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场内的人数不再增加,因为所有能落座的座位、落脚的空间都已经被人所占满。
朱贤姗姗来迟,带着汪量从不知道哪里走到了场中。汪量面色称不上红润,月尽欢心知肚明:他受的内伤并不是一两天的修养就能够恢复如初的——更何况昨日别庄一别之后这人恐怕善后也花了很长时间,耗费心力之下内伤不加重就已经不错了。
眼睛扫向了汪量身后的人,月尽欢皱了皱眉,岳复怎么也在这里?
此时的岳复满眼青黑,脚步虚浮,看这样子,恐怕昨夜一夜未眠,也难怪今天早上在客栈找不到人。
朱贤走到空地上,双手虚悬,向下一按示意众人寂静。在场的众人看到之后纷纷打断了和他人的闲聊,准备听听朱贤打算说什么。
“诸位日安,”朱贤笑了笑,对着在场的人拱手行礼,“感谢诸位今日到场。这场时隔二十年才得以再次召开的武林大会,总算平稳到了这最后一日。”
“如在下开幕那日所说,本次武林大会的一大主旨便是希望能让更多江湖人能够参与到这大会里,后进擂便是一次尝试。我们也如愿看到了不少武林后辈在擂台上的耀眼表现,虽然赛制有些问题,但是我们已将不足之处收入严重,也有了相对应改进的方法,想来下次武林大会必然有更加妥帖的规则。”
朱贤没有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上浪费太多时间,话锋一转变了话题:“在开始今日议事之前,武务司的汪捕头将代表邓府尹向诸位豪侠发放奖赏——请月尽欢月魁首上前来。”
月尽欢皱皱眉头,怎么还有自己的事情?眼睛一转,周围这么多人,想来朱贤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对自己出手。满怀疑惑,月归尘起身默默走了上去。汪量示意她站在自己身旁,清了清嗓子,汪量开口了。
“诸位,在下汪量,乃是武务司捕头。这次代表朝廷前来嘉奖以月魁首为首的一众江湖豪侠。”
“诸位或许对华州府一带近年来女子拐卖一事有所耳闻。”汪量四下看了看,不少人都点了点头,只有少数人不明所以。
汪量简单说了一下黄家父子作恶的前情后事,昨日别庄的行动,然后才接着说:“昨日峦重组织了众多豪侠前去解救被困的女子,又由月魁首带头抓捕了为首的黄家父子。其后峦兄更是通宵不眠,协助官府收拾了首尾、安置了被掳的女子。”
“邓府尹头疼拐卖女子之事数年却一直无从下手,这一次总算是揪出了罪魁祸首——邓府尹深知若非诸位豪侠昨日相助,此案必然不可能如此轻松解决。感念之下,邓府尹在府衙备下了报酬:昨日拔刀相助的豪侠离开黄家别庄前都曾在衙役处留下过信息,今日起可自去府衙领取报酬。”
汪量侧身,看着月尽欢和峦重二人,招手唤来一个托着木盘的仆从。
“在众多豪侠中,月魁首和峦兄二人贡献尤其突出。”汪量平静的叙说道:“峦兄多方调查之下锁定凶手,其后又组织众豪侠行动,这份功绩诸位想来不会质疑。”
“汪捕头,您倒是说说这月魁首又干了什么,值得被单独拎出来嘉奖的?”赫然是先前对月尽欢师徒二人出言不逊的巨阙派长老,这句话一出,哪怕是对燕归尘师徒心有不满的朱贤都不满地看了一眼。
月尽欢皱皱眉,扬声说:“阁下倒也不必如此给汪捕头捧哏,哪怕你不问汪捕头也是会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的——况且,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阁下还觉得朝廷能颠倒黑白,给我一个江湖后生强行造势不成?”
汪量轻咳两声:“月魁首这次单独受赏主因有二:其一,华州府外有一伙盘踞了两年的山贼,时常袭击过往商队,又或掳掠过往女子女子。月魁首前些日子已然出手将其击溃,设法将为首的何姓贼首捕获送交官府……此乃其一。”
众人纷纷议论,不少人也听说过城外何姓山贼的事情,但是这伙人一向滑头,深藏山林难觅其踪,这才一直没能被抓捕归案。没想到这月尽欢倒是有本事,能将带头之人擒下。
“不过是素日躲在山中的鼠辈,算得什么功绩?”那巨阙派长老十分不屑,丝毫不顾及身旁同门拉着他衣袖让他别说了的暗示:“在座诸位哪个人做不到?”
“你行你怎么不上?”刘霜叶见此人不住发难,最后还是忍不住与其针锋相对:“那山贼可不是这两日才出现的,你姓于的怎么视而不见。”
那于长老还想说什么,汪量却出声打断了:“阁下稍安勿躁,仅这一项当然不至于单独嘉奖,先前我说的简略,但月魁首昨日在黄家别庄大显身手才是她得此殊荣的主因。”
“月姑娘先是以身做饵,假作被掳打入黄家别庄内部,找到先前被掳掠的女子留下两名同伴守护之后,自己一人一剑孤身面对黄家父子以及其手下数十全副武装的家丁,将其全部放倒之余,击退想要救走黄家父子的花间客郑折枝,郑折枝借机逃跑之时更是月魁首独自追杀一个时辰将其放倒抓回。”
汪量一口气说完,微笑看着那位于长老:“阁下现在可满意了?在您看来月魁首配不配得上这份殊荣?”
