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作虽然看起来是贵公子,打杂端盘子的活倒是干得很熟练。不过“小作啊,你天天端盘子可以不要像在端传国玉玺吗?你就这样笔直地坐过去,给人家行礼一样把盘子给人家。”章予如此提议。
小作瞥了章予一眼,只是弯一弯嘴角,行为上是一点没有改进。他武功高强,章予横竖是左右不了他的,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倒也不是非要他改,章予遂悻悻作罢。
今日店内来了几位看起来像是官差的客人,出手十分阔绰,就是吃饭的时候非要在旁边站两个穿着黑衣的护卫,搞得店里人心惶惶的。
章予旁边的客人小声议论:“官府又要办什么事吗?”。另一个说“官府要办的事不过就是那么几件,怕不是又来......”
正听着客人议论,那官差高声叫要再加几个菜,章予应下来,正要让小作去招待。一转身,小作却早已不见踪影。“来了。”章予顾不得寻找小作,急忙上前,心中却若有所思。
待店面打烊,章予爬到屋顶上,果然看见小作一个人饮酒望月,看背影十足落寞萧瑟。章予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不经意间衣袖轻触到他的手臂。
“古人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是要效仿古人?”章予说。
“算不上效仿,”小作放下酒壶,往章予这边稍稍靠近了些,酒意微醺间,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今天心情不大好,到这里来吹吹风。”
章予猜得到心情不好这一层,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不打算细问,只是想找些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用轻功上来的?”章予问。
小作不明所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还不忘逗弄章予一句:“谁像你似的,爬个房顶都要费这么大劲。”
章予撇撇嘴:“我是想学轻功,我肯学,你愿意教吗?”
“怎么不愿意?”小作先是上下打量章予一番,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转片刻,拍拍衣服利索地站起身来,“你想用这种法子转移我的注意力?”他看透章予的目的。
章予也不瞒他,仰头道:“谢我就免了,就当是给你交学费了。”
小作看起来武功高强,教起轻功来却是传统路子。章予在脚上绑沙袋行走,他边看着她步履蹒跚边讲解内力运转法门,偶尔伸手虚扶一把,指尖将触未触,却让章予莫名紧张。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如此一个月,小作终于愿意对章予吐露,“我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你虽然不谙武学,但体内真气竟已相当充沛。”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
章予心中想的却是;这个人莫不是在嘲笑我?
这样想着,章予也没有接话。她当然不会承认其中也有她累得说不出话这层原因。
“好了,”小作见章予不搭腔,俯身帮她解下沙袋,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脚踝,“用我教你的方法运转真气,试试跃到对面那个屋顶。”
如释重负,章予又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别说对面那个,就是这似水城的屋顶,我都能飞个遍。”小作不置可否,负手笑看着她,眼神温和。
章予于是运功,果然感到体内不知何时积蓄的内力奔涌而上,反而让她把控不好方向,险些在对面屋顶摔倒。
“意外,这次是意外。”章予手舞足蹈地找借口,却看见小作轻盈地跃来,在她身旁站定,及时伸手虚扶住她的腰侧。
“你初学乍练,尚不熟悉内力运用。这不是你的问题,坦白说,”章予听见小作低声道,“我觉得你天资过人。”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鬓角。
能让这个人夸赞真是难得,章予惊喜地抬头,正要自得,却看见有个背着“算命”幡旗的女子往店里走。
“是不是你没关门?”章予问。
“你不也不记得。”小作说罢,纵身而下,紧随那位女子进店。
章予也飞身而去,这回稳稳落地,却来不及欣喜。她赶进去急忙道:“我们已经打烊了,灶火都熄了,今日不便招待。”
那位女子抬头看章予,章予发现她眼珠漆黑,似曾相识。她盯着章予看了许久,看得章予不自觉地心虚。许久之后,她摆摆手:“无妨,容我稍坐片刻。”
她年约三十许,声音倒是年轻,眼睛炯炯有神。章予和小作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逐客。
既然来了,总要奉茶。章予示意小作去备茶,自己也打算收拾店面。那客人却忽然叫住章予:“小友,你我投缘,可否告知生辰八字,容我一算?”
若在往日,章予定会嗤之以鼻。可如今她立志习武却不得其法,虽想过向小作求学,一来琐事缠身,二来直觉告诉她,小作有重要之事瞒着她,终究是无法常伴她左右的。
章予于是坐下,报上生辰,“有劳先生。”。
那女子闭目推演,一边道:“我是女流之辈,便不应这一声先生了。我姓殷名子夜,若不介意,唤我子夜便好。”
“子夜时分,鬼门洞开。”章予沉吟,“为何取这个名字?”
