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全部家当仅十两银子,还是从歹徒身上搜刮的赏金。
哑婆这个把月都来照顾胡姨娘,她最熟知目前病况,萧沅便把钱交给她去买药和一些取暖被褥与炭火。
但药材昂贵,拢共两天量。
要钱,方计兰那里肯定行不通。萧府的丫鬟婆子都看她眼色行事,萧沅也从她们借不着。
萧平云不插手后宅,且每日早出晚归见不着人。
此时,萧沅支着侧脸趴在案桌上,打量屋舍:“上哪去筹钱?去当铺?没一件值钱玩意。”
按道理来说,不是她娘亲,她没有义务,但她借“萧沅”身体重生,那姑娘没对不住她,也不如林见德一家四口背叛门派。
自己是江湖中人,义气要讲!
萧沅正在歪头思量,芸儿踏进门槛,继续苦口婆心劝她:“小姐,你还是去姨娘房间休息吧。虽说冬日已过,可寒气未减,姨娘房间有炭火,暖和些。”
“姨娘也想念你。”
“可别把身子冻坏了。”
“我不冷。”萧沅答。
本就无亲情可言,共处一室,她架不住胡姨娘的盘问。
忽地想起什么,她站起身道:“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照顾好娘。”
芸儿时刻谨记举动异常提醒:“夫人不让出府。”
萧沅:“我自有办法。”
眨眼睛,她一下翻越墙头。
萧沅还是第一次逛燕京,她独自走在人声鼎沸、商铺林立的街道。宽敞却繁忙,一会给大户人家宽大马车侧身让路,一会躲开嬉闹追逐的孩童。
与萧瑾说的“攻于心计、尔虞我诈”相反,此刻一片和谐,繁华似锦。
终在一家药铺前止步,她甫一跨进门槛,就有一伙计上前相迎:“小姐是请大夫还是买药?古大夫?李大夫?燕京最好的大夫都在本店!”
萧沅先不理他,她看向整墙药屉。伙计又道:”小姐要买那些药材,小的替您去抓。”
萧沅这才将一张药方给他:“有这些吗?先拿一个月的量。”
伙计展开药方,扫完字眼,兴奋道:“有,有。小姐真真是来对地了。”
“我先领小姐去休息区歇脚,顺便喝喝茶,结账的人会亲自找您,小的这就去抓药。”
伙计兴奋退开。
片刻后,到结账时间,萧沅说:“我看药铺是有挂账方式,给我挂萧相府的账。”
在撷华院与芸儿谈话间,她脑海中突然想起,曾经遇过一位商贾用此方法。商贾行得通,那偌大的相府必定不例外。
“是可以。”账房先生承认,他问:“小姐可有暗记?”
自然没有。
这些都是授予有信任关系的人。
萧沅道:“报名字行不行?”
萧平云?方计兰?萧……
几个重要人物的名字,萧沅全都报上,可店铺都未记载。
她最后正色道:“我叫萧沅,是相府的小姐,本小姐给你签个字据,你直接去相府,会有人给你。”
账房先生犹豫下,被药房内屋一人使眼色驱使走,他道:“小姐稍等。”
接下来便是萧沅被推搡,赶出药铺。
“这个笑柄几个月前与人私通,离开燕京死掉了。”
“长得一副大小姐皮囊就能行骗,来欺骗你大爷我?”
“快滚,否则带你去见官!”
萧沅被赶出药铺外,她牢牢挡住匕首刺影,心道:“你们不要命了,若伤人,我可不偿命。”
她还有复仇使命。
接下来,萧沅继续沿街道直行,看到前方一处码头,木板牌上写着“招工”。
她上前问身体健硕的络腮胡子监工:“爷,这里是招工是吧?工价多少?怎么结算?”
络腮胡子监工打量她一眼,道:“要面见人看身体情况,还要看搬运手法,1-3文钱一袋。”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岂不是要搬三百多沙袋?
萧沅答道:“我人在这,你瞧一瞧。我是否可以。”
闻言,不止络腮胡子监工,连带他身侧的手下都嗤笑出声。
“沙袋沉得很,你这纤细身板,还没沙袋重,肩能扛吗?扁担挑得起吗?。”
他们看向搬运工,大多人两袋一起抗,道:“我们要这样力气的人。”
若是对比壮汉监工体型,那萧沅无话可说。有几人能壮如水牛?
况且身体形态不是她能决定,她已适应,看着是纤细但绝不软弱!
萧沅不甘示弱道:“我没搬过,爷怎么知晓我不如人?”
他们此刻无事,互相使了个眼色。本着看美人受辱的心态,让萧沅尝试,还能调戏一番。
可萧沅走到沙袋堆前,从地面单手提起沙袋似毫不费力地走上夹板,一来一回。
“爷可满意。”萧沅回到监工身侧问。
按经验,她以为十拿九稳,因为故去好友萧世安就是这样挣过钱。
却不料听监工坏笑道:“我们这不收女工,美人若想来钱快可以去东街醉香楼,也可以今晚来我宅中——”
萧沅虽对燕京处于人生地不熟阶段,但醉香楼听着就是花柳之地。她直接打断后半句,骂道:“压价黑心商,不招女工怎么一开始不说。”
借用刚才药铺伙计骂她的话术:“想空手套白狼?没门!给我结工钱我便离开,否则带你去见官!”
