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心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叶问心,你以为你能逃到什么时候?”东方彻这样说道。
叶问心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可惜他失败了:“阿彻……想不到你能找到这来……”
东方彻身穿白色锦衣,比叶问心略微高几厘米,头发半束在脑后,眼睛总是散发出毒蛇般的狠毒目光,仿佛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无差别的憎恨着,尤其是现面对叶问心的时候。
叶问心曾与东方彻相处过三年,只是那时候他尚且是个明媚开朗的少年,浑身充满了活力。
“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嘛,恶人逍遥法外,好人却要承受无尽的痛苦,你说是不是?如果我姐姐还活着,我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当年我们是那样信任你,可你却辜负了我姐姐,辜负了我。”东方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一样插在叶问心的心口。
叶问心似乎冷静了下来,这么多年想要刻意忘记的过往再次向他侵袭而来,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叶龙月却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大声叫着叶问心的名字。
“哥,总算追上你了……”
东方彻面带疑惑地看着他,随即露出意味难解的笑容,似乎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你欠我的都得一一还清,三日后,我在寒鸦道等你。”说完就转身用轻功飞走了。
叶问心睁着眼睛,长久地出神,任叶龙月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心中似乎做着天人交战。
“哥,你怎么了?刚刚那个人是谁,我们要不要继续展开救援任务?不过,宫大哥好像有事先走了……哥,你到底怎么了?”叶龙月担心地按住叶问心的肩膀,只见他捂住心口,似乎很是痛苦。
叶问心苍白着面孔,缓缓说道:“没事……”如失去魂魄一样,慢慢地走了回去。
第一次救援行动以失败告终。叶龙月等了叶问心一天一夜,都不见他回来,最后她在独自行动和回叶家两个之间摇摆不定。叶龙月回到客栈,宫元情的行李已经不在了,叶问心打开行李却比宫元情的少得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正在她打算收拾叶问心的行李时,叶问心的布袋里却掉出来一根木萧,木萧的质地很普通,木头因为时常抚摸被磨圆了,他的主人一定很在意它,木头的一端还刻着一个“透”字。
这是宫元情自纪家堡一行后第一次回家。宫凝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背着手面对着宫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对他说:“看看那是谁?”宫凝看到了在中间靠近右边的位置,多了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宫耀的名字”。
这引起了宫元情疑惑,犹记得半年前,宫凝兴高采烈地对他说宫耀来信,让他十日后到苦乐山赴约,了解他们那场未完之战。
宫凝是练武之人,年龄在他身上就像打了休止符,虽然他已经快五十岁,但看起来和三十岁差不多,只是宫元情记得上次见他时两鬓尚未斑白。
宫元情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如此沮丧的姿态,心里有些在意。在他印象里,这个叔父就像他的兄弟一样,二人一起喝酒,彼此之间也是无话不谈,从小到大,宫凝都帮他甚多。可他知道对方一生未娶妻,与江湖纷争打了一辈子交道,睁眼是工作,闭眼也是工作。
可要说有什么令宫凝从工作中抽离出来,那应该就只有宫耀了。
宫凝差人备了一桌子酒菜,似乎要与宫元情促膝长谈。
宫凝拿出一坛子用半红布包着酒,坛身上写着“解忧酒”,宫元情觉得此酒甚至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宫凝从一开始就不停地倒酒,宫元情没有阻止,就这么陪着他喝,听他冷不丁地说:“失去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东西,你一定无法理解吧?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理解。”他又倒了一杯酒,状似无意地问:“叶问心最近如何?”
宫元情闻言端酒的动作一顿,宫凝却了然似的笑着:“我知道你与他走得甚近。”
“我们只是兄弟而已。”宫元情心虚地说。
“你骗不了我。”宫凝一饮而尽。
“你要拆散我们吗?”
