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婚礼之前,姬静还从来不知道九黎人的成亲仪式居然如此繁琐,难为黎姜把每一个步骤都记得如此清晰。
等一切结束后她已经被折腾得腰酸背痛直不起身了。再看看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那双抱着吉利果的手也在微微打颤,看来同样累得不轻。
好在终于忙完了,姬静如释重负。
等进了婚房,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了——笑话,太子的洞房谁敢胡闹。再说,他们正忙着吃席呢。
屋子里点满了大红喜烛,在它们的映照下,金丝织就的床褥帷幔显得更闪耀了,扎得人不敢睁眼。
姬静望着端坐在桌案前的申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尴尬地咳了两声,道:“阿、阿瑶,你累了吧,要不要休息?”幸好这是个她认识的人,不然只会更加尴尬。
申瑶纹丝不动,唯有悦耳的声音从盖头下传了出来。
“宝栾哥,你还没掀盖头呢。”她如是说道。
“啊?哦对对,我马上。”姬静忙找到喜秤,小心翼翼地把她绣满锦簇花团的红丝盖头掀开。
盖头下是一张清丽的面庞,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申瑶明亮的双眼此刻充满了狡黠,朝姬静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宝栾哥,阿瑶为你宽衣吧。”她说着就要上手。
姬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一躲,避开了她的触碰。
申瑶调皮地笑了,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她凑到姬静身前,趴到她耳边说道:“宝栾哥别怕。我知道的哦,你的秘密。”
“是大姐姐告诉我的,我们的婚事也是大姐姐向王上提议的,不然王上也想不到这茬。”申瑶看着姬静的眼睛,目光坚定“宝栾哥你放心,既然大姐姐选择了相信我,我就不会辜负她的信赖。”
姬静压根没考虑她会不会说出来的问题,听到她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知道还嫁,你傻了么?”
申瑶笑着拉住她布满老茧的手,道:“宝栾哥,其实我本来是不愿意的,从小到大我都当你是我的亲哥哥,妹妹怎么能嫁给哥哥呢?可是大姐姐来找我,跟我说你的男儿身是假的,我立马就愿意了。我必须得嫁来,亲自守护我的宝栾哥。”
姬静虽然自幼就与她相识,但像今天一样靠得这么近还是头一次。她看着眼前人明媚的笑容,内心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动。
申瑶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道:“宝栾哥,我是真的想不到。你长得太像王上了,我做梦都不敢想你竟然不是男人。我真羡慕你天生一副男儿相,像我这样的怎么扮别人都不会相信,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
“阿瑶也想当男子么?”姬静问她。
申瑶点了点头,道:“宝栾哥,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很喜欢前朝。”
她观察着姬静的神色,见姬静没有要发火的迹象才又接着道:“前朝的时候,咱们女儿家多尊贵呀——我不是羡慕她们三夫四侍,而是她们可以做官,可以打仗,还有机会治理天下,哪像现在女子只能呆在家里等着嫁人,有多少才华都使不出来。”
“所以当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女子时,我真的很激动,就像我自己得以施展抱负了一样激动。”申瑶仰头看着姬静的脸,乞求道“宝栾哥,你一定要当上王上,求你为全大周的女子们争一条出路吧,我真的受够了呆在家里。”
“我会的,一定会。”姬静向她郑重承诺。
申瑶开心地扑到她的怀里,姬静的胸膛捂住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宝栾哥一定会懂我。女子的难处只有同为女子的人才能体谅,宝栾哥要是个男人,肯定就把我关起来了。”
姬静也笑了,道:“我怎么舍得关你,你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姜氏历代王母在治国理政上都很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追随,整个大周怀念前朝的又何止你一个。”
“宝栾哥,你不会介意么?”申瑶问她。自己的子民怀念着前朝,任何一个君主知道了都不可能不生气吧。
姬静摇了摇头,道:“不介意,我会用行动向世人证明,我才是从古至今最出色的君主,他们无须怀念别人。”
这就是她,一生自信的大周太子静。
“宝栾哥,我相信你。”申瑶眉眼弯弯,笑道“宝栾哥也可以试着相信我,全天下都会背叛你,但只有申氏不会,只有我申瑶不会。”
好耳熟的话...姬静感动之余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不就是竹姬跟申侯常在她耳边唠叨的么。可是为什么每次一听见他俩说她就心烦,但从申瑶嘴里说出来她就只剩感动了呢?
