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入席还在继续。
一行人过后,后边再迎来一位皇子。他一身玄色暗纹亲王常服,长身鹤立已十分耀眼,偏他还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实在招人嫉妒。一份独有的轻松将他与人区分开,他带着闲逸,又不丢掌控感。不似赴宴,倒似逛自己府邸。
他在太子赵仁章对面席位坐下。
入席前已见过此人,萧芷柔便不给萧沅介绍了。
紧随其后,来了一位年纪偏小的皇子。萧芷柔道:“他是十三殿下,今年九岁。”
“十三?”萧沅问,“是陛下第十三个儿子?”
萧芷柔点头。
十三殿下一身杏衣,年纪小却有一种稳重感。萧沅瞧过一眼又问:“他厉害吗?”
初见就问一个皇家小孩厉不厉害,外人或许会误认为询问者别有所图。
但萧芷柔认真地“嗯”了声:“厉害。历届进入殿试者,年纪最小的是秦王,下一个打破记录的或许是十三殿下了。”
闻言,萧沅窥看赵西裴,十三殿下正在同他说着什么。赵西裴的名声都在战场上,原来他文学造诣也超群绝伦。
他怎么学的?如何有时间?萧沅想。
不过,下一秒,萧沅想起父亲萧瑾坚持带她游历的话:经历产生洞见。
当时她不懂,只觉得走过去就忘了,论起印象深刻,记得最多的就是那个铺子食物让人流连忘返。
但现在想来,若不走过那些路,连食物念想都没有。
再看那些留下来传颂的经史子集,每一个书者都不是闭门造车。
萧沅偷看完人就收回视线。然后,太子赵仁章来了,他穿一身龙纹紫袍,也是气宇不凡。隔着御道,他在赵西裴对面入座,两人对视算是兄弟间礼节回应。
私语中,有太监通传“陛下,皇后娘娘驾到!”,宴会迎来第一个小**。
通传声由远及近,所有人都噤声,侯礼。
在鼓乐声中,一双明黄色的靴子与一双凤纹锦履,在宫人仪仗的簇拥下,梁帝和皇后缓缓地从萧沅目下经过,沿着御道,步上那至高无上的帝席。
梁帝一身龙袍,衣袍之上的十二章纹似权力说明书,昭告天命神授。
直至梁帝落座龙椅,传来“平身”,众人才敢抬首,归位。
宫女鱼贯而入,宴会传膳进酒的同时展示皇恩、嘉赏秋闱学子,然后才丝竹声起,一队舞姬穿石榴色水袖长裙,踏波而来。
歌舞升平,由礼仪转向娱乐,气氛轻松,君臣尽欢。
而此时,萧沅作势摸盏却在纵观全局,她览过范学士、范夫人、刘惠妃,五皇子晋王,太子和十三殿下。还别说,那个九岁的十三殿下正经得像个小大人似的,他方才怎么能与赵西裴有话聊,两人年岁、秉性都不是一挂。
也不对,看人要全面。譬如主持校考、秋闱监考,他就能收松弛不羁,变得秉公任直,不偏不倚。
思忖着,萧沅把视线从十三殿下转向赵西裴,他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扶着杯盏,目光似落在亭台上舞姬的翩跹上。
他神态间有一抹玩味的笑,轻歌曼舞,看来赏得很尽兴。
百官酒过三巡,萧沅开始吃,补充体力。
一个时辰后,来到最后一个烟花环节。带着酒气的众人看向夜空,夜空之上,星星点灯,光芒美如画卷。
然而,原本绽放的烟花突然变得狂乱,多道异常的尖啸后,天空之上有东西冲入御花园,“嘭”的炸响,虽没伤人但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宴会席,吞噬桌椅、杯盘,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浓烟使人失去方向,场面混乱。
宴会外的侍卫还没赶来,只有参差不齐的人声喊着:“护驾!”
“有刺客,护驾!”
嘈杂声错乱,当是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而烟雾最浓烈的瞬间,薛明与几位受害者动了,他们服务宴会整个过程,早已对位置熟记于心,就算是蒙面,也能精准每一处。
用烟雾做掩护,他们将太子身边的侍卫尸首秘密运入,伪做太子刺杀却不成,刺客自尽。
“有刺客,保护皇上!皇后!”
喊声还不停。
萧沅找到薛明道:“够了,趁乱走。马车内我备了你的衣物,按我给你的纸条做法离开。”
宴会也不是不能离席,有些人酩酊大醉,还留席上只会丢人现眼,所以有人提前退席回府。
此刻也没封锁宫门,薛明可打这个时间差,扮做他人出宫。
薛明急道:“他们法子多得是,烟雾终究会散,那你……”
趁御前侍卫还没找出破绽,萧沅推他走。她道:“尽管走,余下的我处理。”
既然有刺客,那必然少不了兵刃交击声,这些需得萧沅来完成。
这时,忠于梁帝的禁军统领带人冲入,萧沅抓住机会上前,先从小兵入手,制造打斗声。然后锁定那禁军统领,趁机将太子侍卫送入他的手中,被他一刀拿下。
有人道:“这里还有一人,抓住他!”
