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二人离开，归寒烟这才松了一口气，顿时力竭跪在地上。
浑身经脉如针扎一般泛着细细密密的痛，伴随着强烈的躁动不安感，归寒烟只能撑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
忽然察觉身旁有人靠近，归寒烟立即如炸毛猫一般挥去一掌。这一掌却被人接住，随即一道真气汩汩涌入她身体之中。
这道真气如春日暖阳，于归寒烟经脉游走一遍，不到片刻，便熨平了她的痛苦，让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可以了，多谢。”归寒烟看向顾岑风，不由问道：“你伤怎么样？”
“我没事。”顾岑风随口回一句，又颇有些急切道：“慕容雪方才说的子蛊母蛊，是什么意思？”
归寒烟神色一变，抗拒般移开视线：“没什么。玉笛我拿到了，先离开这里吧。”
顾岑风不解，下意识握住她的掌心又将她拉了回来。
“悠关性命之事，为何不说？”
耳鸣褪去，顾岑风语气中带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熟稔亲近。他此刻满心满眼，只有归寒烟的安危。
可归寒烟望向他一眼，眼神清清冷冷：“说出来就有用吗？”
归寒烟心头的火气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源源不断宣泄而出。
“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能改变什么吗？”
她声音冷静，可说出的话却已失去了理智：“你是能替我解蛊，还是能替我杀了慕容雪？你甚至忘了我是谁，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接受你自以为的关心？”
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说了便由不得归寒烟后悔。她这次轻而易举便挣脱了顾岑风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暖阁。
她怕再晚一步，就会被顾岑风发现她的脆弱，发现她方才的强硬都是伪装。好像这样，便能掩盖她不过是一个自己无却只能将气撒在旁人身上的自私可怜鬼。
归寒烟狠狠擦掉眼角泪水，不知自己满腹委屈从何而来。她早就习惯自己面对一切了，不管命运如何苛待，她也绝不认输。
“阿烟。”
身后忽然靠来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将归寒烟整个人都牢牢圈在怀里。
顾岑风埋在她颈侧，声音沙哑低沉：“阿烟……对不起。”
归寒烟一顿，旋即挣脱开顾岑风的怀抱，诧异看他：“你叫我什么？”
顾岑风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手抚上归寒烟侧脸，二人之间顿时呼吸相闻。
“阿烟。”顾岑风目光柔和深沉，满是心疼怜惜。他双手捧起归寒烟的脸，再次郑重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归寒烟对视上他，不由心中一动。可还没等她问，便见顾岑风眼中闪烁着自己的倒影正在一点一点放大。
她下意识退后，颈后却有一只有力的手掌阻住了她的退路。随即，轻轻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吻去了她的眼泪。
事情骤然变化到如此地步，归寒烟一时没反应上来，只愣愣站在原地。
而顾岑风却是见她落泪，一时心痛发乎于情。此时，见归寒烟乖巧由自己亲着，顾岑风心中顿时柔软一片。
他渐渐不满足于此，视线转而向下，便窥见了归寒烟微微有些紧绷的双唇。
拇指指腹转而抚弄上去，顾岑风垂眸看着，发现归寒烟的唇其实饱满润泽，像夏季成熟的软桃，让人很有咬上一口的冲动。
不过轻轻在那唇瓣上摩挲了两下，顾岑风便已心猿意马。可他抬眸看了一眼归寒烟，却发现她此刻神情僵硬，比起羞涩，更多的是一种不知现在什么状况的无措。
他终是轻叹一声，将归寒烟拥入怀中。
“阿烟，今后有我在，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办到。”
归寒烟却闭了闭眼睛，冷静下来道：“那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能摘给我么？”
这话说得任性，可归寒烟偏要为难。既是让顾岑风知难而退，不要轻易对她许诺，亦是在提醒她自己勿要沉溺在这一瞬的温情之中。
若是习惯了温暖，她又如何再去面对一人前行的风雪？
可顾岑风却拉过归寒烟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胸腔里，是顾岑风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掌心。归寒烟闭上双眼，只觉她的心跳也跟着这股节奏，跳得愈发清晰。
“可能现在说这个有些不是时机，可我等不了了。”
顾岑风敛起一贯散漫的笑意，看向归寒烟的目光深情缱绻：“阿烟，只要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纵要我上天入地，我亦往矣。”
归寒烟一时愣住，有些不解地看向顾岑风。
“难道是我说得不够明白？”
顾岑风嘴角勾起，顿时起了调笑的心思。他握紧归寒烟贴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不断逼近。
“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我会死缠烂打地缠着你，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让你想赶都赶不走——”
归寒烟额角顿时一跳。这不是她那时气不过顾岑风失忆，骗他时说的吗！
归寒烟此刻什么难过都忘了，满心的羞窘瞬间占领了思绪。
“你不许说！”
“为何不许？难道不是你已明白我的心意，所以才会说这些话？”
归寒烟羞恼之下，蓦地扑过去捂住了顾岑风的嘴，恶狠狠地凶他：“不许说！”
顾岑风顺势搂住她的腰，眼中满是漾开的笑意。
