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比应昭贵。
陈姝收回目光，埋头吃着面前的鱼，许久不见的玄音在她脑海中兴奋地出声。
“谢相这是高中了要去京城吗！”
小孩声音大得不行，陈姝皱皱眉，没回答他的问题。
“这么长时间没出现，我还以为终于能清静了。”
“魔君您别提了，”玄音沮丧地叹气，“我何尝不是您这种想法，但父亲说了，我的命数也与您绑在一起了。”
“嚯。”
陈姝听着他叽叽喳喳说话，打定主意回到原来的地方后，一定要让玄音的嘴狠狠闭上一个月。
“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买孩子？”
玄音看着谢廷楠把银子给对方，那男人一直鞠躬感谢他，看得他这个外人都热泪盈眶。
“谢相真是大善人啊。”
“……”
哭哭啼啼的男人离开之后，谢廷楠犹豫半晌，还是坐到陈姝的侧面，心里惴惴不安。
“阿姐……”
“我要在这边选布商，最多停留十天。”
她接话接得太快，谢廷楠反应了一会儿，脸上挂上大大的惊喜。
“阿姐，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你不也还是要做吗。”
况且谢廷楠也说了，这孩子将来赚了钱，也是要反哺善堂的，她没什么不同意的。
善堂的存在对她而言，或许是好事，暗卫所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开在各个地方，但善堂可以。
这也是陈姝没有拒绝的原因，若是善堂里的孩子是可塑之才，她甚至可以直接吸纳进暗卫所，简直一举多得。
想到此，方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她甚至心情颇好地将爱吃的菜推给谢廷楠。
“你若要办善堂，选一个大一点的地方，光学技能是不行的，得让他们识字。”
考不考官不重要，但不能随便让人骗了去。
陈姝想着，又给他加了一条：“再去寻两个武师傅，让他们从小就练起来，我会拨暗卫留下。”
“不能让暗卫直接教武功吗，这样还能省一些。”
他学到了陈姝节俭的精髓，提出的建议让她罕见地沉默了一瞬。
“前期不行，暗卫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组建暗卫所，挑选适龄的暗卫，这些事不比起善堂轻松。
谢廷楠记下了她说的话，立马就打算去找地方，他刚站起来，想到什么没再走动，直挺挺站在她面前。
陈姝抬手要推他：“挡光了。”
“陈望钱蹲大狱了，从他手上买了人的男人也受罚了，县令说他会抓住赌坊东家，给百姓一个交待。”
“阿姐，规则是可以打破的。”
陈姝喝了碗中的酒，筷子放到桌上，仰头认认真真看着他。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他没用，每天都在异想天开，可他似乎运气极好，在哪里都能借到势，这是她前世没有的。
可他也不是没有优点，人的偏见会让她忽略，又或者强行把优点贬低为不足。
她觉得他心软又想当救世主，可这也恰好是他的优点。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他一个真相：“你知道许莘背后是谁吗？”
“背后一定要有人吗？”
谢廷楠觉得她说的不对。
“不一定，但起码他不是只身一人，许莘是太傅家学学堂出来的人，在太傅眼前过了明面，即便不站队，大家也都知道他头上是太傅。”
“这是许莘的势，他背靠这些才有底气去抓赌坊的人。”
陈姝见他脸色难看，命令他坐下，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介意跟他分享一下自己这一年来做的事。
“还记得李之源吗？”
“……李县令？”
谢廷楠不懂为何这个时候提到他，背脊却下意识挺直，虽然陈姝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但他总觉得她嘴里说不出让人轻松的话。
“安柳县有一座铁矿，不归于朝堂，被李之源献给了祁州刺史，一座矿他从中只分得一成。”
“所以他这么多年在安柳县为非作歹，依旧能逃过监察御史的眼，成功拿到调令。”
“你以为严峥是怎么到安柳县的，容大将军不肯与严刺史站队，所以严刺史放任李县令的妹妹丢了严峥，想通过找回严峥来让大将军感动，在这期间身体不好的容仪被气死那就更好了。”
“容大将军是纯臣，那严刺史呢，他背后没有人的话，为什么不主动与大将军站到一起呢。”
陈姝见他神情变得严肃，打算说件开心事，让他高兴些。
“你知道李之源怎么死的吗？”
谢廷楠缓缓抬头，对上陈姝的目光，眼睛一点一点瞪大。
她嘴角的笑压制不住，连眼睛都是弯弯的：“我杀的。”
“他那铁矿，也归我了。”
“你……”
谢廷楠反复琢磨着她的话，搭在桌上的手猛地攥成拳，人腾一下站起来，凳子被带翻，砸出巨大的声响。
“你也依附他了！你明知他对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严峥正好奇地看他们，他一时说不下去，反倒是陈姝把话接过来。