于长老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话,在如此功绩之下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印随瞪了他一眼,冷声说:“丢人显眼,坐下闭嘴,回去之后领罚!”
于长老面色苍白:巨阙派的责罚种类并不多,但没有一样好受的,他用大腿想都知道回去之后肯定讨不了好去。
不敢再说什么,于长老怨毒地看了一眼月尽欢,缩了缩身子没有再说话。
众人听了月尽欢的事迹之后纷纷为这小姑娘侧目,看不出来小丫头胆子倒是大,惊叹之后总是忍不住接上一句“不愧是燕剑侠的弟子”。
汪量没有去管场中的议论声,接过了仆役手中的托盘,月尽欢瞥了一眼,托盘里一侧是五锭十两的银子,虽然对月尽欢来说不算多,但是作为官府的奖赏,这个数字也算是中规中矩。
右侧则放了两块牌子,让月尽欢有些在意——她之前从没有听说过官府给人赏牌子的,难不成是什么新东西。
“这五十两银子是邓府尹给两位的奖赏,月魁首三十两,峦兄二十两。”汪量没有压低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到来自官府奖赏的细节。
“银钱奖赏便算了,若是邓府尹没有异议,便分给那些被掳掠的女子中,尤其需要帮助的吧。”月尽欢看了一眼,摇头拒绝了。
倒不是月尽欢假清高,她有本事傍身,药仙居每卖出一份金创膏之类的药她都是能获得分成的,每月算下来不说多,五十两上下的入账还是有的。
当然,一般的药师不可能收入这么多,也不可能按份算——但架不住药仙居幕后的大老板被她收拾的服帖呢?
峦重见她这么决定,说了一句“我也一样”就站在一边了,毕竟连药师都不缺这点钱,他这幕后大老板就更不缺了。虽然如此,话说完他脑袋就耷拉着站在一边,感觉这人已经有点死了。月尽欢眼角抽了抽,这人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在观里时也没少见他彻夜不眠,但像这样半死不活的还真是少见。
汪量对二人的决定倒也不意外:二人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一身衣装也都是看着朴素罢了——再者,官府的奖赏一向鸡肋,说起来数量不少,但是仔细算下来对于江湖人也不过是一笔外快罢了。
也不强求,汪量把托盘放回了仆从的手中,随后拿起了盘中的两块牌子,一人一块递了过去。
月尽欢早就对这令牌有所好奇,入手后细细打量了一番:令牌材质特异通体银白,虽然是金属但是轻巧得很,轻轻敲打也没有空心的声音。上方打了孔,想来是方便穿绳悬挂。正面一个大大的“侠”字,背面则有着两行小字。
“月尽欢,零零壹……”月尽欢不解,这牌子怎么还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这零零壹的数字……希望没有特殊的意义,不然这三个字必然给自己又带来不少麻烦。
侧眼一看,峦重手中的牌子也是差不多的形制,只是赤铜色罢了。
台下众人也看到了这两块牌子,纷纷议论,不知道这两块小小的牌子又怎么能够称得上是奖赏。
汪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扬声说:“或许诸位也曾有过好奇,朝廷向来少过问江湖事,为何这一次武林大会,却命在下前来。”
看了看闻言警惕看来的刘霜叶等人,汪量笑笑:“在下自然是另有要事,这邓府尹托付的嘉奖不过是顺便——在下本次前来,乃是由武务司秦司长授命,前来想江湖人宣布一系列面向江湖人的朝廷新政!”
众人一片哗然,果然,新朝沉寂数年,最后还是忍不住对江湖人出手了吗?
汪量却像是没有看到众人沸腾一般,径自笑着说:“诸位稍安勿躁,容在下一一说来!此次新政有五:武人律、行侠令、侠义阁、侠名榜,还有……”
汪量顿了顿,正色严肃说出了最后一个:“武禁册!”
江湖人们从这几个耳生的名字里自然听不出什么花来,冷冷盯着汪量等着他一一解释,但众人现下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朝廷休想轻轻松松就让所有人按他们希望的行事。
场中稍显冷静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中便有月尽欢,月尽欢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大多都一脸警觉,倒是朱贤老神在在,似乎早有预料。
也不奇怪,朱贤恐怕是在场江湖人中第一个知道朝廷新政的人——现在想来,汪量先前早早所求之事恐怕便是这个在大庭广众下将消息宣布出来的机会。
那可就更奇怪了,朝廷想要推出新政那必然是会让天下人得知的,选了这武林大会恐怕也是图着此处江湖人多,消息散布方便……但朱贤有几个胆子阻止,还设下了阳擂为难汪量?难不成这新政还能碍朱贤的事不成?
满腹疑惑,但是月尽欢也知道朱贤不可能告诉她答案——只能从汪量的话中寻找原因了。
念及此处,月尽欢静静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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