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弄清楚了萧平云、胡彩青和方计兰的过往,按理来说应该着手解决内忧。
但迟迟没等到是否能进博雅堂的消息。
今日方计兰外出与友人相聚,萧沅也打算去外边逛逛,主要是去博雅堂附近。
等不来消息,那就自己争取!
此时正值下学。
萧沅抵达博雅堂道路附近的一条街巷,就见不远处有人在拉拉扯扯。萧沅今日不打算当刺头,本想绕路走,可随意瞟一眼……
……实在是仇家路窄!
林邵!
别说仅是背影,化成灰,萧沅都能在灰堆里找出林家骨灰。
不能挫骨,也得扬灰。
林邵身边还围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金丝长袍的衣裳就知是蛇鼠一窝的公子哥。而几人对面被挡住的人被挡了,萧沅不知是谁,只能瞥见足下一隅素简的袍角。
她咬牙,揉了揉手腕,平静中透着十足架势。
半个月,这才半个月。看来游园会那日下手不够重,林劭还能来学堂。
距离缩短一半,萧沅听见有人开始发难。一个黄袍公子哥推对面人肩膀一下,道:“怎么样?应不答应?”
林邵接言:“一句话的事,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
“不与你们为伍。”对面人答道。
嗯???
是语气清高的少年。
只是,萧沅借拐角高墙靠着,偷听出声音有些耳熟。
“萧文卿。”那个黄袍公子哥叫对面人名字,打量他,“你爹去得早,萧府收留你。每日往返萧府,连自知之明都没了?”他伸手拍萧文卿的脸,被推开。他无所谓继续道,“还真把自己当正经的萧家少爷?你只是寄宿萧家,说到底,还不如主人身边管家地位高。”
“说什么呢,”见此情景,有人将他贬得更低,“我看不如心爱的一只狗,我能为家里的爱狗每月花费千两,萧府能为你萧文卿一掷千金吗?绝无可能!”
“我听说好像是月例五十。”
一阵欢笑。
他们语气恶劣,用处境戳人心窝。
他们揶揄的笑,尽是对萧文卿穷酸的嘲。
萧文卿三字一出,萧沅就记起这个人了。
萧老夫人寿辰那日在她身边,快憋断气的表哥。
他嘴严一绝。
萧府很大,撷华院很偏,自此之后萧沅就没接触二房。
上次信口开河让表哥咬舌憋气,今日缘分来的巧,还他一回!
主要是江湖儿女,义字当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主要是萧文卿一个文弱书生,遇上有几下拳脚的林劭可能吃亏。
主要忍不了仇人逍遥!
萧沅看过去,围堵萧文卿的人又开口说话,这回是一个蓝袍公子哥。
“是啊,文兄。”蓝袍公子哥喊得熟络,施压中以理劝诱,“只要你接下来助我们,今日你毁坏范兄的名画,我们可以不追究。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给你酬劳,让你早日赚够银子,自买宅院,带你母亲搬出萧府。”
“怎么样?文兄仔细想想。你是学堂的优秀学生,不应该不懂这些道理。”
默了一会。
“这笔交易值不值当?”蓝袍又问。
他们对萧文卿身世背景打探透彻,显然有备而来。
那边,萧文卿却保持态度,沉声也轻蔑:“休想。”
“你们学术不正,玷污读书人三字,败风气,辱师门。休想拉我与你们同流合污,做对不起天下学子的事。”
“你……”闻言,蓝袍公子哥怒道:“萧文卿,你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文卿挺直腰板。
对这些人不多言。
“好啊,简单的很。”黄袍公子哥突然畅快一笑,清高有何用?生计当前,谁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他道:“后路是文兄自己断的,可别怪兄弟无情。”
他说得好似自己赠予天大的恩惠。突然对身边人手一挥,呵道:“萧文卿毁坏本公子名画,带走!去衙门评理,照价赔偿。”
竟是用银子恐吓,要押萧文卿去公堂。
“届时,盼文兄还能挺起腰板。”
萧文卿被两个随从按住肩头,缚手架住。他咬牙:“我不知道画怎么出现在我课桌,我回来时画已坏,我从未损画!”