“不,你误会了侄儿,我只是想给你些忠告。爱,可以毁了一个人。我看过太多人为了爱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哥就是这样,叶问心的娘也是这样。可我早知此物并非生活的必需品,只是一种调味品罢了,而离了爱,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支撑人活下去。”
宫元情不说话,宫凝看着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他。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东西本身,而是明知是假的,还要自我欺骗。”宫元情品味着酒中醇厚的桂花香,“叔父说得也没错,有的人也许知道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所以选择去追逐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譬如权利和金钱,可我偏要挑战一下这最难的。”
宫凝笑了两声,这些话不仅仅是对宫凝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你需要的不是我的说教,而是痛苦的教训。”
“一切都是个人的选择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最后的结果也不同。”宫元情坦言道。
宫凝大笑起来:“你小子还真是个直肠子,跟你娘一个样。”说完便沉默了下来,一口一口地喝酒。
宫元情抓住他倒酒的手:“一把年纪了,少喝点吧。”
一滴眼泪却忽然顺着宫凝的脸颊落到了酒杯里,宫凝道:“几个月前,我见到了叶问心。”
宫元情的手停在了半空。
宫凝几个月前经线人来报,终于找到了宫耀的行踪,只可惜宫耀已经死了。有人把宫耀葬在了苦乐山上,他亲自赶到了苦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于他来讲,这何不是自己生命的终结呢?他跪在墓前良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风前,有个人影背着霞光而来,他刚忙躲到了树后面,看着对方有条不紊地给宫耀扫墓,把酒洒在地上,小声地与那人叙话。
宫凝几乎呆愣当场,他认出对方的身份,叶问心。他绝对清楚宫耀和叶千婵是没有孩子的,那这个人又为何要对宫耀如此上心呢?这个疑问驱使他走出了树后。
叶问心一下子便认出了他,不仅像一个晚辈一样给他行李,还说要对请他去寒舍一叙。宫凝看着他在苦乐山独居的木屋,不禁一笑,叶千婵与他说过,希望有一天可以不问江湖事,找一个荒芜的山头隐居。叶问心也算了了她娘一桩心愿。
“为何独居于此?”宫凝问他,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起叶问心,从他的说话情态和做事方式,对方都和叶千婵非常的相似,可他们的长得却毫无相似之处。
“我一向如此,不喜欢和太多人打交道,我厌倦了错综复杂的江湖事,这里山青水秀,很适合我逃避那一切。”他丝毫不在意对方对他的第一印象,坦然的说出一切。
“你倒是很有想法,不怕我认为你是逃避责任,年纪轻轻不建功立业却在这里无所事事?”
“人不可能把每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的,就算真的做到了,也多半是自欺欺人罢了。”叶问心给他倒了一杯酒,“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酒。”
宫凝喝了一口,觉得不是很甜,却别有一番醇香,他觉得这叶问心比他想象的要没有城府,坦然的过了头,叶家人好像都是这样,叶千婵如此,叶冷婵亦是如此。
叶家的男人和女人也没太大分别,他们似乎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他们,只在乎是否无愧于心。
也许正因为如此,宫家人总是被叶家人吸引和拿捏吧?
天渐渐地黑了,叶问心点燃油灯,屋子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叶问心眼睛非常的蓝,这应该与他父亲有关:“你爹是谁?”
“我爹?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没爹没娘了,所以他们总说我克父母。”他自嘲一笑。
“那你和宫耀是何关系?你又为何特意再此给他守灵?”
“他是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叶问心淡淡地道。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十年前吧。”他比划了一下桌子,说自己那时候才这么高。
宫凝想那大概是他和宫耀立下十年之约的时间,他点了点头,彼此相顾无话了半晌,宫凝说:“你应该听说过我和宫耀以及你娘叶千婵的关系吧,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如果你娘活着,你还得叫我一声叔父吧。”
叶问心却说:“如果我娘还活着,我们不会坐在这里有此一谈,其实,我不是叶千婵的儿子,我只是叶冷婵拿来充数的罢了。”
宫凝被他的坦诚弄得哑口无言。
“宫前辈,元情视你如亲生父亲,他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你。”叶问心微笑着说。
“那我哥……又为何,要收你为徒呢?他知道这件事吗?”宫凝睁大眼睛,呐呐地问道,二人之间的油灯里的火苗跳跃了一下。
“师父一早就知道,他为了救我的命,十年间一直在紫溪林徘徊,为了找救我的药身中剧毒,头发全白了个彻底,可他从始至终都把我当一个独立的人。我很感激他。”
宫凝摇了摇头,似乎不甚明白,可看叶问心那含泪的眼睛,知道他没有撒谎。他的眼睛很通透,宫凝在灯光的下只觉得这眼睛看了个无所遁形,就像当初一样。
宫凝离开的时候,叶问心一路送他下山,微笑着看着他,似乎看出他心情不佳,走到他身前,亲手交给他一壶解忧酒:“此酒可以解忧,宫元情前辈。我虽然不是叶家人,但我还是希望您能不要阻止我和元情。您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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