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魔对视。
危险的气息在他们之间如一轮拉满的弓箭,一触即发。
江问渠看了他半响,忽然笑了:“这也是你没法对我动手的原因吗?”
腾蛇般的黑雾瞬间缠绕江问渠的脖颈,一股巨大的吊力锁着他腾空而起。
白发无风而起,翻飞的暗金色衣角扫到江问渠因窒息而通红的脸上,冰凉的气息让意识陷入黑暗、将将踏入冥界的江问渠清醒了一瞬。
魔尊和吊在他身前的江问渠平视,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紫红色几乎要被勒出血的脖颈,圈在手中,仿佛丈量着他的生命。
“真是聪明,但也愚蠢,你的小把戏耍得够多了,不要再挑战本尊的耐心。”
江问渠被一股巨力推到魔尊身前,对方微凉的长发落在江问渠脸颊耳畔,突然靠近的凛冽气息让江问渠本能扭脸去躲,但下巴被人掐住无法动弹,他只能皱眉忍耐着耳廓传来的一丝凉意。
“不用着急,很快本尊就会成全你们团圆的想法。”魔尊俯身,贴在江问渠脸侧,如情人般与他亲昵耳语。
说完,对方的身影隐入黑暗。
江问渠身上的禁锢一松,他脱力般从空中坠落,倒在地后他闷声咳了几声,半响后才站起身来。
摸了摸脖子,没断,只是肿胀得吓人。
在他站起身时,眼前景色又变了,房间也不是他之前待的小黑屋,空间大了几倍,左右两侧各镶嵌一排兽骨头颅,经过它时,它那漆黑的瞳孔中就亮起两团幽冥的鬼火,自顶部垂落的暗红色帷幔无风自动,帷幔掀飞时,露出暗红色的流岩石床的一角,不远处的圆形水池里注满了暗红色的液体。
江问渠无声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尊者,您要去哪里呢?”
门前魔使一左一右地拦住他,江问渠竟然能从对方罗刹般的脸上看出为难的神情。
江问渠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一瞬,忽地移开视线,问:“这是哪里?”
“这是尊上的寝宫,哎哎,您不能出去!”
见江问渠一言不发就要走,魔使连忙拦住他,“您出去了,尊上会惩罚属下的!”
见贵客停住了脚步,魔使朝江问渠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笑容,“尊者,您想要什么,跟小的们说就成。”
江问渠:“……你们离我远点就行。”
漆黑高大的石门关上了。
江问渠环视了一周,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灵囊,意识进入的刹那,三个徒弟瞬间围了上来,澄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师父,我们是出去了吗?”
江问渠摇了摇头,问:“吃的还够吗?”
“够的,师父,您别担心。”茆隐稳重道。
“师父,我们还能出去吗?师弟师妹们都在问,为什么还没有回古庙,恐怕我们也瞒不了他们多久了。”向来开朗的斛阳,此时也变得愁眉不展。
看着短时间内,因恐惧担忧而日渐消瘦苍白的徒弟们,江问渠愧疚地俯身,紧紧抱住三人,在他们耳边轻声说:
“会的,我们会出去的,以后师父不会再让你们住在灵囊里。”
少年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个午睡的小徒弟醒来后,正好看到师父和师兄们抱在一起,惊喜地叫了起来,他这一叫,所有午睡的弟子们都醒了,纷纷吵着让江问渠抱。
江问渠只能挨个俯身去抱,末了,让徒弟们继续去睡。
他们还哪里睡得着,纷纷缠着江问渠说话。
“师父,以后我们还会住古庙吗?”
“你们想回去吗?”
“嗯……也不一定,反正师父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古庙太小了,住不下我们那么多人,我们换个大地方好不好?”
“好啊,好啊,可是师父,那要花好多的灵石啊……我们都小小的,不要太大的地方,灵囊里就很好。”
“这个不用担心,师父有很多灵石,而且师父也想天天和你们见面呀。”
“我们也想和师父见面!师父,以后我们一直一直住在一起好不好?”
“好。”
江问渠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头发,又问了他们最近的课业如何。
“师父,那本秘籍我们都修炼了,您看我!”少年摊开手心,口中念念有词,憋住了劲,掌心才出现一丝微弱的白光。
“师父,我们也有!”
一双双稚嫩的小手伸了出来,微弱的白光飘摇不定,仿佛一阵清风吹来,它们就不堪重力折倒般,但它们没有熄灭,渺小却顽强地被主人紧抓在手中。
看着一张张像花朵般盛开的笑脸,江问渠布满阴霾的心情也难得放晴了一瞬。
*
江问渠从灵囊出来后,被眼前景色一震,眼睛蓦然睁大。
只见幽冥骨灯换成了夜明珠,暗红的帷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漆木雕花屏风,漆黑的地面墙壁变成光可鉴人的浅金色,流岩石床换成了白玉床,血池摇身一变,化作绿意昂然的荷花池。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转移到哪里,就听到两个魔使的窃窃私语。
“……累死我了……之前不是就这样布置的吗……怎么突然又改了……”
“……哎呦……谁能揣测到……尊上的心思……寝宫之前看起来多威武霸气……我特地找了凡人成亲时用的红纱……大红大绿的多好看……明明之前也没说什么……怎么突然改了……”
“……哎……我听说……”
“……真的假的!”
