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要把你慢慢折磨死……要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亲手杀了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叫宫元情的男人。”
“绝不可能。”
“你不杀，我就会杀更多的无辜之人。”说着他对着跪在后面一排的叶家弟子出了手。
叶问心眼睁睁看着曾经一起练功的师弟人头落地，心如刀绞。
“住手！”
“狗日的晋源……我他妈真后悔没剐了你这个狗日的……”叶冷婵用虚弱的声音骂道。
东方彻用柳叶飞花一刀甩向叶冷婵，叶问心只来得及用肉当，肩膀中了一刀，他立刻闷哼出声。
“让我杀他们，是不可能的。而且也不能一直你给我出选择题吧？你恨我吧？恨叶家主吧？那么这样，我把命给你，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如何？”
东方彻皱紧眉头，“血色□□”温惜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兴奋地说：“大哥，这人挺有意思……我想跟他比试武功呢！”
“闭嘴！”明浊水严厉地斥责他。
温惜花悻悻地闭嘴。
东方彻道：“在我这里，你叶问心的命一文不值，你欠的应该是我妹妹的命才对。可惜你再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抵不过她的命和我的一条腿才是。”
东方彻一步步走远，他的左腿有些不自然，总以为他心里的创伤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可后来他才知晓，命运并不会善意对待一个可怜的人。
玉面的其他人押解着叶家的人离开，叶问心在他们背后叫住东方彻。
“东方彻，你答应我要放了叶家人，希望你遵守承诺，不过再跟你走之前我想去见一个人。”
说完叶问心转身就跑走了。
“大哥，他不会不回来了吧？”明浊水连忙说。
“他会回来的。”他瞄了一眼叶冷婵，她如今只剩下一条胳膊，有她在，他一定会回来。
叶问心快马加鞭去往君兰山庄，因为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再加上一路上被大雨淋，他发着烧没日没夜的赶路，才终于在四天后赶到了君兰山庄。
只可惜，君兰山庄一片安静，似乎并没有事情发生。
他潜入君兰山庄探访，伤口有些溃烂，他还在发烧，在探访的途中险些被人发现，他只好先撤退再说。
在撤退的途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王枫月。
叶问心趁其不备，叫住了王枫月。
“叶问心?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宫元情或者我妹妹叶龙月。”
“没有啊。”
“是吗？”
“是啊。”
“我看王家最近戒备森严了很多，方才我废了挺大劲儿才进来的……哈哈打扰了。”
王枫月见他脸色苍白，身上也有股刺鼻的血腥味，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受伤了？再不治，铜墙铁骨也撑不下去了。”
“你真的没有见过他们吗？”
“我骗你做什么，好了，你再不走，估计就走不了了。”
叶问心看着她的眼睛，王枫月感觉他突然快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就往偏僻的墙角带。
王枫月暴力地挣脱桎梏，一口脓血瞬间从叶问心口中喷涌而出。她被喷了一身。
“靠，脏死了！”
“如果你敢骗我，你可是害了我一辈子！”
“你一辈子关我屁事儿！”
王枫月用袖子擦着身上的血，刚说完这句话，一抬头就看到叶问心泫然欲泣的模样。
“喂……叶问心，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我告诉你，你别装可怜！”
“对不起，确实与你无关。”
可王枫月却想，神经病叶问心整天害得大家不能消停，还有那个死爹哭妈的懦弱鬼纪文渊，两个人都去见鬼吧。
叶问心看她笑得越发温柔，却不知道此人正默默诅咒他。
纪文渊，王枫月和叶问心，这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江湖一有个什么事儿，就要开个武林大会聚一聚，商议商议这个，比试比试那个。所以，他们三个交情一直都在，就是混不熟，但彼此知根知底。
叶问心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在外人眼里那就跟神经病一样，纪文渊那是从小恶劣，什么坏事儿都有他的份儿，而王枫月从小被家族寄予厚望，她是不愿与这两个棒槌为伍的。所以长大后，他们基本都不联系了，见面就打个招呼完事了。
“这人必定是惹了麻烦，看他那一副焦急的可怜的模样，跟死了夫君的女人有何区别?”王枫月最看不上断袖分桃这一挂的，搞得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快走，有人来了，你别再来了。”
叶问心走出君兰山庄三十里，那是他们三人来时扎营的那个山洞，里面漆黑一片，他捂着肩膀的伤口，扶着山洞的墙壁，挪进洞里。
洞内漆黑一片，草丛里一直有小虫子的叫声，安静的很，不一会儿，洞里响起了啜泣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压抑的很低很低，似乎不想被这山洞里的动物听见。
“早知道就不该故意骗他们！我只是不想你们牵扯到我的事儿里，呵呵想不到却最终害了我自己。想想最后和阿情他们说的话，居然是那么冰冷无情的话。”
叶问心想着想着拔出一把短刀，上面写着一个“暄”字，是叶问心的名字。
用这把刀了结算了，反正死了就不用承受无畏的痛苦了，只是，这样也太不负责责任了。
脑子里仿佛有了两个小叶问心在打架。
一个说，你既然那么痛苦，为何还要继续下去，既然选择不了生，难道还选择不了死吗？死了就是解脱了。
另一个说，死了是一了百了，但那是懦夫的行为，是在逃避问题，你死了，那家主也会死，那些师兄弟也会死，宫元情他们怎么办？
也许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他爱自己胜过爱一切，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现在只想一死了之。
可是……如果他爽约了，他们怎么办？东方彻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的家人。
家人，家人到底是什么？
他们真的是我的家人吗？
需要我的时候抓紧我，不需要的时候就远远踢开?