“哦。”蓝袍公子讥笑,“你去哪了?可有人证?”
不用萧文卿答,萧沅先一步从他脸色中得出:没有人证。
“哼。”冷哼一声的是林邵,“你的意思是范兄自己撕坏画,闲来无事污蔑你?范兄向来爱名画,有自毁画卷的理?你反咬一口也要看清对方是谁。”
“正是。”蓝袍公子哥认同林邵的理,“当我们都是傻子?好歹找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三人咄咄逼人,身侧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同伴。
“带去衙门!照价赔偿。”
都是男人,萧文卿一人抵挡不住,眼见着就要被带走。
那边,萧沅倚在不远处观察,从几人对话中猜测,黄袍公子哥大概是林邵口中的范兄。
她忍不了了。
什么范兄,什么黄兄,什么名贵字画,管它三七二十几,萧沅墙角走出,声音清亮:“且慢。”
说不过就再打一次!
割掉舌头,断其臂,这样就供不出她。
几人背后突然冒出女子声音,他们都闻声转头。黄、蓝和灰对面,沿街巷迎面走来一个姑娘,姑娘单薄清秀、气质温润,浅绿色衣袂飘飘,脚步却是利落稳当,大侠风范。
自上次林瑶提起萧府萧沅,林见德又说注意方计兰动作,借刀杀人,于是林邵认识了萧沅。待看清来人,林劭一下就严肃了,他冷声道:“又是你。”
此时变成三方站位,萧沅与一群公子哥面对面,萧文卿在他们身后被各府邸接主子的下人用力按压住。
萧沅止步,看他一秒,火速收回眼:“我不认识长得丑的人。”
那些人虽互相认识,可萧沅此言一出,部分人还是不约而同看林邵,身份高的直接看,身份低的则偷瞟。
他们甚至生出平日没有的对比。
林劭与林瑶不同,他从小皮肤苍黄,因腹部酸疼没睡好,眼袋浮肿。
单论长相,林邵不出众。
“林兄自然不能与细皮嫩肉的姑娘比。”有人解围却又暗讽萧沅,道。
萧沅笑笑:“和你们也比不得。”
几人眉梢一松,夸他们?
竟有些想继续听下去。
“他半斤,你八两。”萧沅对蓝袍公子方向说。
“……”
两人暴跳如雷,有摩拳擦掌的意思。
全场独黄袍公子哥觉冲出来的姑娘没针对他,反笑意盈盈。
萧沅的确是这般网开一面,毕竟是名画的主人,还不能一张嘴,道尽途穷。
即使萧沅在燕京已大名鼎鼎,但也不是谁都能一睹容颜,黄袍公子哥见林劭和蓝兄态度,问:“劭兄,她是?”
林劭透出一股戾气答:“范兄游园会当日在另一处赏画,可能不认识这个人,她是萧沅,殴打妹妹的人。”
“若不是因她造成妹妹出行不便,妹妹一定会亲自将画赠给范兄。”
自己被打的事,他谁也不告知,被女人打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而萧沅闻言,捕捉到林瑶对黄袍男人投其所好。
有点意思。
黄袍公子侧首打量萧沅,萧沅睫羽急颤,无辜。
他反问林邵:“当真!”
怎么看都是弱女子。
林邵:“还能有假。就是她。”
林邵想到此处就腹部酸疼,还没好全的他为何会来博雅堂,他又不爱学习,原本是请假的好机会。可妹妹腿瘸了至今没痊愈,妹妹喜欢范兄,若不是为妹妹,他才不会委屈自己,带伤而来。
为关系交好,他还为妹妹转赠一幅画。
不过这幅画坏了,于是三人串通一气就把目光放到萧文卿身上,只要萧文卿帮忙,接下来校考的事就十拿九稳。
可眼见着……范兄对萧沅转了态度。
重点已不在萧文卿那边。
林劭求证蓝袍公子作证。
蓝袍公子:“是她。”
萧沅也不急着否认,而是问:“你是谁?”
黄袍公子:“他是新晋兵部员外郎林大人的公子林劭。”
萧沅装作不知,只道:“兵部?”
