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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执伞却遭雨淋湿

【1】

话说有个叫堀越左近的明石藩藩士,这几天有事要去尼崎一趟。两地相隔不远,他也就没特意准备什么的,带上一位家仆就过去了。谁知行至生田一带时,只见浦之初岛波涛汹涌,乌云如灰色的层叠的浪。左近心想:坏了!——加快了赶路的脚步。然而无济于事。没一会儿,天空就下起瓢泼般的大暴雨,给他淋了个猝不及防。

左近慌忙跑到一棵榎树下面避雨。好大的雨!连树也挡不住,被树叶滤成大滴大滴的落在左近头上,狼狈不堪。好在看样子是骤雨。夏季的骤雨,过会儿应该就停歇了。

正想着,却见从雨里走着一位少年。奇怪的是,他手上明明执着一柄红枫图案颜色鲜亮的伞,却阖着伞不撑开,任由身子给雨淋得湿透,像一个漂亮的幽灵。实在太漂亮了,太不寻常了,左近的视线不由在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少年也看见左近,穿过雨幕,来到同一棵榎树下面。他将手里的伞递给左近的随从:“请大人用这把伞吧。”

左近对这奇怪的人产生了点兴趣,先接过伞道谢,随后问:“你明明有伞,为什么不撑开来用呢?”

这一问倒好,好像让少年想起悲伤的事来了,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积在眼眶里。

“我名为长坂小轮,是浪人长坂主膳之子。三年前,家父在从甲州去往丰前的路上病逝,只能草草葬于浦边,留下我和母亲两人。好在遇到好心人,找了个茅草搭的屋子住下来……如今我们母子的生计全靠母亲做伞匠维持——这原本是男子干的粗活。我一看到这伞,不由就想起母亲这几年来的操劳,就怎么也用不下了。”

小轮脸上滑落了透亮的雨点,那样子着实让人不忍心。等雨停了,左近特意派人将小轮送回家。到尼崎办完事返回明石后,找了个藩主心情好的时候将遇到小轮的事情禀告了一通。

藩主考虑了一下,吩咐说:“去把那人带过来吧。”左近于是欢喜地前去接应。要能帮助这对生活艰辛的母子活得好些,在他看来真是大好事一件。这头小轮呢,也再三感谢左近从中搭桥。几日后,小轮母子二人便随左近入城觐见。

【2】

先将头发衣着那些整饬了。中间沾着灰和泥土的头发,洗过之后就成鸦羽般漆黑有光泽的。还有衣服呢,穿破了的麻衣也换下来。一切都是以前的生活没有应对过的,小轮总想把事情井井有条分毫不乱地做好,可任谁都看得出来紧张。这也很可爱。

有时候会和庭院里的树站在一起。一株梅花,如今尚未到梅花开放的时候。

也许是过了些苦日子导致的,他的性格有着不像他这个年龄的成熟。话不多。偶尔安静着看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呆,那副面容就仿佛是地上的皎月。淡的闪烁微光的寂寞,寂寞的美。

想想应该不至于寂寞的,藩主对他着迷得要命。这头,小轮对藩主从来也是毕恭毕敬,恪守近侍的职责。

他与藩里的武士一同练习剑道,行而不辍。听说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比同龄人更耐得下心来,对招时也不慌乱。藩主越发对他着迷得要命。

一天谈到高兴时,藩主不禁脱口道:“为了你,让我抛弃性命也可以啊!”

这话可轻可重,像藩主这样位高权重的,说给多少个人也没关系,又不会出事。可藩主自己知道,此刻他说这话是真心实意。小轮也清楚,那么回话也一定是肺腑之言。何况他原本就不擅长拐弯抹角地说事情。

小轮一点也没笑。

他连缓和气氛的“谢谢”都没有说,支起身子,一字一句直白地吐露出真心话:“一味因权势而屈从,这就违背了众道的真意了。恕我冒昧——我将砥砺此心,若有真心垂爱之人,我也会以性命相托。”

说完把藩主也吓到了:即便早已清楚小轮那倔性子,他也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他急着要把这话当戏言搪塞过去,结果没等出口小轮就接着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其中没有掺半点虚假。我甚至可以在神明面前起誓。”

——能怎么办呢。藩主也知道小轮就是这样的性格,令人着迷的风情。如今甚至因为他的坚持而更坚固了。

【3】

说来,在刚进入城下町的时候,小轮曾收过不少情书来着。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往那儿溜过去,像飞蛾不由自主地亲近火。

火曾一度是能毁灭一切的东西。

【4】

这阵子城下町好像不太平。夜里,有人看见飞快的黑影自屋顶掠过。人们便传,是有妖怪在作祟。明石藩的藩士私底下也正讨论着这件事,后来又传到藩主耳朵里。有人于是进言:“最近还是多加小心为妙。”藩主却一阵大笑,气度不凡:“我可不信什么妖魔的!凡有形之物,并不可怕。”生活一切照旧。

