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古树沉默伫立,梨花纷飞如雪,如梦似幻地落满青砖小院。
江问渠接住一片洁白,静静地仰望这颗沧桑的古树,风翻起梨花树枝,满园的白雪沿着风的方向轻盈漫舞。
花瓣遮住双眼,江问渠伸手取下梨花,手指一顿,梨花树下,白发老者负手而立,正和蔼地看着他。
“您来了。”
看着浅白的梨花顺着手心落下,江问渠内心平静。
“小友似乎早料到我要来。”清虚真人无声叹息。
一个多月未见,清虚真人满头青丝已成白发,眼角皱纹像是被刀深深刻了几道、久未痊愈而留下的伤痕。
江问渠低垂着眼,看零落于泥土的花,没有回答清虚真人,而是轻声问:“容景和已经陨道了吗?”
清虚真人答非所问:“……等事情了结,小友可以去青云宗衣冠冢去看看他,他很是挂念你和听澜。”
轰得一声,心里的一角瞬间溃不成堤,江问渠几经反复后,道:“要我做什么?”
……
暗红的床帘映入眼帘,周围红彤彤一片,江问渠难得没有像平常一样,醒来后就一骨碌爬下床,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思维放空,什么也没有做。
一声惊讶地叫声打破了平静。
“哎呀,尊者,您可终于醒了啊!”
两位魔使你推着我,我挤着你上前,嘴里支支吾吾问:“……尊者……您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他身旁的魔使立刻掐了他一把,眼神提示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江问渠平静的目光下,魔使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哎呀,尊者,你可不知道,尊上已提前把苍龙骨炼化了,大婚日期也提前到了明天,尊上真是在意尊者啊。”
另一个魔使跟他一唱一和:“是啊,今天魔宫上下都紧赶着置办婚礼,小的腿都要跑断了,这才把东西集齐,明日魔宫一定热闹极了。”
江问渠没说话,两位魔使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两个魔物对视一眼,边往后退边道:“明日大婚,有诸多事宜要注意,那小的们就不打扰尊者您休息了。”
说完,眼神示意一旁捧着托盘的魔侍放下手中东西,关上了房门。
噼啪--
蜡烛爆了一个灯花,飘渺的清香绕过红绸,来到铜镜前安置的喜服金冠前。
手指轻轻拂过滑润冰凉的布料,是人间寻常百姓结婚时用的绸缎,江问渠坐在铜镜前,有些出神。
“喜欢吗?”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按住江问渠的肩膀,从婚黄的铜镜里俯身看着他,对方眼里没有什么温度,随意捉住江问渠耳边的一缕墨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江问渠点了点头。
头发从指尖溜走,魔尊指尖动作一顿,“……?”
江问渠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又点点头,诚实道:“喜欢。”
肩膀一轻,魔尊的身形远离铜镜,片刻后他又走回江问渠身前,背对着负手而立问:“你又在弄什么把戏……”
魔尊声音突然僵住,背后传来轻盈却温暖的力量,一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柔软的脸颊轻轻地贴在他的颈侧,说话间,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上。
“没耍什么把戏,真的很喜欢。”江问渠踮起脚,轻轻地抱住魔尊,将脸深深埋在他的后背。
等了片刻,魔尊没有甩开他的手,江问渠想了想,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玉白的耳垂。
“放……放肆!”
魔尊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看向江问渠的脸色黑得滴水,眼神冷得似乎要杀人,如果忽略掉他通红的耳朵的话。
江问渠往前走了一步,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明日之后,我们就是道侣了,道侣之间亲昵一点怎么了?”
“站住。”
魔尊的神情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被冰冷覆盖,冷然道:“那也是明日之后的事……”
江问渠打断他:“你在害羞吗?”
魔尊漠然地看他一眼,不答,像是在嘲讽江问渠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躲开呢?更亲密的事情我们都一起做过了,你不是……都知道吗?”
魔尊漠然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那裂痕随着江问渠靠近,缝隙开得越来越大。
“站住。”江问渠看着越退越远、如避蛇蝎般避着他的魔尊,把这句话还给他。
没想到,魔尊真的站在原地不动了,脸上带了丝自己都不知道的惊异与迷茫。
“抱住我。”江问渠命令他。
微凉的身体把他揽入怀中,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胸腔传来一阵颤动,问渠听见那人冷声问:“你给本尊下了什么蛊?”
江问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倚在对方越来越僵硬的怀抱中,笑得全身颤抖。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抹了一把眼睛,他抬头,看着对方漠然的神色,对那人俏皮眨了眨眼睛,戏谑道:“给你下了情蛊,魔尊你要完了。”
魔尊一脸‘我不是蠢货’的表情,看得江问渠又要笑了。
但这次他没再笑,静静地倚在他的怀中,轻声道:“成婚的时候,我不喜欢有太多围观群众观礼,就你我俩人就好。”
魔尊生硬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江问渠抬头和他对视,对方果然移开了视线,他又笑了起来,语气平平威胁道:“不听我的,我立刻就拉着你入洞房。”
“……”
“哎呦,尊上您小心!”
