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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天机城的晨曦,未能穿透城北廉价客栈窗棂上厚厚的油污。沈妙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睁开眼,深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蒙,只有一夜推演后沉淀下来的冷冽精光。隔壁房间,西域青年萨比尔粗重而警惕的呼吸声隐约可闻,那株名为“太阳金苔”的圣物所散发出的、温暖而充满生命力的奇异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清晰可辨。

计划已然在她脑中成型。借助萨比尔与太阳金苔接触药王谷苏浅雪,以此为跳板,探听英雄楼内地字三号房的虚实,并寻找夺取弑神枪尖碎片的机会。但如何将这块“敲门砖”递出去,且不引起过多怀疑,需要一番巧思。

她起身,简单梳洗,易容依旧。推开房门时,萨比尔也恰好紧张地探出头来,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羊皮包袱。

“女侠……”他声音干涩,眼中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敢深眠。

“跟我走。”沈妙言简意赅,“记住,从现在起,你是我远房表弟,家中遭难,特来投奔。这包袱里的,是祖传的救命药材,我们此行是去‘药王阁’求医问药。”

药王阁,是药王谷设在天机城对外接待求医者的门面,并非苏浅雪直接所在,但无疑是接触药王谷最直接的途径。

萨比尔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我记住了,表姐。”

两人走出客栈,汇入清晨便开始涌动的人流。与昨日不同,沈妙刻意引导着路线,经过了几处张贴着“英雄楼”、“武林大会”告示的街口,让萨比尔对这座城市的焦点有个直观印象。

越靠近城中心,气氛越发肃杀。巡逻的兵丁和各家势力的眼线明显增多,彼此之间目光碰撞,隐现火花。英雄楼那巍峨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沈妙掌心的枪印也随之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灼热脉动,仿佛在与楼内的某物遥相呼应。

药王阁位于城南相对清静的一条辅街,门庭若市,前来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从衣着华贵的富商到衣衫褴褛的平民皆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掩盖了其他所有的气味。

沈妙带着萨比尔排在队伍末尾,耐心等待着。她观察着药王阁进出的弟子,他们大多神色平和,步履轻盈,带着医者特有的从容,但眼神深处也藏着一丝属于江湖人的警惕。

排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他们。接待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弟子,面容秀气,语气温和:“二位是求医还是问药?”

沈妙上前一步,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这位师妹,我等来自西域,家中长辈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听闻药王谷医术通神,特携祖传灵药‘太阳金苔’前来,恳请谷中高人鉴别药性,或能施以援手,救我长辈性命。” 她示意萨比尔打开包袱一角。

当那如同凝固阳光般璀璨、散发着温暖醇厚生命气息的“太阳金苔”露出一角时,那女弟子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凝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显然是识货之人!

“这……这是……”她强压住激动,声音微颤,“二位请随我到内间稍候,此事非同小可,需请执事长老定夺!”

沈妙与萨比尔对视一眼,知道第一步成了。

两人被引到内间一间雅致的客房,有弟子奉上香茗。那女弟子匆匆离去,显然是去禀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着素白长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名女弟子。老者目光如电,先扫过沈妙,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落在萨比尔怀中的包袱上。

“老夫药王谷外门执事,姓木。”老者开口,声音沉稳,“听闻二位携‘太阳金苔’而来?可否让老夫一观?”

萨比尔看向沈妙,沈妙微微点头。萨比尔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整个包袱放在桌上打开。

刹那间,整个房间仿佛都被那团柔和而璀璨的金色光芒照亮!浓郁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那太阳金苔形态如同最上等的绒毯,却又隐隐流动着液态的光泽,神秘而瑰丽。

木执事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他上前几步,几乎是屏住呼吸,仔细端详,甚至不敢用手直接触碰。良久,他才直起身,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果然是……传说中的太阳金苔!色泽、气息、灵韵……分毫不差!此物乃天地奇珍,早已绝迹,你们……从何得来?”

