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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旧情

霜天清角破阵舞。

陈一白在脑海中搜罗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套阵法的名字,以及创造这套阵法的人。

文心台是个散人聚集的地方,有许多外来者,这类修道者多半工琴棋书画,又不愿受一般道门规矩约束,故而来去随意。门人出去后,游历江湖也好,拜入庙堂也好,都算是好去处,只要不做伤天害理、违背道义的事,就不会受到门中干涉。

陈一白与萧九成差了些岁数,他在文心台时,偶尔听人提起过这位前辈,只说那一手琴技绝伦,但因此人不好武斗,醉心音律,所以很少出手,在他担任教坊司坊主一职后,更以音律闻名遐迩,江湖道中几乎声名不显。

他的祖籍,似是越州。

陈一白皱着眉,突然想到此前丁小伍说报案无法撤回,这么小的案子,为什么不能撤回,可见是明着查铁匠铺怪画,暗着查萧九成,沈庭燎这厮果然在骗他!

正腹诽间,那个骗他的人就来了:“好一个画魂术,可见画猫画狗都是小打小闹,这才是文心台内门弟子的水平——鬼手书生陈襄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陈一白没好气道。

又听沈庭燎笑一声:“阁下好身段,还能再跳一会儿么?”

陈一白翻了个白眼,书生笔随心转动,那泼墨一样的画境揭去底布,重新恢复成院落模样,丁小伍身上已被弦音割开道道伤口,瘫倒地上。

温越踏入阵中,袍袖一展,将残存的煞气抹去,弦声渐歇,鸣金收兵,自阵法中央出现一盏海魂灯,当中有微光闪烁。

抱着琴的纪无尝顿时眼睛就亮了。

陈一白四下里找被扔掉的半只烧鸡,口中道:“你们早就看出这里蹊跷了吧?”

温越:“嗯。”

陈一白追问:“什么时候?”

“在你上蹿下跳画狗的时候。”沈庭燎走到一个昏暗角落,将烧鸡捡起,“沾灰了,还要吗?”

陈一白接过烧鸡,心痛地拍两下:“为何瞒着我?”

沈庭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去得意楼,我请客。”

烫好的花雕色如琥珀,香气浓郁悠长,纪无尝关了包厢门窗,外面的喧哗声就变得模糊起来。

霍香没骨头似的歪在梨花矮榻上,毫不见外跟着看戏:“老纪,我也很好奇,天下第一的厨子,天下第一的断头饭,这么有意思的差事,为什么说不干就不干?”

道上对索命阎君杀人的方法一向津津乐道,无论杀谁,都让人吃顿饱饭再走,只不过大家没想到,这顿断头饭会非常好吃。

“不杀人是因为杀错了人,本也不该继续做厨子,但他让我不要自责。”纪无尝环视了一圈,笑了笑,“其实没什么故事,只是旧时的一次相遇。”

纪无尝出身寒微,父母早逝,家中时常揭不开锅,那年正是除夕佳节,越州城的街巷都浸满了酒香,家家户户亮着灯,时不时有欢声笑语透过稀疏栅栏传来。年少的他吃了好不容易攒存的鸡蛋,嘴里还回味着蛋花香,鼻子却用力嗅了嗅,闻到空气中掺杂在酒香里的一丝饭菜香味。

是城中远近闻名的得意楼里的菜,他去给得意楼送柴火时,经常能闻到这样的香气,温暖又迷人,小孩儿馋得口水滴答,却总是无奈地走开。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有人停在栅栏外。

他抬眼,先看到文士长衫下摆缀着玉石的流苏,再向上看到一张斯文的脸。

“我在闻饭味。”

“什么饭味?”

“得意楼的饭,好香啊,吃不到,闻闻也好呀。”

那人看了他一会儿,脚步移开了:“你在这等着。”

直到那人手里提着两只食盒回来,他才意识到对方是要请他吃饭。

纵然纪无尝成年后已经能做出天底下最好吃的菜,但每每回顾往昔,这一夜的饭菜与星辰,都是他的人间至味。

他在狼吞虎咽之余还不忘礼貌:“谢谢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萧九成。”

“你是咱们越州城的人吗?”

“算是,不过此次我只是回家收拾行李,明日就要动身去京城了。”

“京城?去做什么呢?”

“我是一个琴师。”

“喔我知道,弹琴的!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琴师。”

那人笑起来:“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他答得干脆:“做大厨,能吃饱饭!”