“我只在他身上谋取我要的，依附他又怎么样，我未必不能杀他。”
一顿饭终于在她话音落下时结束，陈姝先去黑市走了一趟，身后只跟着一个应昭。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仿佛刚才的不欢而散只是假象，应昭走两步就要看一下她的表情，生怕她是强忍怒气。
“阿姐，你不开心的话，咱们把他们抛下吧。”
终于在陈姝再一次弯腰选人的时候，应昭拽着她开口了。
“嗯？”陈姝没听清，先转头看向牙人：“这个，二两银子卖不卖？”
“二两太低了，我这可是壮汉子，别看长的邋遢了点，有把子力气。”男人把笼子盖回去，脸上露出不满。
“有把子力气，那你怎么抓到他的？”
陈姝围着笼子看了看，啧啧两声，起身往别出去看。
那人见她真要走了，忙笑着上前去拉陈姝：“别别别，您再看看，虽然说是带了个孩子，但他真是个好的。”
“那孩子都要病死了，治病不要钱吗，万一孩子死了他再跑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陈姝说罢甩手离开，她也觉得邪门了，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上孩子。
心里正犯着嘀咕，后面老板追上来，抓着她气喘吁吁。
“二两，就二两，两个人你都带走。”
陈姝冷脸：“一两六钱。”
牙人牙关紧咬，憋了半晌才用力点头：“成，就一两六钱。”
笼子里，坐在角落的高大男人紧紧护着身后的孩子，眼前帘子被撩起，有光投进来，他看见陈姝不耐烦的脸。
她真得烦得要命，看看他身后的孩子，这下换她紧咬牙关了。
“走吧，一两六。”
男人慢吞吞转了转眼睛，挪动身子让她看见自己身后的人。
“要带上她。”
“对，就是你俩，一两六，走吧！”
陈姝说完就走，没过一会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应昭追上来说他们两个在后面。
她烦躁地摆摆手，让应昭把人带回去，自己再继续逛一逛。
可那男人无视了应昭，迈开大步追上陈姝，整个人拦在她面前。
“我们会还你钱的，但她现在需要看郎中。”
陈姝觉得莫名：“那你们就去啊，挡我路做什么。”
高大的男人尴尬地低头：“我身上没有银子。”
“他有。”
陈姝朝应昭扬扬下巴，见他一脸不信，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往前走。
“我穷得很，不会到处乱扔银子发善心。”
她走得潇洒，直到应昭找了郎中到客栈，男人才意识到，他们真的离开那囚笼了。
床上的女孩烧得脸色通红，神智也有些不清醒，郎中留下药方让他们去抓药，应昭不敢自己去，让男人洗干净了去抓。
他怕这人带着孩子跑了，办了椅子坐在床边紧紧盯着床上的人，气氛一下僵持住，应昭见他不肯离开，学着陈姝的样子威胁他。
“你们人都是我阿姐买回来的，应该是我怕你们跑了才对，你再不去，她真要病死了。”
“你保证，不会带着她离开。”
“你爱去不去。”
应昭身子一转，靠在床柱上专心擦着自己的刀，身后是病重的女子的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不知是在催谁的命。
过了一会儿，门‘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应昭放下刀眨眨眼，转头看向稀里糊涂的人。
“母……母后……我不走。”
“不走……”
“你说什么？”
应昭跳下凳子，凑到她身边想听她说什么，下一秒就被她身上的酸味呛得喘不上气。
他捂着鼻子嫌弃后退：“这也太臭了。”
他心想，早知道就应该让那大傻个给她洗个澡再走了，现在他也不好意思给人换衣裳。
日头渐渐偏西，出去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严峥推开门大喊应昭，结果却发现他从隔壁探出头来。
“你在那儿做什么？”
应昭记起下午的酸味，鼻子皱起：“盯人，你们今天去什么了？”
严峥左右看看，推着他肩膀钻进隔壁屋子：“我跟你说，小楠哥……他们是谁？”
高大的男人低头看见满脸好奇的小屁孩，挪挪身子挡住床上的人，严峥迈着小腿哒哒哒跑到床前，探头看一眼就捂着鼻子一阵干呕。
“这什么味儿，为什么不给她洗澡啊。”
“于理不合。”
严峥仰头看着高大的男人，后退几步才让自己的脖子没那么酸：“那你总会找人吧，找个人来帮她洗不就好了。”
“没钱。”
“……”
应昭伸手拽拽严峥：“是阿姐从黑市上带回来的，不然等阿姐回来再说吧。”
“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陈姝推开门，脚下一顿，腿又收了回来。
“人治好了就带给谢廷楠，告诉他这是新来的武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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