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尽欢有意再问问柏父的情况,但是看母子二人都是一脸忧愁,显然不是不是个多说的好时机。再想想自己也不过是个外人,实在没有多嘴多舌的立场,便把到了嘴边的问话咽了下去。
不问归不问,月尽欢还是意外人的身份劝了一句:“大娘,听你们的话,柏大叔的病情已经很重了,我觉得还是别再拖了,早些带来看看稳妥些——大娘你就在药仙居做工,若是钱财不够,不妨跟馆主说说,用工钱抵?”
杨大娘眼睛一亮:“我早就想带夫君来了,只是苦于银钱不够……姑娘这法子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馆主能同意吗?”
“有何不可?大娘在这里干的够久,做事情也够勤快,没理由馆主不同意的。”月尽欢说,心里想的却是实在不行就自己先垫一点。
如果杨大娘夫君的病实际上源自和知府差不多的毒物,两人的脉象相比对,对研制出对症的药物也有助益。
月尽欢心里盘算着,却越发觉得事情离奇。知府中毒还能用有人暗害解释,杨大娘的夫君听着只是个普通的采药人,他又招谁惹谁了?
一遍胡思乱想一边听着母子二人家长里短的闲谈,月尽欢在一旁坐着也不着急,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时不时帮着杨大娘数落柏杨两句——什么注意休息,注意饱暖,不要过于损耗身子之类的碎碎念。
直到饭堂里的人走的七七八八,柏杨脸上原本和母亲见面的欣喜也变成了无奈,杨大娘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抬头一看才发觉已经快未时中了:“诶哟,都这个时候了。”
看了看被念叨的都有些犯困了的柏杨,杨大娘好笑的一巴掌拍在了柏杨脑门上:“起来吧,不早了,娘送你出去。”
杨大娘也没有忘了月尽欢的事情:“姑娘你在伙房门口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没事,我去药房整点药材。”月尽欢没有依言行事,起身跟着母子二人走到了大堂,但是没跟着母子二人出门,而是自己转身走向药房。
药房门口有个看守着的小学徒。小学徒远远看着月尽欢走了过来,一开始还对这个这两日出现在药仙居的姑娘有些好奇探究的神色,但是看着月尽欢离药房越来越近,学徒的面色就变得有些为难了:岳雨歇只是随口告诉了众人月尽欢可以随意来去,但是药房重地,一般医馆是绝不会让外人进入的。岳雨歇说随意来去,但是究竟能随意到什么地步?药房是不是也被包括其中——他一个小小的学徒可说不好,但是出了事肯定得自己背锅。
想到这里,小学徒也坐不住了,站起了身子给月尽欢行了礼,说明了药房的规矩,然后支支吾吾的请月尽欢稍等,自己好找更有话语权的人来做决定。
月尽欢也明白药房对于医馆的重要性,也不打算为难这个小学徒,摆了摆手让他去找人,自己则是坐在了小学徒的板凳上。
可小学徒还没来得及抬脚,王言秋就走了过来:“干什么呢,一脸苦相……诶,月姑娘怎么坐在这?”
“王大夫您来的正好,”小学徒也没心思搭理王言秋打趣自己所说的一脸苦相,直接出声问道:“月姑娘说想进药房拿点药材,但是我没那个权限做主,王大夫您看?”
王言秋立刻明白了小学徒的为难,他也不是很能拿的定主意,但是毕竟人老成精,他倒是没像小学徒一样手足无措,而是沉吟一声,反问月尽欢道:“姑娘你需要什么药材,是不是必须亲手挑选?”
“那倒不必,只要能拿到这几味药就可以。”月尽欢报出了几个药材的名字,王言秋想了想,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就提议道:“姑娘,药房确实不方便别人进入,但是正巧老朽也要进去抓药,若是信得过老朽的话,不如老朽帮你把药抓好拿出来吧。”
月尽欢自然没有异议,将所需分两一一报上,王言秋倒是好记性,也不用写,点了点头就钻进了药房。
不多时王言秋就捧着油纸包走了出来:“月姑娘你看看,这药材有无错漏。”
“这么快?”月尽欢边站起身子边恭维了两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傅常说,抓药才见真功夫,我的真功夫还是差了不少,远远做不到这么迅速。”
王言秋一边递过油纸包一边哈哈大笑,虽然明知道是月尽欢这是在恭维自己,但是王言秋还是受用的很:“练抓药得靠水磨工夫日积月累,姑娘尚年轻,不用太苛责自己。”
月尽欢看了看油纸包里的药材:“不错,品质上佳,分两也足够。王大夫,这些药价值几何?”
“说这话不就见外了?”王言秋捋了捋胡子笑着说:“便拿着吧,馆主也说过,但凡有的,予取予求。”
既然是岳家人的东西,月尽欢也懒得玩什么客气了,拢了拢油纸包,谢过王言秋就回了伙房。
杨大娘已经回来了,正掀开了陶瓮的盖子查看着红豆是否软烂,眼圈有点红红的。
月尽欢在门口顿了一下脚步,犹豫要不要现在进去。
杨大娘耳朵倒是灵,几乎是月尽欢一驻足她就发现了。
“姑娘来啦?”杨大娘拿勺子捞了几颗红豆放到陶瓮盖上让月尽欢看看:“姑娘你看看,这火候够不够,还要再煮吗?”