殷子夜笑而不答,口中念着“太极贵人,食伤强旺”等术语。
片刻后,她倏然睁眼,身形一闪已至章予身旁,执起她的手,喜道:“天生通灵之体,正是我殷子夜苦寻之人。”
章予愕然不解。殷子夜解释道:“我日前卜卦,推算出命定之徒在此城中,见到你这餐馆便心有所感。方才观察许久,虽看似不通武艺,然灵台清明,鬼气充盈,实乃天选。”
提及小作,章予才注意到他迟迟未奉茶,而是在一旁凝神关注。章予抽回手,仍存疑虑:“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者众多,莫不是都能成为你的徒弟?”
“此乃命数。八字有先天后天之分,十年一变。你我相遇即是机缘,他人自有缘法。”这番话虽云山雾罩,却似有深意。
章予正思忖如何试探,忽闻剑风袭至。小作不知何时已拔剑而出,直指殷子夜。章予正要闪避,却见殷子夜已瞬移至小作身侧,左手短匕格开长剑,右手匕锋直指小作咽喉。小作后撤数步,剑身泛起紫色光芒。
小作再出一剑,剑意先至。数道青光袭向殷子夜,她从容避过。章予不欲卷入战局,避至柱后观战。殷子夜淡然一笑,浑不将这般招式放在眼里。
“你的本事就到这里了?”殷子夜飘然落地,毫发无伤。
小作唇角一勾:“一试便知。”话音未落,身侧剑影重重,如雨骤降。殷子夜不慌不忙,章予尚未看清,她已再现于小作身旁,徒手相迎,眉梢轻挑。章予罕见地见到小作蹙眉。
“本想藏拙,今日便让你一见。”小作剑雨落空,却不见恼意。只见他身后青光大盛,一道龙形气劲盘旋而上。小作御气而行,直取殷子夜。
殷子夜面露讶色,随即淡然一笑。一阵疾风穿堂而过,龙形气劲竟被无形之力束缚,小作翻身落地,略显狼狈。
殷子夜敛息凝神,那束缚瞬间消散。她不知何时已至小作面前,淡然道:“还要继续吗?”
小作抿唇抱拳:“承让。”
“江湖之中,没有胜负,只决生死。未到咽气一刻,谁输谁赢,尚未可知。”殷子夜踱至柜台,自斟自饮,“我知你为试探我武功而来,念你心意可嘉,饶你一命。”
她把玩茶盏,又道:“不过你的招式颇有意思,方才听这姑娘唤你小作?”
小作默然,殷子夜也不逼问,只是轻轻一笑,又转问章予:“小友,可愿拜我为师?”
章予下意识望向小作,他颈间一道浅伤犹在,此刻垂眸不语,章予却已明白他的态度。
章予从柱后走出,在殷子夜面前跪下,郑重叩首:“师父在上,弟子章予,拜见师父。”
似水城的遇水餐馆,开业不及半载,便要歇业。小作也无心久留,向殷子夜抱拳道:“武学一途,永无止境。若有缘,再来讨教。”
殷子夜轻笑:“我无意与少侠为敌,他日重逢,但愿并肩。”
小作再次拱手,转向章予:“跟着你师父好好学,莫忘我是你武学启蒙之师。”
章予轻拍他的肩膀,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衣襟:“放心,山高水长,不敢相忘。”话音轻柔,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舍。
小作深深看她一眼,随即翻身上马。章予目送他离去,二人背道而驰。
殷子夜看看远去的身影,又瞧瞧章予,打趣道:“这位少侠品貌出众,武艺不凡,你就没有半分动心?”
章予蹙眉看她,满是不解之色:“江湖中人,也谈这个?”
“自然。”殷子夜如闻奇谈,“那些武林名宿的爱恨情仇,足够写成话本了。”
“剑仙枪仙?”章予疑惑,“枪仙不是逃婚了么?”
“正是。世人都在猜测缘由。要我说,何必复杂,万辞说得明白:婚事无趣,不甘为妇。”殷子夜揽过章予肩头,滔滔不绝,“还有那擅长媚术的门派,叫作魅宗的,门人个个风流。其中有个男子,习得媚术后,比闺阁女子更显娇媚,据说与当今圣上也曾有过一段......”
章予算是见识到比她更健谈的人了。她摇摇头,任殷子夜揽着,听了一路江湖轶事,从最初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心下暗想,小作当初为打听消息来当伙计,错过这些实在可惜。又想着这些趣闻日后定要讲给三水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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