耳尖窜起的灼热越发明显，归寒烟敌不过顾岑风的厚脸皮，率先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
她讪讪放下手，声音也有些闷闷的：“你这人还真是奇怪，我凶你，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这也算凶？”顾岑风一派无谓模样，“那你大可以多多益善，我还求之不得。”
归寒烟暗自一笑，又不相信地问他：“那如何算凶？我打你也行么？”
顾岑风轻笑一声，反而意有所指：“打呗，又不是没打过。”
“我什么时候——”
归寒烟刚问出口，却倏然想起那晚在破庙外那无意中的一吻。
“想起来了？”顾岑风明知故问。
见他猜中自己心思，归寒烟忽然生出几分好胜心，眼珠一转便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顾岑风不疑有他，乖乖俯身将脸凑了过去。随即，一个轻轻的巴掌又落在了顾岑风的脸上。
顾岑风当即一楞，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窘色。
难得见他吃瘪，归寒烟不由噗嗤笑出声来，还不忘解释道：“这可是你让我打的。”
顾岑风哼笑一声，又微微顶腮，用指背抚了抚他被归寒烟打过的那半边脸。
“你打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归寒烟顿时一惊：“你认真的？我又没用力，你不会这么小气唔——”
顾岑风此刻已没心思再听她说些什么，只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不同于方才吻去她眼泪的轻柔，顾岑风一上来便吻得又深又重。
他本想收着力道，可一沾染上归寒烟的唇，他便像是渴水之人，本能地索取、掠夺。
直到归寒烟急促地拍打着他的肩，他才略略后退半寸，容归寒烟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你——”
质问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归寒烟便忽觉身子一轻。她顿时惊呼一声，旋即便被顾岑风直接抱坐在了栏杆之上。
紧接着，如方才那般纠缠不清的吻又再次如雨般落下。
“唔！”
归寒烟不过轻推了一把顾岑风，身后却骤然悬空。瞬间发生的不安全感让她头皮发麻，本能扑进了顾岑风的怀中。
顾岑风早已等候多时，此刻更是搂紧了她，顺理成章加深了这个吻。
他恨不得将自己满腔柔情都融化在此刻，全情交付于归寒烟。
可给得愈多，他想要的也愈多。若是两个人可以从此融在一起，不分你我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顾岑风终于放过了归寒烟。
他抵着归寒烟的额头，带着浓浓的眷恋，哑声唤道：“阿烟。”
归寒烟轻轻平复着呼吸，无力应答。
顾岑风又蹭了蹭她的额头，像是在寻求她的关注一般，而后轻声呢喃：“阿烟，我喜欢你。”
归寒烟呼吸漏了一瞬，却又听他继续说着：“是从未有过的喜欢，对心上人的喜欢。”
归寒烟怔怔看向顾岑风，只觉他此刻眼中眸光熠熠，让人无法直视。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你……你什么时候……”
顾岑风想了想，笑叹道：“太久了，我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只知你样样都好，我起初是欣赏，后来便不自觉被你吸引。”
归寒烟只觉得敷衍，不满将头撇向一边：“你哄我呢。”
顾岑风摇了摇头，“我字字属实。”
虽是如此说，顾岑风却也认真想了想。
“那时在地宫，你明明对我心怀不满，却又不得不同我合作。”
回忆起过往，顾岑风也不禁觉得好笑。他转而又道：“可在那间暗室之中，面临生死关头，你仍愿将后背交给我。”
归寒烟忍不住锤了顾岑风一下，“你变着法说我傻？”
顾岑风闷声笑了笑，又握住她的手，“不是傻，相反，我是觉得你很聪明。你选择与我合作，不是因为信得过我，而是因为你相信自己的能力。
即便局势对你不利，你亦相信自己有掌控它的这份自信。
那时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又发现你骨子里自带一股倔强，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彻底打倒你。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亦是我所向往。
或许你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不过轻飘飘几个字，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磨难过后仍初心不改，有多难得。”
“我是你说得这样吗……我怎么觉得，我总是被你牵着鼻子走。”
闻言,顾岑风不由失笑：“哪里的话，明明是你牵着我走。不是说好，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见顾岑风又提那件事，归寒烟不由忿忿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好了。”
“阿烟。”顾岑风叹息一声，又将归寒烟抱下来搂住。
“我想和你在一起，想知道你的所思所想，想了解你的全部。你不用着急给我答复，只要你让我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我便觉得知足。”
此刻，顾岑风头偎着她颈侧，卸下了所有防备，只满心将自己这份感情全然交付。
归寒烟要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她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顾岑风，终于还是将心底疑问道出。
“喜欢一个人，会对她有所隐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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