纪无尝没能立刻做成大厨,他穷得没有生计,走投无路去了相思门,攒够一笔钱后才去学了厨子。于是一边做杀手,一边磨炼厨艺,终于前往烟柳繁华的望都。

萧九成早就不是个无名小辈,他是花间最有名的琴师,教坊司主人,出入的皆是王侯高门,这样的人,怎会和一个满手鲜血的杀手结交?

纪无尝在潘楼安顿下来,潘楼与浮玉楼相比,更受达官贵人青睐,萧九成有时也会来潘楼吃饭,但纪无尝很少见他,也从未向他透露自己是越州城的那个少年。

“后来呢?”沈庭燎看着海魂灯里的魂魄,“他为何惹上了杀身之祸?”

纪无尝眸光暗沉,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那天,公主府差人来,请我去做一顿饭。”

萧九成是当朝大公主之子的古琴教习,这天设宴的是驸马孟旭。

纪无尝自是精心烹调,色香味力求完美。

而就在当晚,他接到了本门的紧急任务,刺杀对象的名字叫,萧九成。

他是在京郊山道上找到萧九成的,那人独自驾着马车,身边无半个随从,出气多进气少,显是中毒之兆。

脉象显示,中毒的时机就在中午那顿宴请上。

纪无尝是个做饭的,布菜的是公主府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他惊慌道。

“你……是相思门的人吧?”萧九成认出他的出身,虚弱地笑了笑,“一个杀手,知道得太多可不是好事。”

“我带你去疗伤。”

“你这杀手好生奇怪。”萧九成隔着面具看他,“难道你我是旧识?罢了……来不及了,他们找你来,是为了化尸粉。我的事,自有托付……若与你有关,也不必自责。”

纪无尝不知道萧九成托付了谁,但他无力回天。

他近乎木然地洒下化尸粉,将毒发而亡的人化为一滩透明的水,然后从车厢中找出萧九成的琴,连夜离开京城,动身返回越州。

胭脂巷还是老样子,这条路何其凄凉,但纪无尝从未有过那样彻骨的寒冷。索命阎君自此从杀手榜除名。

那是他最后一次刺杀,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断头饭的刺杀,尽管如此,断头饭早已准备,杀人的任务也完成了。

他记得那年离别前二人的对话。

“你去了京城,还回来吗?”

“大约是不会了,我在这里没有牵挂。不过,等到客死他乡,我也许会魂归故里。”

……

望都,公主府。

当朝大公主李无双,封号宁榭,是嘉和帝还在潜邸时所生,在一众皇子皇女中最为年长,二十岁上出降昌义侯之子,膝下有一小儿。

清风过帘帷,兽形香炉中轻烟不断,女子一袭绛红宫装,头上金步摇纹丝不动,眉心贴了花钿,不怒自威,艳光逼人。

“本宫方才送走了监察司的左统领。”她轻轻撇着茶盏中的浮沫,嫣红唇角带着淡笑,“驸马猜,他说了什么?”

昌义侯之子孟旭生得文质彬彬,听了问话,强笑道:“微臣愚钝,委实猜不出。”

李无双笑了一声:“你那位妾室全都招了,她固然受宠,到底是本宫的婢子。”

孟旭笼在袖中的手开始发抖:“她……”

李无双打量他脸色:“驸马可要想好,昌义侯门风端正,虽说是毒杀朝廷官员,可这个案子捏在本宫手里,可大可小,父皇也不愿伤了亲家和气,将来你我夫妻还有转圜余地。”

孟旭嗓音哽咽:“我,当真能活命?”

“哭什么,好像本宫欺负你似的,”李无双道,“启儿需要父亲,你当然能活。”

至于怎么活,那是另外的事。

孟旭擦了擦眼角泪水:“那天有人找到我,再次提及魏王后人之事。”

李无双动作一滞:“继续。”

“当初,春闱一案不是牵连到兰台令和魏王么,”孟旭不敢看她的眼睛,“年前就有不明来历的江湖人找过我,提到手里有魏王后人的线索,现在想来,就是恶鬼作祟。”

李无双冷道:“魏王满门抄斩,何来后人?”

“是……我也觉得奇怪,可他们言之凿凿,还许我加入、加入大业后,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孟旭嗫嚅道。

他是昌义侯的小儿子,除了皮相好之外别无过人之处,昌义侯为他谋划得当,娶了公主,做个平庸的富贵闲人,只是他自命不凡,兼之根本驾驭不了宁榭,长久以来胸中一直有股郁郁之气。

李无双将他看破:“你答应了?”