姬静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归结为申瑶长得美,声音好听,让人喜爱。
第二天一早,姬静就带着申瑶前去看望姚长。
姚长这会是醒着的,见到她成亲了很是愉快,拉着她好一通胡侃,直到自己累得再也不想开口了才放他们离开。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黑面姚将军这么能说会道。”申瑶抿嘴偷笑,黑面将军居然是个话痨,这与传闻中的想象也太不符了。
这让姬静想到了另一个人,她哈哈笑道:“姐夫还算好了,你不知道姒怀命的传言有多离谱。九黎人都说他长得比樟子树还高,獠牙比野猪还长,还会发出大狒狒般的吼叫,眼睛里还会喷火哈哈哈。”
姬静乐不可支,天知道她刚听说这个传言的时候笑了多久,差一点就鼻涕眼泪齐飞了。
她笑得弯腰捂住了肚子,因此没能像申瑶一样在姒怀命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止住了笑声。
姒怀命面无表情地看着捧腹大笑的姬静,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是挺离谱的。”
姬静笑声骤停,良久后才干巴巴地说道:“是南仲啊。”
为什么他最近总是出现得这么巧呢?背后说人坏话被原主逮到,简直比偷看春,宫图被阿父逮到还尴尬。
姒怀命倒是丝毫没放在心上,他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他看了眼安然无恙地站在姬静身边的新娘子,心里头的担忧放了下来。
看来太子还算有分寸,没有做得太过火。他昨天见到那些玩意,还以为姬静打算一股脑把它们全用给新娘子呢,吓得他眼都直了。
姬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道:“姚将军已经睡下了,南仲下次再来吧。”
“臣是来找太子的。”姒怀命道。
申瑶看出来他有话要对姬静说,便柔声道:“宝栾哥,阿瑶有点累想先回去了,就不等宝栾哥啦。”
说完朝姬静温柔一笑,转身离开了。
姬静看着她走远了才和姒怀命并肩出了院门。
“南仲有什么事?”姬静边走边问道。
姒怀命也不绕弯子,直接答道:“九黎出了这样的事,王上肯定会撤掉嬴氏在九黎的一切权柄,臣想请太子到时候保举姒氏经营九黎。”
“可以,但为什么?”姬静看着他,好奇问道“姒氏怎么突然对九黎感兴趣了,之前从未听说过。”
“是臣大哥的意思,他怎么想臣也不好说。”姒怀命道“臣向太子保证,如果这次能成功得到九黎,整个姒氏将唯太子马首是瞻。”
“也是你那大哥的意思?”姬静问道。
姒怀命顿了顿,道:“还有臣的父亲。”
姬静思量一会,道:“我可以保举你们,但我无法保证父王会听我的。”
“无事,只要太子愿意出面保举就行。”姒怀命不在意道。他对九黎并不感兴趣,完全是替自己大哥开的口。
他大哥一生坎坷,明明英才天纵却意外摔瘸了腿,丢了宗子之位。这么多年他大哥从来没求过他什么,这回亲自来信请求,他说什么也得帮这个忙才行。
姬静并不知道其中曲折,还在思索着姒氏为何这么想要九黎。
“臣昨天听说了一件趣事。”姒怀命说完正事,开始同姬静攀谈起来,至于为什么要做这种不符合他性格的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个九黎人见太子一人娶一个媳妇,遗憾得不得了,说什么没法和兄弟们一起娶实在太可惜了。”
姬静笑了起来,刚想跟着调侃几句,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立马变了脸色,严肃道:“南仲,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交谈的时候你说的话?”
“什么?”姒怀命显然已经忘了。
“在定河边,你当时跟我说‘九黎的女人很不错’,现在我问你,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姬静眉头紧皱,如果不是姒怀命今天提起,她都快把九黎人一妻多夫的事给忘了。
九黎女子地位比较高,不存在溺杀女婴的情况,那么他们的男女比例应该差不多才对。但他们又有多夫的传统,一个女子往往拥有好几个丈夫,那么问题来了,剩下的女子哪里去了?
她在九黎呆着这么多天,所见大多是已婚的男女。按理说在这种风俗下应该会剩下很多找不到丈夫的女子才对,但事实是,这段日子以来,她并没有见到多少到年龄的未婚女,这未免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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