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哪,你又是何苦呢。”
折扇轻合,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大俊朗的男子手持扇子,发出一声叹息。“寒松的天资不错,只是心性疏懒,却并非奸恶之辈。”
眼前的女子恍若未闻,只是一声不吭,低头专心擦剑。
叶衡阳只能看到她清冷的侧颜,一双凤眸清冷,鼻梁高而挺直,鼻尖微翘,淡樱色的唇形状姣好,矜持地轻抿着,自成一派疏离。
“璞玉需琢,好事多磨。”衡阳重整旗鼓,声音放得更缓,“他既师从于你,如若是懒惰懈怠,多加管教便是。让他呆在你身侧,处理些俗务杂事,偶尔指点一二便可。何必如此决绝,直接断绝师徒关系,将人逐出剑峰。”
云昭月闻言抬眼,她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他未行拜师礼,也未举行仪式,只是记名,算不上是我的弟子。”
“若说是璞玉。”她语气冷淡,微微仰头直视叶衡阳,“我倒是从未见过修行两载连剑都拿不稳的璞玉,亦也从未见过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荒于修炼的天纵横才。剑峰本便清闲,没有俗务要让他去操持,如果连认真修行都做不到,他还待着这里做什么。”
“哈哈…年轻人要多休息嘛。”叶衡阳用扇子轻点下巴,掩饰心虚。
“休息?”云昭月手腕一翻,长剑精准地滑入剑鞘,发出“铿”的一声清鸣。她冷淡抬眼,“戌时歇,巳时起。还不够他休息吗?”
叶衡阳面上笑容不变,内心叫苦连连,只好硬着头皮道:“低阶修士,肉身尚未蜕变,睡眠可助其阴阳交替、神识修复,亦非过错,亦非过错。”
云昭月:“……”
云昭月沉默地看着他。
见她一时语塞,叶衡阳再接再厉,“我考核过寒松的功法修炼,他的根基打的极为牢固,灵力凝实,循环圆融,毫无急功近利之象。在同辈弟子中虽不突出,也并非下等。”
听闻此言,云昭月眉头微蹙。
根基牢固?灵力凝实?
虽不突出?亦非下等?
她日日督促、逼着他去修炼,一个聚气出剑教五十遍,便是只野猪,也该学会了。可他倒好,不是敷衍了事,便是直接无视,简直没有把她云昭月放在眼里,试问修真界有谁是这样当宗门弟子的?
“你的剑法本就艰深晦涩,一招一式皆蕴含剑道至理,需静心凝神,慢慢体悟。他修习缓慢,进境不显,也是常理之中。”
“常理?”云昭月被他接二连三的番强词夺理气得冷笑出声。她性子清冷,极少动怒,此刻却觉得胸中一股无名火起。
她又不是没教过弟子,岂会不知道什么是常理。
“嗯。”叶衡阳臭不要脸地点头。为了完成掌门师兄所托,他这张脸今日是注定要扔在地上踩了。
“哪个弟子能在一年之内练成你教授的剑法?”
“凌绝——”那个熟悉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被硬生生哽在喉间。
云昭月本是想说,凌绝就可以。
她曾经的这位弟子,不仅可以,还在仅仅入门一年时,便将她教授的“云月二十六剑”习得很好了,甚至能融会贯通打造出来自己的招式。
殿内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叶衡阳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认真:“昭月,正因为有凌绝的前车之鉴,你才更不该对寒松如此苛责。”
他上前一步,语气愈发恳切:“寒松是懒散,是进度缓慢,但他心性纯良,不似…”
不似谁?
凌绝吗?
