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虽知,但问:“什么事?”
“姑娘方才的出言不逊——”
萧沅打断:“是真性情。”
“好好好,姑娘真性情,方才的事我们暂且不提。”那群人尽力想挽回颜面,也是恐萧沅真会找人弹劾,他们尽全力找回筹码,最好两事相抵。“文兄弄坏了我的画,可不能如此算了。”
萧文卿:“并非我毁坏。”
蓝袍公子:“还狡辩,难道我们自己构陷不成。”
谁知道呢?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明知错了却不认,反要据歪理力争。
双方各执己见。
萧沅不疾不徐,道:“名画在何处,可否让我掌掌眼。”
一人大方的将画递给萧沅,可语气揶揄:“听闻姑娘从未踏进学堂,好意提醒,谨言慎行,莫闹了笑话。”
他们既知萧沅,当然能联想到一些传言,做为萧相的女儿,没进博雅堂,那就是没入学堂。
门外汉一个。
萧沅客客气气:“多谢提醒,粗人有粗人的看法。”
萧沅接过画,萧文卿近她一步,一起看。
一幅画似惊雷般形状从中间裂开。
萧沅敛眉,仿佛遗憾。
萧文卿低声解答:“这是宋大师的《碧波山水画》,他三十年前归隐,三年后去世,山水画仅十幅,留下墨宝不多,所以珍贵,若竞拍求之,可价值万两。”
“换言之就是一幅画抵我十六年?”萧沅道,“你怎么这么倒霉。”
萧文卿:“……不是我。”
萧沅:“我知道,可你碰上事了。”
《碧波山水画》画的是宋老归隐后的山水,山清水秀,溪流娟娟,两只丹顶鹤足爪没进溪里,溪水清澈见底,它们啄溪觅食。
都这个时候了,萧文卿还能见她这般漫不经心开玩笑,使他想起萧老夫人寿辰那日,萧沅站他身边,也是不以为意。
愈是这样,说明有办法。
他问:“看出什么?”
萧沅支吾道:“其实我不擅字画。”
萧文卿:“……”
见两人对画作闲谈上,那群公子哥没了耐心。
“看够了没有,孤陋寡闻了?”他们嗤道。
“是,是孤陋寡闻。”萧沅放下画卷,道,“只是……”
他们领教了萧沅的胡乱攀咬,对萧沅的每句话尤为谨慎,问:“只是什么?”
“这画不是表哥损坏。”
萧沅说这句话的同时,也在捕捉每个人的神色变化。
当然有惊喜!
“怎么可能。”有人质疑,“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我们看见萧文卿毁了画,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呢?就凭你没资格进学堂,更没看事情经过的一张嘴?”
萧沅对讥讽不甚在意,道:“我有物证。”
“拿出来。”
“急什么?”萧沅展开画,裂痕清晰可见,她道:“这画便是证据。”
话毕,人群中一阵哄笑。
炎炎夏日听了个冷笑话。
萧沅对他们的笑不以为意,也不急着争辩。她走到蓝袍公子面前,指认道:“这幅画是你和他撕坏。”
他是林劭身边的一位伙伴。
林劭:“怪不得你在萧府十六年无人知,原来有原因,就应该困在家中,否则出来胡乱咬人的疯子。”
蓝袍公子:“疯女人!”
“谁是疯子?都说了,你们做人一点不实诚,一个个不知悔改。”萧沅对围观人道,“就是他们两人!”
“诸位请看。”萧沅指尖精准地点在画纸裂口边缘,“宋大师的画用的不是一般纸张,材质极其特殊。裂痕走向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当时至少有两个人在相反的方向同时用力撕扯,才毁了这幅画。
“一人双手撕画,绝不是这样的裂口。”
“是你们观赏争夺所致!其心险恶,趁我表哥不在事发现场,构陷于他。”
一些公子哥的微表情,验证了萧沅的猜测。
“所以,这画就是真相,你们还想抵赖?”
“也成。”萧沅堵死他们最后一丝挣扎,“画在此,我们还原现场!”说着,萧沅就要动手。
“且慢。”又是黄袍公子出声。
相似再现。
他算是见识了。
女子贞洁大于天。而萧沅半年前已名动燕京,她现在最不怕惹祸上身。没有什么比污女子名节更大的丑事。
其他人与他也大不相同。
范家属书香世家,不能今此,毁于一旦。而且,只论萧文卿才情,低头并不丢人。
他装作才知:“竟是如此。我见到此画时已在文兄课桌,险些伤害文兄。文兄莫怪,范家人皆是知错必纠的君子,”他握拳拱手,“我在此赔不是。”
诚意满满,收获围观者改观。
但这般倒戈,兄弟俱惊。
萧沅知晓他是权衡利弊的决策,并非认清错误,光明磊落。
至此,萧沅也不知黄袍家什么职位,可就凭林瑶相中他,想必不低。
萧沅这个人很神奇,她出现总会发生事,总能绝境逢生,然后占据主导。
萧文卿因此下意识看向萧沅,萧沅不接受:“道歉有什么用,没有诚意。”
黄袍范兄还算沉得住气:“姑娘认为该如何?”
萧沅眼一抬:“赔偿啊。”
“……”蓝袍公子闻言,心中郁火宣泄不出,“赔偿什么?我们又没损你的画?你们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事,谁不气?画毁了,对萧文卿的目的却没达成。
萧沅没打算饶人,嘴还没张,黄袍将蓝袍往后一挡。本就是打算私下与萧文卿偷摸促成交易,如今转变成台前事。
此事僵持许久,不宜再宣扬。
他平息此事,先道:“姑娘想要多少?”
