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戒律堂的大门缓缓开启,已是初春,可阴冷的石室台阶上还凝着薄霜,沈灵丘跟在楚昭身后,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尊上今日不在?"他故作随意地问道。
楚昭头也不回:"剑阁有要事。"
推开沉重的铁门,血腥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三名红尘阁弟子被锁在刑架中央,衣衫褴褛,垂着头,发丝间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沈灵丘呼吸一滞,最左侧那个瘦削的身影,分明是常给他带桂花糕的同门师妹阿棠。
"开始吧。"楚昭冷声道。
戒律弟子提起冰水,"哗啦"泼向三人,阿棠剧烈颤抖着抬头,苍白的嘴唇已经冻得发青。
"姓名。"戒律弟子问道。
中间的陈师兄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红尘阁外门弟子,陈砚。"
"为何潜入云虚谷?"
"赏花。"
铁链哗啦作响,戒律弟子的鞭子已抽在他背上,陈砚闷哼一声,却仍笑着:"怎么,云虚谷的花...不许外人看?"
楚昭抬手止住下一鞭,目光转向左侧的阿棠:"你说。"
阿棠抬起头,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倔强的眼睛:"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继续,直到说实话为止。"楚昭示意戒律弟子举起浸过盐水的藤鞭。
第一鞭抽在陈砚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令人牙酸,阿棠死死咬住嘴唇,眼泪混着脸上的冰水往下淌。
沈灵丘捏紧了座椅扶手,如坐针毡。
"且慢。"他突然开口,"这样打下去,万一死了......"
"沈渊,尊上吩咐过。"楚昭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红尘阁的人....命硬得很。"
第二鞭即将落下时,沈灵丘突然起身:"我去添些茶。"
他绕到刑架后方,借着斟茶的间隙,指尖在阿棠背后的锁链上轻轻一划,袖中藏着的药粉沾上铁链,立刻泛起细微的泡沫。
这是化铁散,三个时辰后,锁链会脆弱如泥。
沈灵丘面色平常的将一杯热茶重重放在楚昭面前,"润润喉。"
滚烫的茶水溅到案卷上,楚昭急忙去擦,趁这功夫,沈灵丘的衣袖拂过阿棠膝头,一几粒药丸悄无声息滚入她破烂的衣摆。
沈灵丘故作轻松道:"我先回去了。"
楚昭点头,没有察觉什么。
走出刑堂时,午后的阳光晒的他有些燥热,袖中的化铁散还剩大半,那药丸也是恢复外伤的,希望他们能撑到晚上。
沈灵丘知道自己在玩火。
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子时的更鼓刚过,沈灵丘就睁开了眼,寒玉殿外夜风簌簌,司夜无妄还没有回来,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穿好衣服系紧腰带,将几枚烟雾弹塞进靴筒,又拿上了司夜无妄给他的剑。
他刚走出寒玉殿,前方传来一声轻响。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楚昭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灵丘浑身一僵,楚昭抱剑立在主峰结界边缘,不知已站了多久。
"我......"沈灵丘干笑两声,"赏月?"
楚昭没说话,只是抬手按在了剑柄上,空气瞬间凝滞。
沈灵丘的指尖悄悄滑向袖中的烟雾弹,却听楚昭突然叹了口气:"石室东南角有个排水口,戒律堂弟子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值守。"
"......什么?"
"我说,"楚昭侧身看向山路,"尊上今夜在剑阁闭关。"
沈灵丘怔在原地,直到楚昭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才猛然醒悟,这位明微尊的亲传弟子,戒律堂首席,竟是在给他指路!
沈灵丘对着楚昭离开的方向,微微拱手行礼。
戒律堂的石室内,化铁散果然起了效,阿棠他们腕间的锁链已经酥软如泥,稍一用力就断成几截。
“你...为什么会帮我们?”陈砚拦在阿棠面前,警惕的盯着沈灵丘。
“我啊,沈灵丘。”沈灵丘低声道,现在的他顶着普通的面容,也不怪陈砚他们认不出来。
"大师兄!"阿棠扑进他怀里,浑身发抖,“还有十二名弟子在其他地方关着。”
"先出去再说,他们...我会想办法的。"沈灵丘将带来的一些云虚谷弟子的衣服衣裹在她身上,"你们都还能走吗?"
陈砚捂着肋下的伤,点头道:"死不了。"
三人跟着沈灵丘钻入排水通道,逼仄的甬道里满是腐臭的淤泥,走了一会才宽敞起来,阿棠赤着的脚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沈灵丘背起她,在迷宫般的暗道中疾行。
"前面右转就是出口。"他喘着气说,"我已经放了灵蝶,山下有人接应..."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亮起刺目的火光。
"本尊倒是不知道,"司夜无妄执剑而立,雪白的衣袍在火把映照下宛如谪仙,"寒玉殿的暗道,竟通到地牢来了。"
沈灵丘的心沉到谷底。
阿棠在他背上剧烈颤抖起来:"师、师兄..."
"没事。"沈灵丘将她放下,挡在三人面前,"司夜无妄,此事与他们无关,是我..."
"是你什么?"司夜无妄缓步走近,剑尖垂地,拖出一道细长的血痕,那不是别人的血,沈灵丘惊恐地发现,他的右手虎口正在渗血,显然是强行破关所致。
"为何背叛云虚谷?"剑尖抬起,抵住沈灵丘心口,"还是你从来都是...在骗我。"
剑尖抵在胸口,寒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沈灵丘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击着冰冷的剑锋。
"尊上..."他声音发涩,"我可以解释,你信吗?"
司夜无妄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深不见底:"你觉得呢?"
身后传来锁链轻响,陈砚悄悄摸向了腰间的暗器,沈灵丘猛地抬手制止,这个动作让他心口的皮肤被剑尖划破,一缕鲜血顺着银白的剑刃缓缓滑落。
阿棠突然挣脱陈砚的手,扑上前跪在泥泞里:"不关他的事!是我们奉阁主之命来救红尘阁的弟子,是我们杀了大长老....."
"阿棠!"沈灵丘厉声喝止。
"原来如此。"司夜无妄突然冷笑,他看向沈灵丘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所以阮绵云派了这些人来,那你呢?沈渊,你又是什么目的?"
"不是的!"沈灵丘急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
"不是有意?"司夜无妄一字一顿,"用相思缠绑住你我,然后背着我做一些违背云虚谷的事,你明知故犯,还不是有意?!"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心上,沈灵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解,是啊,他确实隐瞒了身份,确实带着目的接近司夜无妄......
"尊上!"戒律堂弟子的声音突然从通道另一端传来,"另外的十二名红尘阁弟子不见了!"
司夜无妄脸色骤变,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陈砚突然暴起,三枚淬毒的银针直射他咽喉!
"小心!"
沈灵丘本能地扑过去,一掌推开司夜无妄,银针擦着他的颈侧掠过,在石壁上溅起几点幽蓝的火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陈砚再次对司夜无妄出手,眼看第二波暗器袭来,一道雪亮的剑光突然横贯而来!
"噗嗤——"
陈砚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刃,司夜无妄手腕一翻,剑气震碎了他全身经脉。
"陈师兄!"阿棠凄厉的哭喊在暗道中回荡。
沈灵丘僵在原地,看着陈砚缓缓倒下,这个曾经给他带糖葫芦,帮他购买药材的同门,此刻睁着眼睛,血从嘴角不断涌出。
"为...为什么..."陈砚死死盯着沈灵丘,"阁主明明说...你是...自己人..."
司夜无妄的剑尖滴着血,转向了沈灵丘:"选吧。红尘阁,还是云虚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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