“嗯。”
“都会武功?”
“嗯。”
“所以你想想,如此污蔑我,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青红皂白全不分?”萧沅道,“我能掰动林家人一只手腕吗?”
“……”
“我若有点本事,萧府十六年能查无此人?”
听着有点道理。
那蓝袍公子是林劭的好友,见黄袍公子有疑虑,他道:“萧家庶女,品德有亏,保不准你暗地里使用龌龊手段。”
他笑:“你独自来此,莫不是来私会情郎?”他视线转到萧文卿身上,“是……”
“嘴巴放干净点!”他们身后冒出呵斥。
是萧文卿。
那蓝袍公子视线与他交汇,气势上生生被呵住,愣了半晌,见萧文卿动弹不得才恢复脸色。
对面,萧文卿虽被人按住,挣扎不开。
但他要为萧沅澄清。
两人虽没交集,可这件事他心知肚明,二人清白,萧沅作为萧府的一员也不该被诋毁。
林劭和蓝袍却哈哈大笑:“急了,猜中了,狗男女。”
萧沅也跟着笑道:“贻笑大方。”
瞬间让人止了笑。
“我行事坦荡,倒是你们,偷摸鬼祟,遮遮掩掩。”
“同是学生,有什么事不能学堂弄清楚,要把人逼来侧门?”
萧沅回府第一日见萧平云,她还不掌握“私奔”影响范围,坚决不承认这档子事。因为许多人心底藏污纳垢,可面上惜名如命,声名狼藉会影响她接近权贵复仇。
被反复鞭策后,她倒觉得这名声用起来不错了,甚至能挥洒自如。
反着用,她能厚颜无耻,口不择言。
正着用,就如现在的行事坦荡,光明磊落,敢爱敢恨。
“我萧沅爱憎分明,若不是为人坦荡荡荡。也不会人尽皆知。”
“不像你们,”萧沅根据萧府的事,和从律法里的学习,“自己院里的事遮遮掩掩,私通苟合,败坏门风;妻妾争宠,谋害子嗣;嫡庶之争,兄弟阋墙;忘恩负义,草菅人命。”
“暗地里无所不用其极,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累不累?一生为其遮掩,不敢真面目示人,可悲。”
萧沅堪称滔滔不绝。
她想,管他那件事,总有一人能引为己身。
果不其然,若说游园会,是林家兄妹同一副脸色。这会,每个人都有种被揭穿的心虚。
萧沅有种抓住每个人把柄的感觉,可以让青罗在这些事情中对每户盘查。
分崩太子赵仁章的势力!
陆续地,从对萧文卿私密围堵,街巷逐渐出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些公子哥从最初对一个姑娘出来维护表哥的不屑一顾,到错失对萧沅动手的时机。
萧沅:“怎么,哑巴了?一群男人,敢做不敢当。”
一群公子哥哑口无言。
萧沅走过去,拔开束缚萧文卿手脚的人。
萧沅微微站在萧文卿前一脚。
事情没完,萧沅又道:“自己心中藏污纳垢,还请不要看别人都是混浊的。”
“表哥是萧家一份子,父亲送表哥入学,待他赤城,两人学术交流如同父子,你们这些人岂会懂。”
“还有,”她看向其中一位公子哥,“梁朝有严格的俸禄规制,我想,在坐的各位都高不过家父吧,可为一只狗一掷千金,哼!等着被弹劾。”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
以权谋私,贪污腐化,他们都是萧沅的见证。
萧相才是唯一清政廉明的好官。
能给萧平云带高帽,出乎萧沅意外。
对面公子哥闻言,也是一愣。
平日这般言行惯了,不管是去花楼,还是赌坊,都是被奉若神明。
他们潜意识里,财大气粗的言行,向来是被敬重的象征,今日却沦为罪证。
萧文卿听此一番话,心里是震撼的。
从小到大,外人最能知晓怎么刺伤他,而他也无形中有寄宿、低人一等的认知。他全然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现在仔细想来,萧伯父对他提点颇多。
他的努力不仅可以是逃离,也可以是一家人互帮互助。
萧沅抓住萧文卿袖口,欲带他走。
“且慢。”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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