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有人在前方发现了这个”
侍卫跑着送来的是一只女子穿的云头履,头履以绫罗为面,绣着两只幻蝶等,工艺精美,侧面沾了一滩血迹。
薛再兴将这物件从里到外逐一细查个遍,似乎并无线索可获。
大家都知道云莱县有位姓薛的县尉,断案如神,手段了得。如今除他外在场的旁人俱将注意放在他一人身上,见他专神于一物,眼眶内晦暗不明,亦不敢出声打扰。薛再兴终于动了动,转而带着探究的意味环顾四周,而后守着一处逡巡,猝然瞳仁一凝。
眼神瞄定了位置,身子已前倾几毫厘就要挪步离过去,随手将手中的履递向左侧。林子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物件只能小心接了过去,可是这伸出的手还是没有半点要收回去的意思,微微露出点缝隙的四指竟还向里搬了搬。林子绪实在是不解,僵硬的将东西原路递回去,手伸出的每一寸都透露着自我怀疑。履尖点到手心,那手用力一握。这下轮到薛再兴不明所以的回了个头,览尽众人注目。逮着少年缩回一半的手,又将手中之物送了回去。而后嘴角勾起几分讪意,看着身旁的侍卫道“借火把一用”
这回握着火把了,人见薛县尉眼儿跟被什么玩意吸住了一样,欲跟了上去。
“都别动!”薛再兴五指张开往后一置,前脚还没落地只能悻悻的收了回去。
方才借着周边的火光瞧不真切,现如今手中的火炬将脚边的一尺六照的清楚明了,火把扫过之地有一大块明显的暗斑,且草的倒像大致相同,与侍卫搜寻才踩的东倒西歪的草对比鲜明。
他蹲了下来,轻轻扯起一根断草,一株嫩草叶隙间藏有点有几条断断续续的赤线,
此地尤为可疑。
他又对着后面招手,“来个侍卫顺着某方才走过的印记过来其他人都不要动”
那侍卫借着四周的火光,弯腰恨不得将脑袋伸向脚底这才依着那榻下去的印记走到薛再兴身旁。
“薛县尉”
“好,你过来站到这儿”
那侍卫按着他指的位置迈了过去”
愣愣地立着,“好了,现在躺下去吧”
“啊?薛县尉,这……怎么?”
“你直接躺下就好”
那侍卫只好按照指令躺了下去“起来吧”
侍卫起身后,底下那草地塌进去一片,仔细对比二者的形状,脑中演示了一个摔到此地的人,他再次蹲了下去,那侍卫主动接过薛再兴手中的火把,方便其细查,只见树干表面粗糙的纹路上竟然卡着一抹绛紫,只是其细如丝且只此一绺,很难察觉到。薛再兴小心将其取下,联系着树干接壤的印记,一手覆在唇下一下又一下地捋着那条略显稀疏却整齐的乌髯,眼膜中的火焰一窜一窜,好像要将整个眸子吞噬。
“今日诸位皆在场,可知何人着紫衣?”
他身侧的侍卫回道“紫衣金贵,来者除了李都督与廖刺史外应无人再着紫衣”
“哦?”薛再兴思索片刻,接着道“林公子,从如今的线索来看,还得派人回去核查失踪人数,或……”
“不必了!”
倏然一道中气十足的话音打断了他已成的口型,在场者闻声望去。
只见魏重向他们阔步而来,身旁还跟着位身着苍色圆领袍,腰间悬一银丝镂空香囊,眼尾上挑,眉宇间尽是飞扬之色。
“薛县尉为了案子终日汲汲,虽无所获但侯爷体念县尉一片赤诚,特赐些金银,薛县尉明日即可启程回云莱”
此话一出,林子绪蹙紧了眉,微微偏头观察薛再兴的反应,眼下隐隐的忧虑。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薛先生对话里的讥讽之意毫不在意,甚至无半点黯然。
不觉中,感受到落在额头的绵绵细雨已变大点不少,提醒薛再兴将驻留的眼从那苍色上移开。
魏重手指轻藐一挥,身后有一侍卫捧着个暗红色小匣捧在薛再兴眼前。
“可薛先生走了,案子怎么办?”林子绪出言道。
魏重对着林子绪拱手,“这位是京都名探霍昭的亲传弟子穆文正,有他在查案一事定然十拿九稳”。
薛再兴轻笑,这笑中并无半点不满,反而是得了赏赐功成身退的欣然,他从侍卫手中接过木匣,如珍宝般抱在怀中。
这也惹的穆文正眉下多了分嫌弃,于是对他接下来的话多是敷衍了事。
“薛再兴今日得见霍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实乃天大的幸事”
“某于盛安时曾远远的见过霍老先生一面,不知老先生小腿的伤如何了?每逢雨天可还隐隐作痛?”