见有人骂络腮胡子,被压价的工人都驻足瞟向这边,下一刻又被凌厉的眼风扫去继续干活。
络腮胡子监工恼了。还没人当面骂他,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下被一弱女子劈头盖脸。工人为在他手下求一份活计,把美人妻子送他床榻都不在少。
小娘们不知死活。
监工手下先讲理道:“你没干活,哪来的工钱?”
萧沅才不理监工黑脸,拿出怕你不成,大不了打一架的气势道:“我刚才搬过一袋,大伙都瞧见了。根据梁律,试职也需付工钱。”
自然是没人为萧沅干过活证明,在这码头,他就是天,他的话就是律令,用暴力惩治、折磨一女人,丢进码头深水里淹死也无人敢施救。
突然,络腮胡子监工粗壮手臂抓向萧沅左肩膀,五指如钳,恨声道:“小娘们,想要工钱,去找阎王要。”
萧沅身手灵活,旋身侧开,转出匕首刺影并反手按住监工,把匕首刺影藏在衣袍下。
刀尖下,监工竟挣脱不了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只得僵住。
萧沅吓道:“再动,刀尖就从你背后捅过去。按你的身板应当捅不穿,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多使力气,多干点活,不收你工钱,一定把你腹部捅穿,用木棍挂起来,然后丢去喂鱼。”
“你你你……”
络腮胡子监工被按住,身体前倾,他想顶嘴,但萧沅刀尖一用力,他转而对几位围住二人的下属道:“都别乱动!”
萧沅:“给我应得的三文钱,然后都退开。”
“给钱!没听懂人话吗?”监工对下属急道。
没想到软骨头女人是一位悍妇。
他可不能把小命折在悍妇手里。
码头这边,萧沅把得到的工钱兜进荷包,不经意间就甩掉出尔反尔的追随者。
她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所及,琼楼玉宇、盛世繁华的首都燕京竟也歧视女工。
无论何时、何处,这世间,女子能做之事,怎的屈指可数。
而码头对面的酒楼窗前,萧沅的举止尽数落入一少年视线。
高马尾,带玉冠的青衣少年路七倚窗探头,道:“咦,码头那位不是想搭王爷马车的姑娘嘛?”
“她好像要被欺负了,上次没载人回城,这次去帮帮她?那个水牛看面相就不是好人!”
他回头看两人反应。
八仙桌前对坐两人,一人目若朗星,眉分八字,透着几分儒雅与沉稳。素白宽袍,手持羽扇仿佛世间万般谋略,皆在这羽扇轻拂之间。
他举止却与谋略不贴,扇动羽扇讶然道:“岂有此理,你居然拒绝了姑娘!”
对面人仅玩弄杯盏,无动于衷。
白袍青年站起,搭上路七肩头往窗外探去,认出人道:“那是萧相的庶女萧沅,两日前刚回府。”
“勇气可嘉,在下佩服。”
路七好奇:“前段时间的谈资?明大人如何认出?要不是突然传出那件事,我都不知萧丞相有两个女儿,更别说认出相貌。”
白袍青年扇动羽扇,给路七几屡寒气,路七躲开:“我还是坐在王爷身边吧。”
白袍青年自豪道:“我是谁?军师!燕京大小事都不能逃过夏伯明的眼。家长里短也不放过。”
路七低声啧啧:“墙头草,狗皮军师,谋得明白吗?全靠王爷。”
夏伯明没听清:“你说什么?”
路七抬眸:“没什么,让大人千万保护好扇子,用多会损耗。”
他又抱住自己:“和大人在一起,总觉得背脊发凉。”
“……”夏伯明收羽扇。
他自己也怪冷,不过历史上的谋士,都是素白道袍,执扇,运筹帷幄。
他牺牲在所难免。
他也坐下,问对面人:“你们都见过了,敢问王爷觉得萧家庶女如何?传言可信?”
对面人反问:“谋士?”
路七附和:“失职!”
夏伯明:“我是收集情报,但不关己身又何必浪费人力验真伪。”
“这样的奇女子,冲破礼教规束,敢于撇弃谣言,我觉得勇气可嘉。你看,她出门都不用带随从。”
他这次外出没随行,错过细节,又问:“为何没搭姑娘回城,你怎么看她?”
对面人答:“没看法,无聊。”
夏伯明:“那嫡女萧芷柔呢?花容月貌,且擅琴棋书画,出了名的才女,一家有女百家求。”
对面人再答:“人不符名,擅伪装。”
对面人对女子不感兴趣,夏伯明不再问姑娘,他转换话题问:“太子新提拔的兵部员外郎,林家如何?”
对面人这才看向他,夏伯明以为能有重要信息。有一丝涉及秦王府利益的事,路七也靠近细听学习。
聚精会神两人却听到嗤笑声,紧随八个大字:“目光短浅,不成气候。”
少年路七:“……?”
夏伯明“呵呵”了声:“厉害。”
他自夸道:“英雄所见略同。”
心中却知晓,谁有对面人能隐忍。
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见过一次林家人,身份揭晓前后,那简直是……两面三刀、捧高踩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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