萧沅略微思考:“嗯……万两。”
众人:“……”
两边顿时手舞足蹈碰到一起,险些抓耳捞腮打起来。萧文卿慌乱中为萧沅挡住对面人,对面黄袍残存理智以身躯阻挡,但对面还是有一人腹部受一拳,伤情加重,呕的一声,面目狰狞。
两边打架未遂,萧沅道:“是不是男人,磨磨唧唧。一句话,给不给。”
似曾耳熟,众人看林劭,林劭因腹痛,比方才更丑了。
黄袍公子:“姑娘未免狮子大开口,请问万两如何得来?我们兄弟总得清楚。”
萧沅看向一人:“他一只狗一掷千金,我表哥是人。”
又一人因祸从口出被兄弟凝视。
萧文卿闻言:“……”
十条狗等于他。
好吧好吧。
抬举了。
世薄人不贵。
在那边公子哥却不是这般想,黄袍公子道:“一条狗自然比不得文兄,那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这件事完全在萧沅道主导下了,“各位都是读书人,没学过一寸光阴一寸金?我表哥被耽误了多少时间?万两已经是顾念同一所学堂的情谊。”
以前萧瑾初建松山派的时候,收留的都是可怜人。没银子,不能维持生计的情况下,父亲萧瑾就会去走镖,早完成一趟,就能多接一单,所以萧沅深知时间宝贵。
而对面众人:“……”
一寸光阴一寸金。
能这么用?
最后,一个个公子哥互相扒裤衩,像在自己的地盘遇见女土匪。面如死灰,终于凑够万两。
黄袍公子俸上银票、玉佩、扳指等:“姑娘,万两在这。”
那群人看萧沅,又气又恨,后牙槽作响。可如今已不能对两人如何,还担忧两人回去让萧平云弹劾。
“嗯。”萧沅应下,“以防反咬一口,弄个字据,签字画押。”
她示意萧文卿收下,萧文卿作为读书人觉不合适。犹豫下还是照做,亲手写了滴水不漏的字据。
他生平第一次做出格的事。
众人以为事了,转背影,准备散去。
这时,萧沅突然喊黄袍公子:“……范兄。”
“……”众人视线纷纷再聚焦萧沅,今生难缠的人今日遇见了,怎么会有这般难缠的人。
关键是,此女子喊得云淡风轻,仿佛上一刻暴风骤雨的对峙,她土匪般的敲诈勒索从未发生。
黄袍公子哥折返,萧沅看背后一群人盯住的目光,她拉他到一边,悄声问:“画是林瑶送你,她倾慕你?”
黄袍公子:“……做什么?”
他们平日私下没少对各姑娘比较,谁相貌好,谁性格好,谁身材好。发妻不能自己做主,待时机成熟,纳姑娘进府做个妾室的权利却有。
但这会全然没有比较的心思。
萧沅的扑捉一锤定音。
“哎!”她熟络地叹一声。
抬手将人肩膀一拍,压得和自己平视。
黄袍公子:“……”
他如画,能将他掰成两半。
外人盯着像称兄道弟。
欺骗性,太具欺骗性了。
金玉其外的外表下是凶悍!萧府两女,大相径庭,谁见谁跑。
“姑娘有何贵干?”他道。
“没大事,今日你我相识,随便聊聊。”萧沅悠悠地道,“我看酒楼里消费多都会有赠品,所以我也不能让你白花钱,我告诉你个秘密,林瑶……”
……
风波平息。
正值夕阳西下时。
萧沅和萧文卿并肩走在燕京大街上,落日余晖将两人身影拉得细长。
萧文卿一边同她往萧府走,一边看萧沅,一边想,萧沅是怎样的。
现在的她……
“呀!”萧沅被空气中飘散的糖香气拐走,“糖葫芦!”
路边一个小贩正举着扎满鲜红果实的草靶子吆喝:糖葫芦,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嘞。”
“姑娘,买两串冰糖葫芦?”
“嗯。”萧沅眼睛亮晶晶。
店家拔下两串:“三文钱。”
萧沅转头,萧文卿落后几步,还沉浸在做比的情绪中。
“表哥。”她喊,“三文钱。”
“哦。好。”突如其来的被喊,萧文卿没多想,机械地从袖口取钱,递给店家。
店家笑着:“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是啊。”萧沅回笑。
萧文卿:“……”
店家:“若是我家孩子也这般就让人省心咯。我家那两孩子,还是亲的,谁都别想从谁口袋拿一文钱。”
萧沅:“相处方式并不影响感情。”
两人继续涌入街巷人流。
突然,萧文卿远看视线被挡住,出现一串糖葫芦。女孩子说:“吃吗?请你。”
萧文卿:“……不了。”
萧沅立马收走,方才走了一阵,像是忍痛割爱才决心给他。
“……”萧文卿见动作之快,快到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臆想。
现在的她是这样的。
现在的她不如刚才逻辑严密、字字如刀、果决锋利。她在萧府分明经历很多,可此刻却能把烦恼抛之脑后,像糖葫芦外层裹起来的糖浆,她笑容明净清澈。
多了孩子气。
可下一刻,萧沅却反差地道:“说说。”
萧文卿猝不及防:“啊?”
“你以前也被欺负?”
“没有。第一次。”
“哦,那我更好奇。说说他们为什么找上你。”
虽事了,但萧沅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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