霍昭为缉拿真凶被歹人伤了左腿,圣上体恤忠臣,号令天下名医为其医治,盛安百姓无人不知霍昭享此殊荣。
“内伤难医,除了悉心调养,暂无他法”
薛再兴这时抬头忘了忘天,明月朦胧一团。
颇为感激“还请魏大人替某向侯爷言谢,下官多谢侯爷不弃,雨势愈大了,既如此再兴也就不扰各位公务就此先行一步了。”
薛再兴郑重的向林子绪弯腰稽首,少年眼中常含怜悯纯然,也扶正衣冠拱手道别“先生一路小心”
不知为何总觉得薛先生还有未言尽之语。”望着薛再兴翻上马背扬长而去,也只能作罢。
雨珠无情的打在脸上,却怎么也洗不净眉间的凝重。
高山间夹有一谷,飞鸟黄豆大的双目可网罗如此宽阔之景,密林间藏着两条蜿蜒曲折的黄土路,两道自分叉方向延伸过来,最后汇与一处。
城隍庙,屋外下大雨,这大殿里下四处依稀下着小雨,自那最阔的洞口落进的雨滴,将那一块地打得透湿。顺着歪斜的石板,那水都淌到女子的脚边那几块色彩覆着,断口参差的木板。
殿内东面山墙一方暗格赫然在目,隔内置有一本摊开的册子,女子将火折子靠近那昏黄的书页,从顶头扫到末尾,一页一页的翻看,嘴角勾勒起一条弧线。心下暗道,此神像非彼神像!而后小心的将这来之不易的东西收入怀中。
其身一转,火花扫过一旁男子那张白的诡异的脸,配合着眼下的境遇,真真有些渗人。
一足下意识的走近,却又被生生扳回,脑中掀起一股强烈的反对,不要多管闲事,自己是要事在身的人,更何况此人身份不明若是奸恶□□之辈,岂不徒惹麻烦。对,我现在就走,什么也没看见。
“喂,还有气吗?”只有殿外风声作复。
“……”
本就受了外伤,适才又淋了场雨,面上该有的线条如画笔勾勒出的一般,既清晰又挺括,面部绷的平整紧致,唯那额间时不时抽动。
大理寺狱的内圄,密不透风的空间处处弥漫着潮湿的腐味,还夹杂着些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髯须花白,端坐于那张铺着霉烂稻草的矮木床,皱巴巴的眼皮半耷拉着,眉目之间无处不散发着坚毅与平静。
“太子殿下,老臣今已六十又二,活到臣这个岁数本就无所求了,能在合眼前再尽一尽为人臣子的本分,是圣上对臣最大的恩赐”
“张先生不会有事的,弟子已有对策,只……”
张焘眼波和蔼,眼角却暗含忧思“太子殿下,老臣就只能陪殿下走到这儿了,后面的路只能靠殿下自己走……待到元极殿外百官稽首的那天,臣也一定会在殿下见不着的地方恭贺殿下……”
“张先生……”张先生离他愈来愈远,他想要抓住他,可拼劲全身力气也够不着半点,面对其逐渐消失在眼眸中,只得无能狂哮“张先生!”
处无措之态,一缕管弦乐声飘入耳,萧珵当下清醒过来,来不及轻叹就被这愈演愈烈的诡乐吵的额角抽掣不止。
紧接着,一阵由内力雄厚的习武之人,施展拳脚划空裂气,周身气流被搅的猎猎作响,再是一重物猛落地的闷声。
萧珵挣脱了脑中昏沉,猛得一抬眼皮,就见女子跟中邪了一样,对着一团空气施大动干戈。
面露诧异仰着下巴,道“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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