烟雾浓度在减弱,可萧沅还需要处理尸首,她还需要拖延时间,将尸首做得更真些。
因为这些人是前一夜杀死,为了掩盖死亡特征,用温度和药物影响血液还不够。
她从护驾的侍卫中夺过一把刀,身疾手快地在尸首的原有伤口上进行二次刺创,确保伤口与现场武器完全吻合。
突然,在混乱、烟雾与护驾中,萧沅被一只手用力环住,将她拉入一旁的阴影里。
萧沅并不惊慌,因着二人距离极近,萧沅闻出一股熟悉的清香,和游园宴那日她为脱身,以收面首做借口的男人身上味道一样。
萧沅不仅不慌,脚下还恰好有一俱尸首,她抬刀就“哧”的往下捅。
赵西裴环住她,似疾步过来,声音略沉:“你的目标果然是太子。”
他原先以为面前的女子,目标是林家。林家助方计兰要害她,所以她反击。而凑巧,林家与太子有关系,从而意外波及太子。这次,他确定了,她的终极目标是太子。
已被知晓,又是时间紧迫期,萧沅哪有空管他跑来的询问,她先借他身体做掩护转个身,又是一刀下去才道:“秦王要捉我立功吗?”
话落,萧沅能明显感到他的身形变化,扯出一个笑。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不屑道:“护驾?捉你能算什么功劳。本王还没这么拿不出手的功绩。”
萧沅提取出的意思是,她不会被供出!
“只是,”他道,“你的所作所为只会是动静大,雨点小。”
“那又如何呢。”萧沅携着他转个方向,似两人共舞般躲过烟雾中的护驾侍卫。她道:“王爷不会以为我愚蠢至极,且盼望用一件事就能置太子于死地吧。”
“路要一步步走,心腹会一块块卸!”
复仇戏码才开场。
萧沅早就想过,不管这件事以什么方式发生,就算能完美结束,那也只是拖延到更多时间而已,过后,仵作会查出刺客死因,太子安排刺杀会真相大白。
不过,成与不成,是否清白,对萧沅来说都没关系。重要的是,结果都会指向太子。
她要的是,事件积累,长而久之,雪球效应会让百姓、官员和梁帝都觉得:太子无能、难堪大用!
渐散的烟雾中摸来一人,这次是赵西裴先注意到,他用身体挡住来人视线,带萧沅转了个方向。
萧沅趁此,又是一刀下去。
他道:“你当真是不怕死。”
这不是疑问,而是结论。
他觉得萧沅谎话连篇,上次游船还说惜命,这次就不顾性命了。
萧沅早知,复仇路危险重重,只会一险比一险高。若是她害怕,就会选择在桐县苟且地活着,而不是只身上京!
萧沅回道:“王爷会因为有危险就退缩吗?只要王爷不说,太子暂时查不出是我。”
不等他回,萧沅又道:“王爷既看得分明,想必也知晓,我这么做必定有益于你。王爷就对那位置没有念想?甘愿久居人下?”
赵西裴一笑:“听着有理。”
萧沅以为循循善诱有效,她心中一喜。
可顷刻间他又道:“皇储众多,这不只有益于我一人,解决一个太子,怕是不够。对我收效胜微的事,我为什么要替你隐瞒。”
他戳穿得很有说服力,萧沅抬首望他道:“王爷的意思是不屑捉我立功,但若盘查问起,也不会隐瞒今夜的所见所闻?”
两人又转个方向,躲过侍卫。赵西裴道:“是如此,我好奇你会如何破局呢?”
刹那间,萧沅手中的刀往下一旋,回道:“那我杀人的范围将扩大!”
“噗呲”——刀锋破皮肉。
“唰”——锋刀抽回。
赵西裴:“……”
萧沅将最后一名尸首原本的伤口遮掩,新的伤口与今夜救驾侍卫的兵刃重合。
“……”
刺杀演绎到底是结束了。
朦胧烟雾变得若有若无,突然,一人寻来,喊了赵西裴一声:“王爷。”
萧沅闻声,也分不清是谁的人。她忽地投入他的怀中,两人相触,挡住相隔的兵刃视线。
“铛”的一声,萧沅将右手的作案工具扔在刺客身边。
投怀触即离,她垂眸道:“情势危急,臣女实在太害怕了,不小心撞到王爷,多谢王爷以身掩护。”
说着,萧沅迅速退开,利落干脆。
处于他右侧的护卫叹,王爷善人,安全就好。
怕有人趁此居心不良,他可急坏了。
两人身形原本就很近。面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赵西裴却是在那一刹那,身体僵了僵。
他似要接人,一只微抬的,几乎看不见弧度的左手,停了停,收拢。
随即,还是抬起。
他手化为一个随意的动作,掸去胸前被淌过的衣襟、不合时宜和超出理智的失态。
[可怜][可怜][可怜]
终于写到这一章了,二人跳舞般转圈,说着狠话干坏事,是我脑海中闪现这篇文的第二个画面。
我们王爷第一时间过去是为了帮助,绝不是捣乱。
当初的对话记录很多,但此处为了通顺只摘取了一小点。
ps:灵光一闪的第一个画面是开头的松山冬夜,只记得很惨很惨,但夜里的一位姑娘,迫使我想写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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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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