不明白尊上为什么差点摔倒,魔使不怕死地脱口而出,结果得到魔尊冷漠、充满死亡的一瞥,浑身打了个激灵,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在门外好好站岗。
望着对方左脚绊右脚,狼狈离开的身影,江问渠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
时间倏忽而过,燃烧了一整夜、滴着白泪的蜡烛很快被红烛代替。
江问渠穿好一袭暗红色的喜袍,没戴金冠,换成了一个簪子,整理好仪容后,他望着昏黄的铜镜笑了笑,颇有些自恋道:“还是一个帅小伙嘛!”
“哎,可不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尊者这么一打扮,可比魔界除了尊上以外的所有魔物都要好看哩!”
为了巴结,魔使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出来了。
江问渠无奈地看他一眼,按照人类的审美,就算他不打扮,也比所有不成人形的魔物好看啊。
“魔后,时辰已到,尊上已在殿中等您了。”
江问渠无声地被这称呼尬了一下。
房门打开。
狂猎的飓风减弱,喷发掀涌的岩浆被停滞在半空,火红一片,霎是好看。
在魔使的带领下,江问渠穿过一个个红黑的走廊,终于在一道暗红色的巨门停下了脚步。
魔使们把门推开后,就悄悄退下了。
门里寂静无声,黑漆漆一片,就在江问渠以为自己走错之时,一点金色的荧光在他眼前亮了起来,随后如星火燎原般,一个接着一个,一束束璀璨的金色光点亮了整个宫殿。
火树银花保持着最灿烂的姿态,分别悬浮于宫殿两侧,盛开的粉色荷花灯飘飘荡荡地泛在氲氤着紫雾的水池里,无数青色流萤于空中分散着浅白纯洁的梨花花瓣,圣洁如雨落的花瓣里,一人负手而立,身影若隐若现。
和江问渠同样的款式,暗红色的吉服使魔尊苍白的脸颊有了几分血色,连淡漠的神情都柔和许多,白发同样被简单束起,冰莹晶淬的紫眸静静凝望江问渠。
他在等着江问渠主动朝他走近。
江问渠忽地一笑,足尖轻点荷花,暗红的衣摆翻飞着,掠过晕头转向的流萤,来到他的身前。
江问渠看了眼四周,笑着说:“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魔尊的目光在江问渠的上空停滞一瞬,视线在碧玉色的发簪轻点而过,语气淡淡:“怎么,又不合你的意了?”
江问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没有,没有,比我想象得要好。”
随后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很喜欢。”
魔尊不留痕迹的移开视线,没再说什么,脚步轻移,来到高台上两樽清酒前,拿起一把暗黑的刀,动作利索地划破手指,紫色的血液滴落在其中一樽酒中。
做完这些后,魔尊后退一步,江问渠心领神会,如法炮制,把自己的血滴入另一樽清酒中,血液和酒杯融合完成。
一阵如梵文吟唱,又如万魔哭嚎的声音在江问渠脑海里回荡,流转百世或是刹那芳华。
“礼成。”
江问渠如当头棒喝般清醒,发现身前那人执着酒樽,正无声地看着自己,江问渠安静地回视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后,江问渠才恍然大悟,他还以为要说些什么誓言之类的,原来仪式已经结束了。
他连忙举起属于他的那樽酒,举杯示意后就要一饮而尽,被一只白玉般冰凉的手按下,酒樽互换,两只手交叠,江问渠呆呆地看着和他手腕相交的手,就听耳边传来魔尊凉凉的声音:
“交杯酒都忘了么?”
江问渠大窘,脑袋一懵道:“不好意思,第一次结婚,不太熟练,下次一定注意。”
冰凉的视线从身边扫过,那人声音冷淡:“不会有下一次。”
你我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哦,好的。”江问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觉说错话了。
就在两人举起酒杯共饮时,江问渠突然想到什么,大喊道:“等一下!”
魔尊抬眸,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江问渠手忙脚乱地从衣襟掏出一个圆环举到对方眼前,眉眼里带着几分羞涩,“我做了这个给你,在我们那里,夫妻双方带上它之后,就代表要一生一世相爱。”
说完,江问渠害羞地看着他,说:“你愿意嫁给我吗?老婆。”
魔尊的视线从圆环绕回到江问渠通红的脸上,反问道:“老婆为何意?”
“就是道侣的意思。”
“哦,我愿意。”
江问渠脸上一喜,而后看着魔尊嘴角勾了勾嘴角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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