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衡阳带着弟子离去后,剑峰的主殿便陷入沉寂。
云雾在山腰处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幻不定,一如这难以捉摸的世道。
云昭月盘腿而坐于涯台旁,任风吹起自己额前的发丝,扯动她素白的袍袖,她一动不动。
灵力在她的周身凝结,又源源不断地涌入丹田,在身体中流转。
云昭月困于化神境界很久,足足有六十三年,足以让凡尘王朝更迭几代,让普通凡人走过一生。于她而言,却像是陷入也一场无始无终的凝滞,灵力浩如烟海,境界却纹丝不动,跃升的门扉始终紧闭。
她知道症结所在。
无非是这颗道心罢了。
一个修士,一生要用很长的一段时光,来修炼这颗心。
远天处,苍鹰翱翔于云间的旷野,连绵不断的山峰陡然起伏。崖壁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时有野兽的咆哮从中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腰间的传信玉符闪动,云昭月睁开双眼,收敛起萦绕在周身的剑气。
入眼满是浓稠的橘色,满天的云霞绚烂无比,金色的光芒穿过缭绕的云海,柔软地晕染开,点洒大地。
“云长老,华昌门宗主寒江求见,掌门请您前往主峰大殿一叙。”
传话弟子的声音刚落,云昭月开口:
“不去。”
她拒绝得太过果断,玉符的另一端陷入沉默。
传话弟子的那句“莫要让弟子为难”还未说出口,云昭月已然指尖轻点,将玉符光华熄灭。
她无需前往,也知晓那华昌门宗主所为何来,无非是为了他那被逐出剑峰的儿子。
寒江此人主修符箓,功至元婴,在修真界颇有威名,华昌门亦以符箓立派,所出产的各类灵符广泛兜售,稀少灵符更是一符难求。地位影响如此,无怪乎掌门黄清玄如此卖他们面子。
但这与她云昭月又有何相干。
若是为了两派交好,天衍宗人才济济,上上下下有那么多修士,器峰擅炼,丹峰通玄,阵峰精演,何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做他寒松的良师。
何必来为难她?
云昭月重新合眼,再次沉入修炼。
正当她聚气凝神之际,那枚刚沉下去的玉符,再次亮起,光芒更为急促,甚至带上了灵力威压。
这次传来的,不再是传话弟子的声音。
温和清冽的男音一字一句,带着无形的分量:
“昭月,来大殿。”
云昭月沉默不语,举起玉符准备扔下山崖。
可谁知黄清玄仿佛预料到了一般,语气温和道:“事关我两宗盟谊,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
云昭月暴躁:你伟大,你清高,你不意气用事,就你关心宗门事务,怎么不见你收那寒松做弟子。
那边的人语气无奈,带着哄人的柔软:“来大殿,听话。”
握住玉符的指节变白,终究未将其郑出。
身侧的云月剑因为主人的暴躁,剑身颤动,发出嗡鸣,剑光闪烁,折射出金属的锐利锋芒。
片刻后,云昭月缓步起身,衣袍在渐起的夜风中拂动。
“罢了。”
她低声吐出两个字,身影已化作一道清冷的剑光,掠下崖台,御剑直奔主峰大殿而去。
她倒要看看,他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天衍宗共有七峰,分别是天枢峰、剑峰、刑律峰、丹鼎峰、器峰、阵峰、和御兽峰,其中天枢峰为主峰,门下弟子最多。
御空而飞,从空中向下看,丹鼎峰的殿宇林立,药田肥沃,药香浓郁,灵光流转,确是七峰中最为富饶之地,和云昭月的剑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剑峰孤高冷峻,除了几处修炼用的殿宇和涯台,再无其他点缀,堪称最为清贫。
前方的天枢峰近在眼前,作为宗门主峰,气势最为恢宏,殿宇连绵,来往弟子众多,整齐的练剑声远远可闻。
云昭月抬手收剑,落于大殿前的广场上,路过的弟子纷纷恭敬行礼:“云长老。”
她辈分高,神色冷,出现在主殿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那传道授业的讲经阁,她也已有数十载未曾踏足,因此门中年轻一些的弟子,大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看见如此人物,不少弟子眼中流露出好奇之色,更有甚者神色憧憬,满是孺慕。
毕竟,谁未曾听闻“天下第一剑”的威名呢?
如若拥有这样的实力和地位,在这修真界该是有多畅快呢?