沈妙按照既定说辞,将“西域祖传”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语气恳切。

木执事沉吟片刻,目光在沈妙和萨比尔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最终,他缓缓道:“此物确实有解毒续命之神效,但药性霸道,用法极其讲究,稍有不慎,反而会加速死亡。据老夫所知,当今天下,能安全运用此物者,不超过三人。”

“不知是哪三位高人?”沈妙顺势问道。

“其一,自然是我药王谷谷主。其二,是隐居海外的一位丹道大家。其三嘛……”木执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便是本谷圣女,苏浅雪。圣女虽年轻,但于药理一道天赋异禀,尤擅化解奇毒,驾驭灵药。”

果然!苏浅雪是关键!

“恳请执事代为引荐苏圣女!”沈妙立刻躬身道,“家中长辈性命垂危,实在耽搁不起!”

木执事面露难色:“圣女如今正在为武林大会做准备,事务繁忙,而且……等闲之人,难以得见。”

沈妙心知肚明,这是要谈条件了。她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木执事:“听闻药王谷慈悲为怀,悬壶济世。我等愿以此‘太阳金苔’一半为酬,只求圣女出手一试,无论成败,感激不尽!” 她直接抛出了诱饵。一半太阳金苔,其价值已无法估量。

木执事眼中精光爆闪,显然被这大手笔震撼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激动:“此事……老夫需禀明圣女,由她定夺。二位请在此稍候,切勿离开。” 他吩咐那名女弟子好生招待,自己则匆匆离去,步伐都比来时快了几分。

房间内再次剩下沈妙与萨比尔。萨比尔紧张地搓着手,低声道:“表姐,一半……是不是太多了?”

沈妙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若能救你‘长辈’性命,再多也值得。若救不了,留在手中亦是祸端。” 她刻意加重了“长辈”二字。

萨比尔身体一颤,明白了沈妙的暗示,不再多言,只是将包袱抱得更紧。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窗外药王阁前的人声鼎沸与房间内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沈妙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洞察】全开,感知着外面的动静,同时脑中不断完善着后续的计划。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人。

房门推开,木执事去而复返,而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素白流仙裙、面罩轻纱的女子。尽管看不清容貌,但那清冷如雪、飘逸出尘的气质,以及那双仿佛蕴含了星辉流转的清澈眸子,瞬间让整个房间都为之明亮——正是药王谷圣女,苏浅雪!

她竟然亲自来了!

沈妙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分毫,与萨比尔一同起身。

苏浅雪的目光先是落在桌上的太阳金苔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惊叹,随即移开,落在了沈妙身上。她的目光平和,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的洞察力,仿佛在细细品味一味罕见的药材。

“便是你们,携来了太阳金苔?”苏浅雪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珠落盘,带着一丝天然的冷意,却不让人觉得疏远。

“正是。”沈妙躬身行礼,“晚辈沈妙,携表弟萨比尔,恳请圣女出手,救治家中垂危长辈。” 她将之前对木执事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苏浅雪静静听着,未置可否。她走到桌边,伸出纤纤玉指,隔空轻轻拂过太阳金苔,指尖带起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莲香的真气,探入金苔内部。

片刻后,她收回手,微微颔首:“确是太阳金苔无疑,而且年份极足,灵气充沛。” 她转向沈妙,目光深邃,“你说愿以一半为酬?”

“是。”

“另一半呢?”

“若能救回家中长辈,另一半亦当归于药王谷,聊表谢意。若……若无力回天,则请圣女自行处置。”沈妙回答得滴水不漏。

苏浅雪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你倒是个明白人。”她顿了顿,道,“不过,救人之事,并非有药即可。需得对症下药,查明毒性根源。你家长辈如今身在何处?所中何毒?”

来了!关键的问题!

