭燎扬手,接住半空中抛来的银色发簪,簪上云破月出,佳人独往,原来那晚她的确抱了永别的决心。

他抬头,天幕裂隙复又张开,这次是一只血红泛紫的眼球,阴冷黏腻地望着他。

直到那颗眼球消失,月亮都没再从天幕出现。

钦天监监正杨璀大氅下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他的脚软了,手上动作却未放缓,道道符咒随风燃起,将圆月逼出一角。

另一边淮王发了急,大声道:“奏乐!我看谁敢在这里乱来!”

天子对弟弟的决策没发表任何意见,经此一事,观礼的百姓已是惶惶不安,但碍于天子一行都还守在原地,也没人慌乱逃窜,只是个个缄默噤声,让这场大行舞祭进行到底。

温越折扇挥动:“好难闻的魔气。说起来,你这位皇帝表亲,也算是个倒霉蛋了。”

还是皇子时就兄弟倾轧,登上大宝后又遭最信任的手足背叛,不幸赶上九州势乱,邪神作祟,恶鬼潜行,就连死也死得不安心,祭礼上竟还有魔物来捣乱。

见沈庭燎在看手中银簪,温越道:“怎么,放不下?”

沈庭燎摇头:“她与恶鬼配合做这出戏,只是为了将我算计彻底。”

“师弟好冷的心肠,”温越感慨,“她看你的眼神分明复杂又纯粹,复杂的是算计,纯粹的只是爱而已。”

沈庭燎:“你能看懂,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毕竟以某人的风格,恐怕又要肆无忌惮质疑无上剑道本义。不料这回温越笑了笑,说道:“到了该懂的时候,自会懂得。”

沈庭燎蹙眉:“什么叫该懂的时候,你不要——”

“师弟,这是大行舞祭,你身为臣子晚辈,不专心观礼,是否有悖人伦?”

“……”沈庭燎嘴角一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刚刚大放厥词说先帝是倒霉蛋的,又不知是谁。”

温越:“他是个好人,不会怪我的。好了,是师兄不对,不该胡言乱语。”

当晚,沈府东厢。

厢房布置得清雅简朴,除了墙上挂了几幅前任大学士陆栩的亲笔书画,剩下的装点只有些许瓷器。

冰裂纹的门窗皆以浸过桐油的桃花纸封住,在大风天也能经住吹打,但就在这没有一丝风漏进去的内室,瓷器竟在多宝架上兀自轻响,如成精魅。

温越盘膝端坐榻上,一旁香炉内烟气早散,沉水香的气味萦绕满地。蓦地,他睁开双眼,掌中凭空出现一柄月华般的长剑,兰池嗡嗡鸣响,一滴血珠子自剑锋滴落,被另一只手接住。

那只手的指尖,有道浅浅伤口,一看就是剑风又快又利,连剑的主人都没能躲开。

温越将剑身血痕吹去,长剑光华闪动,重新没入内府。静室无灯,朦胧月光透过桃花纸漫进来,隐隐照出他眉间一片霜雪。

在未被月光照到的暗处,薄薄霜华爬上冰裂纹窗,仿佛当下岁值隆冬,寒气入骨。

温越静坐片刻,窗外寂静无声,很好,师弟没被惊醒。

自从“衷情”一事后,沈庭燎就不肯再与他同睡东厢。

温越低头捻了捻指尖血,这无疑是他问询无上剑道的一次失误。无上剑道以清净道为根基,历来修行者皆寡淡七情,无意六欲,上通天道,下达幽冥,以至比肩天地,跳脱五行,遁入逍遥境界。此道艰深险峻,若在高峰处转头寻路,往往九死一生。

姬小楼警告过他这一点。

“你偏要去试?”

“大道无常,灵台指路。既然我的心意已经变化,那就去做。”

“哪怕会死?”

“死亡并不可怕,小楼,可怕的是没有真正地活过。”

内府中那滴心头血感应到起伏的情绪,不知牵动何处,生出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温越忍着这阵疼,施术除去指尖血迹,他眉目霜雪化开,变成冰冷水珠滴落,这张脸罕见地透出了那股少年时才有的混不吝的神气。

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修行路清寂,纵红尘中识得万千情意,也只是路过一观,譬如衣上尘土,挥手可拭。未曾想等闲天地,唯独放不下一个爱恨痴缠的眼神。

温越心道,他是我师弟,我便是喜欢了他,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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