可年轻的弟子不知,便是实力至强的剑尊,也会遇到不能解决的烦恼,和心中未能填平的沟壑。
云昭月抬腿迈入殿内,目光扫过黄清玄和一众长老,最后落在了寒江和寒松这对父子身上。
那华昌门的寒江身着一身蓝袍,上面绣有繁杂的符文,周身气质威严沉稳,板正的站立着,倒是他儿子寒松姿态随意,双眼无神,像是发呆。
寒江见云昭月看来,颇为客气地拱手一礼,“昭月剑尊,久仰大名。”
云昭月回了一礼。
黄清玄见状,笑了笑,温声道:“昭月来了。”
云昭月不喜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没有理他,目光直白,询问他找她来做什么。
黄清玄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依旧含笑,目光转向寒江父子。
寒江会意,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歉意:“云月剑尊,犬子无知,性情疏懒,惹得阁下不快,寒某在此代他向您赔罪。”说着,他微微躬身。
他身侧的寒松看到父亲的动作,眼中露出不忍,对上云昭月清冷的目光,露出几分颇感羞辱的神情来。
云昭月语气平淡,“寒宗主严重了,令郎天资聪颖,只是我剑峰贫苦,而我道心未明,剑意未纯,尚不足以为师。”
这话听起来有些挖苦,但却是云昭月的真心话,凌绝叛离的阴影犹在,寒松的疏懒更让她看清,她本就不该执剑授徒,比起授人以鱼,更难的是授人以渔。
本就忧心忡忡的父亲听闻此言,心中更是难过,“剑尊此言,寒江羞愧难当。只是这孩子自幼仰慕您的风姿,一心向往剑道,寒江想恳请阁下,再给他一个机会。”
说着,他竟又是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华昌门愿奉您为上宾,韩某也愿时时为您效忠。”
“父亲。”寒松拉住他的胳膊,想要制止他的卑微姿态。望着父亲为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少年眼中满是痛楚。
子代父过,尊者折腰,这般情景任谁见了都要动容,一时不免有些感人。可云昭月是何人,天衍宗油盐不进的第一人。
她直觉对方可耻,若真体恤父亲,又怎会从前那般荒废修行?
就在云昭月即将开口回绝时,黄清玄温润的嗓音适时响起:
“寒宗主爱子心切,其情可悯,若不嫌弃,我愿收寒师侄为关门弟子,我的剑法虽不及师妹,但在天衍宗内,也算不差。”
他声音微顿,目光温和地扫过寒松,带着几分关切,“我门下弟子众多,倒也悟得几分因材施教之道,寒师侄若能入我门下,必当另辟蹊径,助他寻得属于自己的道途。”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寒江的颜面,也稳住了云昭月,殿内的几位长老纷纷点头,满是赞同。
天衍宗乃修真界第一大宗,掌门的弟子,也不算辱没了这位华昌门宗主之子。
寒江还在思虑,一直沉默的寒松却抬起了头。
“且慢。”
少年的声音在殿内格外清晰。他向前一步,目光迎上众人的视线。
“剑尊方才说,弟子天资聪颖却疏懒成性。”寒松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颤抖,“可剑尊可曾想过,为何一个能在一年内将华昌门三千符箓倒背如流的人,会在剑峰表现得如此不堪?”
黄清玄看向云昭月,目光询问。
云昭月翻了个白眼,她怎么知道。
寒松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弟子确实懒惰,但那是对着不感兴趣的符箓道法。而对剑道,弟子向往已久。”
“这两年来的懈怠,实是弟子刻意为之。”寒松抬起头,眼中满是倔强。
云昭月不免觉得他的话无比可笑,反问道:“刻意为之?”
“对,刻意为之。”寒松愈发坦然形容,说话时郑地有声,“只因弟子知道,剑尊最不喜投机取巧之人。若按部就班地修行,以弟子的资质,永远不可能引起剑尊的注意。”
听闻此言,殿内一片哗然。
寒江出言制止,“松儿,你胡说什么!”
寒松却不为所动,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昭月:“剑尊曾说弟子连剑都拿不稳。今日,弟子想请剑尊赐教一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若弟子能接下剑尊一招,不求剑尊收回成命,只求剑尊为方才那句‘不足以为师’......向弟子致歉。”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黄清玄微微蹙眉:“寒师侄,不可胡闹。”
谁都知道云昭月是谁,那可是化神巅峰的剑尊,她的一剑之威,便是元婴的修士拼尽全力都未必能接的住,他一个筑基期都未稳的人,怎么敢口出狂言接她一招?
云昭月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沉默片刻,忽然轻轻一笑。
她生的好看,这一笑,如冰雪初融,却带着说不清的冷意。
“好。”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你若接得住,”云昭月缓缓起身,云月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我云昭月,定然向你赔罪。”
前期
黄清玄只是说话
云昭月:矫揉造作。
黄清玄微笑
云昭月:皮笑肉不笑。
黄清玄为她解围
云昭月:不好,此子要害我!
黄清玄:嘤嘤嘤,为何我总惹媳妇生气?
梅柿:要不要想想你之前做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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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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