不，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离他们远去，他们只不过没有伸出手，我就误以为他们不要我了。
“啊啊啊啊我该怎么办？”
叶问心用刀子划着手心，左手的掌心布满了刀疤。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不逃避的话，痛苦就要将他淹没了。
“我该……怎么办？”
黑暗中一只手臂忽然抱住了他，叶问心睁大了眼睛，却还是辨认不清，那手心冰凉，比他的手还要凉。
那只手握着他的手，把刀子强硬抢过来，插在墙壁上。
他听到宫元情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给你刀子，不是，不是为了让你自残的……阿暄，我很少这么叫你……但是，如果你很痛苦的话，不妨把你的痛苦分给我一点……”
叶问心话不多说，紧紧拥住面前冰凉的身体。
宫元情身上粘腻的触感让他感觉不对劲，可他不想说话，只想抱着怀里的人，哪怕立刻被凌迟处死他也不怕。
“你怕死吗？”
“怕，你呢？”
“我也怕，有的时候，总觉得你就像泥鳅一样抓不住摸不着的，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挖泥鳅……”
叶问心用脸颊蹭着他的侧脸，一丝诡异的味道突然沁入鼻尖，他似乎在哪闻到过。
想起来了，在纪文渊的身上闻到过。
叶问心悄悄摸住宫元情的脉搏，心中一震。
“现在这么安静，我们好像都死了一样。”宫元情呐呐地说。
“叶问心，我爱你。”
“我也是。”
“我怎么可以这么爱一个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总这么短暂。我不喜欢跟你吵架，那样是多么的浪费时间。”
叶问心用嘴唇堵住他的嘴巴，用舌头缓慢的舔舐宫元情干裂的嘴唇，血液的铁锈味随之弥漫开来，二人相濡以沫，气味难分。
“宫涟，我要走一阵子，你得等我。”
“你要去哪儿？找那个姓晋的？”
“他算个毛线?我遇到一个人，他说可以治我的病……但要去他那帮忙几个月……”
“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每次都说要走几个月，却一走就是好几年……”
“这次，我恐怕等不了了……”宫元情笑着说。
叶问心抱着他，感觉到他胸口越来越冷，心跳也跳得越发缓慢了。
他就像一个等待被刽子手砍死的囚犯，在死亡面前寂静地等待着。
“你要死了？”
“不知道，中了纪文渊的毒了，那个家伙从小就不学好，死了还要害我。”宫元情笑着抱怨。
“你要好好活着，阿暄。”
“好想跟你再睡一次……”
“你色鬼投胎吗……”
“你要替我好好活着，对了，这颗参商还你，我先走了……”
说完宫元情的手一放，蓝色宝石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芒，掉落在地上。
叶问心抱着心爱之人，直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方才的懦弱和摇摆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看着宫元情在他面前就这么死去，他生不如死。
叶问心就这么抱着宫元情的身体，抱了很久很久，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身体早已失去了直觉。
他褪去了宫元情的衣衫，连同自己的也一样，他一寸一寸地抚摸宫元情的身体，上面斑驳粘腻，味道诡异，就像溃烂的脓包破了。
“有洁癖的你，一定很痛苦吧？”
叶问心这样问着，他用嘴唇舔舐那些溃烂的伤口，然后吐掉那些血水，就这样遍布全身，只想让他走得体面一些。
叶问心大概知道宫元情的惨状了，他的眼睛似乎被掏空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像叶管家一样。
叶问心在心里说，怎么可以让你受这样的苦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天光迎着光照耀在石洞上。
叶问心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然后用宫元情送给他的匕首在双眼上划了一刀。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漂亮的模样，阿情。”
叶问心用木棍做成了拐杖，给宫元情穿上衣服，因为沾染了脓血的衣服已经脏了，他就去山下的村民那里买。
幸运的是，那家是个新婚夫妻。
“瞎子，我们这有套喜服你要不要，我夫君跟你身形差不多，搁在家里也是占地方，不如卖了换钱，你要是需要就拿去，这都是崭新的，以后你娶妻穿啊。”那人喜悦的推荐着。
叶问心欣然的答应，连忙道谢，他一并把新娘的衣服也买了来。
等他来时，山洞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哥，你眼睛怎么了？”叶龙月问。
“瞎了而已。”
“呜呜呜，哥，都怪我，是我非要去王家，才害得宫大哥，他为了救我被谢品和那个妖女害成了这样……”
“你不要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擦干眼泪，给我和你哥做个见证。”
叶问心看看他手里抱着的喜服和蜡烛，相信他是个认真的。
可死人怎么成亲呢？
“哥，你别吓我。”看他眼睛上的白布渗出血色，还是新鲜的。
“是你自己划伤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做？哥！”
“别嚷嚷，招来坏人可不好，我看王枫月还没死心呢，以后你得自己想办法平息自己的恩怨。”
叶问心边说边轻轻地扶起宫元情的尸身，给他慢慢套上那件红衣。
叶龙月心里害怕起来，想起那些不好的传闻，她生怕自己两个哥哥都不在了。
叶龙月一边帮忙，一边无声地流泪。可叶问心却非常平静，平静的异常。
叶问心内衣着白色，外罩锦红霞帔，那衣服质地不错，迤逦半尺，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居然有这么好的做工。
老天爷第一次对他善意了一次。
终于出了太阳，这是数日以来唯一的好天气。他们不顾什么良辰吉日，就这样在山洞里完成了一场粗浅的婚礼，拜了天地。
山涧虫鸟为媒，风云暖阳为伴，心爱之人尚在身边，叶问心想，死也并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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