“……不然怎能会那么在意……”
“……那我们更得恭敬对待……对方可是将来的魔后……千万不能得罪了……”
外面声音戛然而止。
吱呀一声,厚重的门从里向外打开,两位魔使抓住门柄,纷纷朝来人恭敬地低下头。
昏暗的光影下,岩浆如灯花爆耀眼的火光,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影子被斜斜地蔓延到江问渠的脚边。
江问渠把自己想象成一幅安静的壁画,当做自己和对方都不存在。
所幸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暗金色的衣角从脚边离开,清冷的暗香从鼻尖一掠而过。
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轻微窸窣声,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响声。
江问渠没有回头,在门口的一处空地盘膝坐下,夜明珠的光芒逐渐微弱,像是黑暗中点点流萤,看了一会儿,江问渠的意识像波涛中起伏不定的小船,晃晃悠悠地和夜明珠一同堕入黑暗。
一夜无事。
睁开双眼,玉白色的床塌映入眼帘。
江问渠如惊鸟般跳下床,三步并一步远离那张白玉床,身影无意间从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掠过。
脚步一顿,江问渠看着倒影,伸手摸了摸脖子。
肿胀的伤痕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碰了碰,不痛不痒,昨日的伤痕像是错觉般。
“!”
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江问渠回头望去,房间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
之后几天。
江问渠和魔物相安无事,除了每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醒来的位置从门口转移到床上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这天,加固了多层防护结界的江问渠抵挡不住睡意,意识一沉,进入了梦乡。
迷蒙中,江问渠总觉得不安,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从难以挣脱的梦境醒来。
他猝不及防和一双竖瞳对上视线,微弱的萤光下,那双瞳孔的颜色紫得深沉。
江问渠蓦然惊醒,拍开对方的手,立刻翻下床,怒道:“你做什么!”
一颗颗夜明珠重新焕发光亮,照亮了侧卧在床榻上的那道身影,对方白发披散,几乎占据了满床,黑袍闲闲披在身上,他侧耳仿佛在倾听什么,随后轻轻一笑,那双淡漠的眼眸重新回到江问渠身上。
他起身,白发与黑袍在地面逶迤,在江问渠警惕中,一步步朝他靠近,最后,他终于心满意足地将其揽入怀中,身体严丝合缝地挨在一起,头埋在江问渠的肩颈处,贪婪地嗅着对方的气息,低低地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成为本尊的道侣吧。”
“神经病!”江问渠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拼命把他的身体往外推。
每天掐在自己的脖颈、似乎掂量着如何杀死江问渠的人,此时突然发疯说起胡话来了。
“尊上,穷奇大人回来了!”魔使在外面高声通报。
身上一轻,江问渠借机推开对方,连连退了几步,右手按在腰间,戒备地看着魔尊。
魔尊目光深沉,不顾江问渠的抗拒,握住他的指尖在唇边轻轻碰了碰,不容置喙道:
“三日之后,你我成婚。”
房门砰地被撞开,狂猎的飓风伴着暴雨打湿地毯,雷电如银龙般在空中闪耀,照亮了终年陷入黑暗的魔域。
充满压迫感的身影消失后,两位魔使围上前,兴高采烈地对江问渠说着吉祥话。
“恭喜尊者,贺喜尊者,苍龙骨已被找回,尊上此番和苍龙骨融合后,世间再无敌手,届时,尊上将带领魔族一统修真界,您将是世上至高无上的魔后啦!”
江问渠冷冷打断他俩,“世上还有清虚真人,沧浪宗宗主,药王谷万木春在,以及总多英豪,谈何至高无上?”
魔使以为他是不高兴了,连忙解释:“您还不知道,青云宗宗主被大弟子容景和重创,沧浪宗宗主不知所踪,药王谷谷主避世不出,即使无法融合苍龙骨,修真界的众人也不再是尊上的对手,修真界覆灭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你说容景和重创清虚真人?怎么可能呢!”
魔使见江问渠难以置信,骄傲一笑道:“凭容景和一届元婴自然难以重创清虚了,但是有了尊上的帮助,自然不在话下,可惜容景和挣脱魔力,清醒之后自刎而亡了,否则尊上还可以利用他,做许多事呢……”
……魔尊……利用……容景和……自刎而亡……
脑海里传来尖锐的肃鸣,江问渠觉四肢冰冷,头晕目眩。
“啊!尊者!您怎么了!”
眼睁睁地看着江问渠呕出一口鲜血后昏迷不醒,魔使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不能……告诉……尊上……否则我们就死定了……”
“……那怎么办……”
“没事,尊者只是情绪激动昏过去了,很快就会醒过来,尊上这段时间不会回来,不如……”
“……就这么说定了……其他事……我们一概不知……”
魔使鬼鬼祟祟地擦掉江问渠嘴边的血迹,把他放在玉床上,悄无声息地抹掉了对话的画面,关闭了房门。
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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