孟旭哪敢承认:“我心里存疑,也想为圣上打探一些线索,便没立刻回绝。”

“哦,”李无双道,“于是你便虚与委蛇,忍辱负重——让本宫猜猜看,结果被萧坊主撞破,对吧?”

孟旭四肢发软,几乎是强撑着坐在原地:“萧坊主运气不好,我怕他误会,泄露出去,自家洗不清楚,后来便做下那等糊涂事,在他连夜出京后,再请相思门的杀手,毁尸灭迹……”

李无双重新执起茶盏:“你倒算得周全。”

萧九成偶然听见孟旭与人密谈,后赴了这场鸿门宴,明白自己命不久矣,他身中剧毒,连夜出逃,想必……

孟旭低声道:“想必萧坊主对公主还有情意在,不想公主为难罢。”

“混账!”李无双手中茶盏重重砸在他额角,青瓷撞碎,四分五裂,在孟旭白净的面皮上刮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金步摇轻轻晃动,女子端坐着,唇角唯余冷笑:“本宫与萧九成清清白白,能有什么情意?”

孟旭顾不上擦额际的血,心中积怨再难抑制,失声道:“每每他来府中教启儿学琴,公主不都隔着纱帘看他?纵不言不语,难道真无情意?”

他的眼泪掉下来:“我与公主多年夫妻,还比不上一个平民出身的琴师?是了,他最擅抚琴,你心里,你心里——”

“住口!”李无双喝断他的话,“你只需知道,萧九成于本宫无情,他无故牵连惨死,你这辈子便好好吃斋礼佛,还清业障吧!”

初夏时节的白天,已经有了一丝燥热,白马营统领左谦与京畿督卫军统领赵思明一道走在从校场回来的路上。

“上回你说的阵法可忒难,兄弟们花了好几个月才摸出门道……”赵思明一面说着闲话,一面拍了下左谦肩膀,“看,那不是梁令史吗?”

两人远远瞧见潘楼酒店前有一小轿落下,当朝兰台令梁鉴自轿中钻出,进了潘楼大门。

“说起来,梁令史很爱到潘楼小坐。”赵思明笑道。

左谦收回视线:“是吗?”

赵思明搭着他的肩:“潘楼比浮玉楼清净些,梁令史一看就不像好热闹的人,咱们走吧。”

“嗯。”

潘楼酒店的高层尽是布置雅致的厢房,专供贵客小聚休憩。正值午后,这里愈发显得寂静,只能听到步子落在木楼梯上的轻微响动。

梁鉴推开一扇门,绕过屏风,不出意外地看见穿了便装的女子。

“你托本宫的事,本宫帮你办完了。”李无双。

梁鉴躬身一揖:“臣谢过公主。萧坊主泉下有知,当可瞑目。”

“魏王后人之事,监察司定会留意,你待如何?”

“臣身份尴尬,不宜走明路。”

“是吗?”李无双笑了笑,“本宫听闻梁大人与萧九成私交甚笃,却从不听他弹琴,就那么不肯面对吗?”

“镜花水月,都是空梦一场。”梁鉴眉目间波澜不惊,“看着相似,却始终是个虚影,臣没有那样的喜好。”

“梁鉴。”李无双脸色沉了下来。

梁鉴并不避忌:“当年若无魏王之乱,依先太后懿旨,如今公主府的驸马便是他,也算一桩金玉良缘。故人已矣,公主心中,难道真的放下了吗?”

“裴略……”女子脸色稍霁,甚至多出几分温柔,“我与他姻缘成空,总归旧情一场,此番是为他,不是为你。”

梁鉴:“此事远未结束,但殿下旧情了结,也好。”

李无双:“庙堂路远,你好自为之。”

她低头拂过案上古琴,琴弦微动,发出泠泠之声:“今日房中没有琴师,梁卿,你来给本宫抚琴。”

远离望都的越州城中,沈庭燎展开手中信笺:“魏王后人。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温越手里打着扇子,正在怡然自得地煮酒:“师弟不是棋艺高明吗?不足为惧。”

“我记得师兄说过,众生皆在无常中,”沈庭燎侧首看他,“套用天师道一句老话,天地一如棋局,你我都是棋子。”

温越笑:“做棋子,何如?”

“破乱局,定乾坤,万死不改其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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