沈妙早有准备,脸上适时地露出悲戚与为难之色:“不瞒圣女,家中遭逢大难,长辈为护我等出逃,身中剧毒,如今……如今藏身之处,实在不便透露。至于所中何毒……晚辈见识浅薄,只知中毒之后,浑身冰冷,气血滞涩,眉心隐有黑气,且……靠近其藏身之处,会感到一股莫名的阴寒与心悸,仿佛有什么不祥之物盘踞……”

她刻意将萨比尔那位“教皇”中毒的症状,与英雄楼地字三号房的“异常”描述混杂在一起,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果然,听到“阴寒”、“心悸”、“不祥之物盘踞”这几个词时,苏浅雪那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秀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木执事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据你所言,此毒……倒有几分像是中了某种极阴寒的煞气,或是被邪物侵蚀。”苏浅雪沉吟道,“这类症状,寻常药物难解,需得以至阳至圣之物,配合特殊手法,驱散煞气,滋养本源。太阳金苔确是对症,但……”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需要见到病人,亲自诊断。

沈妙脸上适时地露出挣扎与绝望之色:“这……藏身之处实在险恶,晚辈恐……”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苏仙子可在?本王世子特来拜访,有要事相商!”

是赵无极!

他怎么也来了药王阁?!

沈妙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麻烦人物,还真是阴魂不散!

苏浅雪眉头蹙得更紧,显然对赵无极的突然到访颇为不悦。木执事连忙道:“圣女,您看……”

“让他稍候。”苏浅雪语气冷淡,目光重新回到沈妙身上,似乎下定了决心,“你家长辈的毒,听起来非同小可。这样吧,你将藏身之处告知于我,我派可靠弟子随你前去诊断。若能救治,我药王谷绝不推辞。若实在不便……”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太阳金苔,“此物我亦可以其他方式补偿于你。”

她没有强求立刻见到病人,而是给出了一个相对折中的方案,既显示了药王谷的诚意,也保留了余地。

然而,赵无极的到来,打乱了沈妙的节奏。她不能让赵无极看到自己和萨比尔在这里!

“多谢圣女体谅!”沈妙立刻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此事关系重大,请容晚辈与表弟回去商议一番,再给圣女答复!”

苏浅雪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急于离开的心思,却并未点破,只是微微颔首:“可。三日内,给我答复。” 她取出一枚刻着药草纹样的白玉令牌,递给沈妙,“持此令牌,可随时来药王阁寻我。”

“多谢圣女!”沈妙接过令牌,入手温润。她不敢再多停留,拉起还有些懵懂的萨比尔,对着苏浅雪和木执事行了一礼,便匆匆从内间的侧门离开了药王阁。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前厅传来了赵无极那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苏仙子真是贵人事忙啊……”

沈妙带着萨比尔,如同逃离般在巷弄中快速穿行,直到确认无人跟踪,才放缓脚步。

“表姐,刚才为何……”萨比尔不解。

“那个赵无极,是麻烦。”沈妙言简意赅地解释,“不能让他看到我们和太阳金苔在一起。”

萨比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目的基本达到。成功引起了苏浅雪的注意,得到了她的令牌,并且将“阴寒煞气”、“不祥之物”的概念植入了她的脑中。接下来,就需要想办法,将英雄楼地字三号房与“藏身之处”巧妙地联系起来……

正思忖间,【洞察】技能忽然传来预警——前方巷口,一道红色的、妖娆的身影,正倚墙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不是月无痕又是谁?

“哟,小美人儿,这是从哪里匆匆忙忙回来呀?”月无痕声音酥媚,目光却如同毒蛇,在沈妙和萨比尔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萨比尔紧紧抱着的包袱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还带着个西域小哥?这包袱里……似乎有好东西呢?”

她竟然盯上了太阳金苔!

沈妙眼神瞬间冰冷,将萨比尔护在身后,右手悄然按上了腰间的墨魂短剑。

“怎么?想动手?”月无痕咯咯轻笑,赤足轻点,如同红色鬼魅般逼近,带起一阵香风,“上次没能好好亲近,这次……姐姐我可不会轻易放你走了哦~还有这西域小哥身上的宝贝……一并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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