然而云昭月觉得,她的弟子绝非心术不正之徒,只是……命途多舛,为仇恨所蒙蔽,铸下大错。
亦怪她当时,只道凌绝乖巧伶俐,却未曾洞察他深陷仇恨泥沼,已然为心魔所惑。
或许她当真,无法成为一名良师吧。
她对凌绝有愧。
但对于寒松,她云昭月扪心自问,无愧于心。
这两年来,她不曾有半分藏私。从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到剑道真解,她倾囊相授;见他懈怠,她严加督促;见他困惑,她耐心点拨。即便是一块顽石,被这般日日雕琢,也该显出几分温润光泽。
但对方就是…油盐不进。
可能她只是…不适合做谁的师父。
为师之道,从来都不是一条教人驯服天性和铲除**的路。
背对着叶衡阳,云昭月的神色有些落寞,握着剑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上面的纹路。
“师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从今日起,他寒松不再是我门下的弟子,不止是他,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收任何人为徒。”云昭月顿了顿,语气冷硬,“如若掌门不同意,就让他亲自来找我。”
如果非要让这位华昌门的宗主之子继续留在她云昭月的门下,他黄清玄的掌门还是不要当了。
言罢,云昭月转身走入内殿,不给叶衡阳继续劝说的机会。
她的脊梁挺直,身材纤瘦,背影看上去固执又决绝。
“唉。”叶衡阳看着她远去,叹了一声气。
几百年过去了,他的这位师妹,比初见时还要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衡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
剑峰人少又穷,还人均面瘫犟种,简直是修无情道把面部神经修坏了,软硬不吃,但又实力强大让人无可奈何,全凭一把剑干翻修真界上上下下,其中以云昭月尤甚。
强是强得没话说,未满三百岁便已臻至化神期,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凤毛麟角。
可就是这样的天才,也会因弟子的杀人叛逃,伤心郁闷,把自己困在这剑峰闭门不出,像个凡人小孩一样生闷气,任凭外界流言蜚语如何甚嚣尘上,她也充耳不闻,甚至连他们这些往日关系还算亲近的师兄弟们,也都被她一并疏远了。
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寒松,叶衡阳一想起来就觉头痛。那小子怕不是前世真是头猪,天资平平无奇也就罢了,偏偏懒惰异常,修行起来如同老牛拉破车。更让人费解的是,华昌门那位宗主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把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塞到云昭月门下。
这傻子难道不知道云昭月最欣赏勤奋刻苦的弟子吗?他倒好,连装都懒得装一下,这都要被逐出师门了,才让华昌门四处找人当说客。
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
叶衡阳揉了揉眉心,心中一片无力。幸好云昭月还念着几分往日同门的情谊,对他还算客气。若是换做是掌门师兄亲自来,怕不是要被云昭月提着剑追着砍。
“走吧。”他收敛心神,对着在殿外廊下安静等待的两位弟子吩咐道,语气依旧温和。
走在路上,叶衡阳有些心不在焉,活泼的小弟子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师尊,师尊,”那个生性活泼的小弟子按捺不住好奇,脆生生地开口,“凌绝是谁啊?”
叶衡阳脚步微顿,“好啊,你个小丫头,偷听我和你云师叔讲话。”
“人家哪有?”小弟子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我就是听到你们提到他,有点好奇嘛。”
叶衡阳无奈地笑了笑,故作高深地仰头看天,“夜阑墨漆无星月,但见花树处凌绝。又是星又是月的,还能是谁呢?”
只见那小弟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龙胆蓝色的天空笼罩着群山,高耸的峰林直入云端。叶衡阳收回远望的目光,万千思绪化作嘴里的一声叹息。
又是星又是月的,当然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魔界的魔君——江星月。
杀人满门,伤师叛道,堕魔抗天,一统魔界,搅得魔界鸡犬不宁。桩桩件件,都被钉在修真界的耻辱柱上,教出这样的大魔头,也无怪乎这么多年也无人敢拜云昭月为师了。
所以说,这位寒松到底是个什么奇葩蠢材,天衍宗和华昌门那么多人,他偏偏要拜云昭月为师。
云昭月也是倒霉,摊上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好的,亲自挑的那个入魔了,被人塞的这个不成器。
与此同时,剑峰后山,简陋居所内。
被叶衡阳念叨的蠢材少年,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硬板床上,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正沉。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咸鱼躺赢系统为您服务,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被逐出师门】已达成。」
「正在为宿主发放初始奖励:先天道体伪装解除进度 1%,梦境修炼效率提升 50%。」
睡梦中的寒松眉头无意识地蹙起,似乎在抗拒脑中的声音。
于此同时,远在主峰掌门静室内的黄清玄,正于打坐中猛地睁开双眼,眼眸中闪过诡异的金芒。
方才那一瞬间,他附着在寒松居所外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超乎此界法则的波动。那波动冰冷而有序,带着某种既定的规则之力,与他所知的一切力量体系都截然不同。
“呵......”黄清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眸色深沉。
静室昏暗,微弱的烛火映着他消瘦的下巴,却未照进他的眼底,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被阴影所覆盖,不见平日威仪。
天道之子吗?
一个资质平庸、懒惰成性的少年。
这样的人物,也能是天命所归、气运所钟吗?
天道果然是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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