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问你就说，少在这油嘴滑舌！”广志不满嬴喜对姬静的不恭，出言斥责道。
嬴喜爬起来，讪笑道：“太子，让人开口总得给点好处吧。”
广志一听他竟然还敢要好处，立马抽出跨刀对着他，道：“敢跟太子谈条件？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哎呀，别，别。”嬴喜一骨碌爬到石凳后头，举手道“壮士，我就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
“那就快说，别废话！”广志收刀，另给姬静搬了个凳子坐。
“不知太子最想知道什么？”嬴喜问道。
“最想知道的？”姬静看着他这副懦弱的样子，嘲讽道“孤最想知道你何德何能，能令父王百般维护，连孤都参不倒你。”
“这...”嬴喜搓搓手，嘿嘿笑道“或许是臣比较对王上的脾气。太子，您也看到了，臣和臣的儿子都没什么大本事，都是姜氏蛊惑的呀！”
“哦是么？”姬静并不信他，道“可孤看你也不傻啊，你会白白被姜氏利用么？孤不信，你就没得到半点好处。”
“那倒不是。”嬴喜接着她的话说道“既然太子要问，臣就老实招了算了。臣没什么大抱负，平生仅有两大好——好财，好色。姜氏给臣提供财色，臣给姜氏提供庇护，仅此而已。”
“所以你就明目张胆地在九黎收重税，还逼人家姑娘卖身？”姬静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嬴喜大呼冤枉，道：“她们可不是我逼的，是姜氏逼的。哎不是，姜氏也没有逼她们。”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复开口道：“九黎人信奉神母娘娘，姜氏就假说自己是神母的化身。那些丫头们信她信得不得了，她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那啥，姜氏真这么厉害？”广志惊叹道“那她应该去跟衡光君竞争大司命啊！没准就把衡光君挤下台了。”
衡光君简直就是德不配位的典型代表，十次占卜有八次都是错的，满朝文武都不信他，也不知他是怎么当上大司命的。
要是能有个强人把他挤下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哎呀壮士，你眼皮太浅啦。”嬴喜嘲笑他“姜氏可是前朝王母的后人，小小大司命人家怎会放在眼里。”
“我眼皮浅？嘿！”广志不乐意了。
“不光是这样吧。”姬静想到刑台那些姑娘们的怪异行为，道“你们八成还用了些别的东西，不然她们不会是那个样子。”
“是，太子聪敏。”嬴喜道“姜氏擅长用药，那些丫头不仅被她控制了心神，还被她控制了身体。一旦离开药物，就会陷入癫狂，生不如死。可笑她们还以为那是神母的惩罚。”
“是什么药那么厉害？”姬静问道。
嬴喜咂摸咂摸嘴巴，道：“臣没见过原料，反正成品是一种黑黑的膏子，姜氏把它们弄成芙蓉花的样子，见天让丫头们吸食，丫头们上了瘾，一天也离不开它。”
“这既是她们口中的‘焚圣香’？”姬静皱眉。
“是。”嬴喜答道“那帮不识字的丫头们还以为那是种香料。”
广志从地上捡起姬静的腰带，帮她系了回去。
“你这里有成品么？拿来我看看。”姬静接着问他。
“有的，有的。”嬴喜说着环顾了四周“呃...”
他本想叫个人帮自己取，结果发现自己的人已经没了。这姬静，果然心狠手辣！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给姬静听，于是只好尴尬地笑笑，道：“可否请这位壮士与我同去？”
“广志，跟他去吧，小心点。”姬静道。
广志开心地答应：“哎，好嘞，太子放心。”
然后提着嬴喜的后领就把他提溜跑了。
姬静无奈地笑笑，由他去了。
广志不一会儿就取来了。是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头摆了几朵雕刻精巧的芙蓉花，看起来十分美丽，只不过颜色却是黑的，乌黑乌黑。
“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圣香’？”姬静拿起一朵闻了闻“就这么点？”
“臣只有这么点，真的。”嬴喜怕姬静不信，又要为难他，连忙道“臣又不吸它，放那么多也没用，就只有这么点。太子，它叫乌芙蓉。”
“这名字也是姜氏起的？”姬静闻不出什么门道，又把它放回了盒中。
“这倒不是。”嬴喜侃侃而谈“太子，这您就不懂了吧。这是从前朝武姜立国之前就有的东西，西羌人打算用这玩意灭了中原。后来被武姜识破了阴谋，强行毁禁，这玩意才绝迹了。”
而西羌也被武姜打得一蹶不振，到现在还是中原的藩属国。
姬静一听立刻变了脸色，道：“这是底野迦？！混账东西，你们怎么敢！”
乌芙蓉这个名字她没听过，但底野迦她却再熟悉不过。西羌人把这种草药弄成白色的粉末，人一吃就上瘾，变得羸弱不堪，人不人鬼不鬼，西羌靠它差点亡了中原。