月尽欢伸手拈了一颗,指尖一碾红豆就四分五裂,显然已经是粉烂,但是形体还十分完整。月尽欢点了点头:“嗯,快离火吧,再煮要过火候了。”
顺手把手上的豆泥塞进了嘴,月尽欢拿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卷起两臂的袖子方便做事,转头就看到杨大娘把陶瓮从火上挪开之后人却没有离开。
“……大娘您怎么站在这里?”月尽欢疑惑道:“我见别的仆妇都去休息了,您不歇会儿嘛?”
“不打紧。”杨大娘摇了摇头:“姑娘和这伙房不相熟,总得有人照看着些,我又是此处管事,没人比我更熟悉的了。姑娘对我们家有恩,于公于私我都乐意给姑娘打打下手。”
月尽欢苦笑,也没赶人走:一来是时间有点晚了,全靠自己恐怕得手忙脚乱也不一定能在准备晚饭之前收拾好离开;二来看杨大娘这性子,如果自己不让她帮忙她也不会离开,而是坐在门口等着自己,倒还不如让她帮帮忙,早些处理完也好各自回去休息。
想到这里,月尽欢便请杨大娘先将红豆捞出放凉,自己到一边去洗净了艾草将其煮熟碾碎榨汁。
煮了一锅白水,月尽欢取了两大碗加上艾草青汁去和糯米面,剩下的开水她也没浪费,把从药房里拿的药草全丢了进去,盖上锅盖文火煎着。
月尽欢边清洗着买来的老姜,边问杨大娘会不会做红豆馅,杨大娘笑了笑说她也卖过红豆包,做些红豆泥自然不在话下。
抱怨着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月尽欢拿着石杵狠狠捶打着洗净的老姜,忍不住好奇问了起来:“杨大娘,我记得您早上说您有个诨号叫包美人?”
“诶哟,顺口说的,姑娘还记着呢?”杨大娘开着小火翻炒着红豆泥笑着说:“年轻时候开包子铺,别人给起的外号……在外面姑娘可别叫我这个啊,不然麻烦。”
月尽欢想了想早上那白家的八个女人,不禁背后发寒:“还真是,早上我在外面吃包子还有一家婆媳八个问是不是您的手笔呢。”
“婆媳八人?哦,白家的那七个媳妇和婆婆是吧,白老婆子是我之前店里的老客人了,她还惦记着我的包子呐?”杨大娘有些好笑:“白大姐年轻的时候就好吃,我刚关门那阵子听说她还到处找我来着,只是我住到了城外去,也不怎么进城,一直也没机会见面。”
“嗯,看样子那白婆婆一直都挺关心您的去向的。”月尽欢咬牙用力拧着纱布包,从中挤出姜汁边说:“她也说了些您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不过我也很好奇,以您的手艺,开个包子铺赚钱应当要更加容易些,为什么会选择来当个小厨娘赚些死工钱。”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杨大娘抽走几块木柴,手里的铲子连连挥舞,不停翻动着红豆泥不让它糊锅,“但是姑娘你千万别觉得我是在抱怨什么,更别因为听了故事就善心大发非要做点什么——我已经欠姑娘不少了,不然我倒是情愿不讲。”
月尽欢苦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杨大娘看豆泥火候差不多了,就把红豆泥找了个盆盛了起来,自己接过两人弄脏的器皿一起拿去清洗。
“诶,也不知道白大姐给你说的有几分是对的,干脆从头给你讲吧。”杨大娘摸了个大蒸笼放到月尽欢面前的桌上,方便她包好糕团放进去:“我爹娘……没多大本事,但是心比天高,老想不劳而获,又重男轻女。弟弟出生的时候我才十四五岁,他们就把我赶出门干活计了。”
“那时候我还小,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四处打下手,算是那种最底层的小厨娘。有一次遇到个老乞儿,我可怜他给了他碗水饭,他看我心地好,就说要传我几手。”
“一开始我看他那个落魄样子,也不相信他有什么本事,但是他教了我些调味的本事,日后倒真成了我扬名的基础了。”
“后来我就跟着他学些东西,他也没从头教,教东西也是有一点没一点,所以也不算个师徒关系。日子长了他告诉我,说他其实是个京城里有名的厨子,但是为人所害家破人亡,自己也被挑断了手筋不能提刀。流落到了梧城也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办法续接手筋,这样或许以他的本事还能东山再起。可惜散尽了所剩不多的家财也没能复原如初,最后沦落成了乞丐。”
“虽然不能自己动手,但是他的眼力经验还在,算下来一点一点的教了我不少东西。”杨大娘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月尽欢旁边帮着包糕团:“我也是凭借着他教我的东西,才打出的名声,开了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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