本以为经过武姜的严厉清肃，这玩意早就已经绝迹了，没想到又改头换面卷土重来了。
“什么，这、这是底野迦？不会吧？”广志同样吃了一惊，道“可底野迦是白的，它是黑的，它俩怎会是同一种东西呢？”
而且，它不应该早没了么！武姜恨毒了这玩意，当时可是横扫全境，据说一株都没留下。这又从哪儿冒出来了？
“或许是制作方法不同。”姬静很肯定，这乌芙蓉就是六百年前流毒中原的底野迦，除了它还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人控制得这么厉害！
可恶，她早该想到的！
姬静把这盒乌芙蓉塞进怀里，道：“广志，把他绑了，带走！”
“哎哎太子，您这是干什么？”嬴喜挣扎起来，道“我都招了还绑我，太不厚道了吧。”
姬静冷笑道：“嬴喜，你不会不知道底野迦的厉害吧？你协助姜氏把这害人的东西弄了回来，你以为你还活得成么？！”
无论是大夏还是大周，都严格遵守了武姜留下的祖训，敢私藏或贩卖底野迦者立死！即使贵为天子也不例外。
大夏第十八代女君文姜便是如此。她由于身患重疾，偷偷用了底野迦止痛，结果被她的一个男宠揭发出来，文姜第二天就被判了绞刑，享年37岁。
嬴喜哭天抢地，直呼冤枉，但仍被广志绑了个结结实实，随手摞上了马车。
“太子，咱们去哪儿？”广志骑在马上，隔着一层车帘问姬静。
姬静踢了踢脚边的嬴喜，道：“先把这货关进刑台。”
她看着还在喊冤的嬴喜，道：“嬴喜，孤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把姜氏的所有消息都告诉我。”
“真、真的？”嬴喜只觉喜从天降。
他窥着姬静的神色，小声道：“太子应该知道，王上继位之初发动了一场大清洗，把姜氏族人屠了个干净，逃过去的真没多少。”
“有多少，都有谁？”姬静问他。
“就一个。”嬴喜想伸一根手指头给她看，却发现自己胳膊被绑着伸不出来，只好作罢“是庄姜的孙女，当时还是个姑娘家呢，我...我见她长得漂亮，就瞒着王上，把、把她留下了。”
“你知道她是庄姜的孙女，还敢留下她？”姬静目光如刀，从嬴喜身上割过去。
嬴喜哆嗦一下，道：“我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庄姜死的时候她还在娘肚子里呢。她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是她知道以后才知道的。”
姬静捋了捋思绪，道:“宫里那位是她什么人？”
“是她女儿。”嬴喜坦言。
姬静神情古怪，瞅了他一眼：“所以宣姜是你的女儿？”
原来是她猜错了，还以为宣姜是庄姜的孙女，没想到竟然是重孙女。
“不是，绝对不是。”嬴喜急忙否认“我跟她娘是有那种关系，但她跟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呀！太子，你也知道姜氏的多夫传统，她怎么可能会只有我一个男人嘛！”
他充其量只是她的情人，当然，她对他来说也一样。
“互为情人的情人？”姬静笑了一声，道“说吧，你的那个她叫什么名字？”
“黎、黎姜。”嬴喜嗫嚅着说出了这个名字。
“黎姜？！”姬静不免想到了被她请到姚长府上的黎母。黎母在九黎地位很高，医术高明会用药，喜欢教女孩们唱歌弹琴，年纪也对得上......
“广志，快，去姚长府上！”姬静急道。
大意了，她太大意了！姬静懊悔不已，她怎么一回都城就把这个人忘了呢，如果不是嬴喜提起这个名字，她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
广志挥鞭，很快就把姬静乘坐的马车甩在了身后。
等姬静匆匆赶到的时候，广志已经从姚长府里跑了出来，冲她喊道：“太子，咱们来晚了，黎母年前就走了！”
姬静心里一凉。
也是，谁会跟嬴喜似的傻傻等她去抓。
被她这番动静惊扰，竹姬和姚长都披着衣服出来了。见姬静把嬴喜捆了起来，不免吃了一惊。
“宝栾，你把嬴宗主捆了做什么？”竹姬心头起疑，她知道姬静不是鲁莽的人，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姬静走到姚长跟前，把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问道：“姐夫，你的身体还好么？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啊。”姚长奇怪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最后把目光落回妻子身上。
谁能告诉他，小舅子一直盯着他干嘛？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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