某日傍晚(正是逢魔时),藩主与一众人聚在候风亭中喝酒。摆在桌上的尽是藩主这些年从各地名家那里搜集来的美酒,众人喝得十分尽兴。

正热闹时,天空的星星好像忽然间暗了,接着卷起狂风,猎猎作响穿过松林,将桌上的杯盏碰倒,连桌子都要给掀翻了似的,乌云如波涛般卷积翻滚。

腥风流云之间,忽地就窜出来一个独眼妖僧,体型较之常人则无比巨大——一脚踩上屋檐,“嗵”——下一脚落地,宽大的袖口中伸出长约二丈的左臂……

“先保护藩主大人!”众人很快反应过来,混乱里,将藩主围拢在中间,一步步退回内室。那妖怕是被酒给引来的,也没立即追过来。

过一会儿传来雷鸣般的巨响,紧接着地动山摇,似那妖物正同什么纠缠打斗。虽有人守护在外,藩主却全然睡不安生。

夜半,屋外好像有什么被砸破了,声音猛地令他清醒过来。“怎么了?”他连忙叫来近侍,对方回答说:“大人,方才西园茶屋的木门被撞破了,滚进来一颗狸首。那狸不知是活了多少年,面目狰狞,獠牙仍咯咯作响,仿佛还活着似的。”

狸是种奇妙的生物,据说它们之中有的能幻化为人。如此看来,今晚的异变就是这妖狸在作祟。

“不过究竟是何人讨伐的呢?此等功绩应当犒赏才是。”藩主支着下巴,想了想,“等明天在府上询问一番吧。”然而一番调查下来却无人认领此功,只能眼见这建功立业的机会被白白浪费掉。

此后过了七日,丑时之刻,从书院梁上响起了凄厉的少女之声:“小轮你杀我双亲——报应将至!”连着咒了三次。末了,有人瞧见有只狸猫似的东西自房顶逃走。事情这才水落石出:原来那晚斩杀狸妖的正是小轮。

这时奉行正过来与藩主商量修理那扇被撞坏的木门的事情。听见那声音,藩主也立马明白了来龙去脉。感叹道:

“如此说来,上次是小轮挺身而出救了我哩!”

恐怕他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颇为奇妙。比起通晓事情后那种明快的喜悦,似乎有另一种着魔似的喜悦凌驾其上。像心里有块悬着的石头落地了。对于藩主这般位高权重的人而言,这自然是不能同人言说的窃喜。

奉行出声询问:“那么,有关那扇木门的修理事宜……”

“不,就把那缺口留着吧!昔有魏文侯留着被乐师经撞破的帽子不补以警示自己——那扇破掉的木门就这么留着,让众人看看小轮的武勇吧!”

【5】

那天例行的执勤结束后,小轮又踱到庭院里。泛滥成灾的绿意深处,只有这里是自由。

和从前相比,如今与母亲衣食无忧的生活,二者相比,也不知道哪一边更像是梦?

可心里始终空落落的,独处时,这股空虚自行就化作叹息从嘴边漏出来了。庭院中的梅树,还有好久才会到开花的时候。如今也只空落落地长着叶子。

这时,只听见一人在远处:“小**人!”那是个身型健壮的青年,仪态挺拔,威风凛凛的。打过招呼后,他就带着笑快步走过来了。小轮隐约感觉自己应该见过他,但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您是?”

“您一定不记得我了。我叫神尾惣八郎,曾给您写过好些信来着。”

“噢……是那个乱七八糟的字迹。”

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以前收到的信里果然有个叫神尾惣八郎的人写的。要说哪里特别,就是字写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平日怕是都没怎么握笔。内容却又特别真挚。

“是我!”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堪,轻松畅快地笑了。

神尾惣八郎的比小**一些,二十出头的年龄,是母衣大将(母衣众:可简单理解为精锐武士)神尾刑部的次男。和他说话时,小轮心里不会有那种悬着的感觉,很踏实。好像在世界上多的一个兄长,加上年龄接近,又不会有年长者的代沟。来了明石城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天终于稍微松懈下来。

惣八郎说,前阵子听说小轮讨伐了为祸多时的狸妖,真是英勇,小轮罕见地因羞赧而语塞。接着惣八郎又红着脸说,其实,小轮进来明石城不久后,有次两人擦肩而过,是那时的一瞥令他喜欢上小轮的。听到这儿,小轮甚至感到些许晕眩: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有相类似的感觉。

【6】

藩主——最近感觉到——小轮好像有了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疑神疑鬼对任何人来说都应当是件悲苦的事。

【7】

小轮的房间与藩主的挨在一块,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很容易就知道。因为察觉到藩主的猜疑,他很快不再与惣八郎见面了。两人的交流换成了书信,始终没有断过。

可如若爱情是问题,书信就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最终只会转化为饮鸩止渴的焦躁。又相安无事一段时间(仿佛将水加热至即将沸腾的状态),终于按捺不住了。小轮在信上问:“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呢?”

惣八郎何尝不想啊,只是年龄比小轮稍大些的他更有耐性:“能不能找个机会呢?”

不知不觉到了岁末,府上到处忙前忙后的,这就是个机会。大扫除后的吉日,也就是十二月十三日这天照惯例是分发旧衣给属下的日子。

小轮吩咐下人道:“给我母亲的那箱衣服,等会儿就先搬来我屋里吧。”实际惣八郎一早就藏在了里头。搬运的人还纳闷呢:“这箱怎么格外重?”“你不知道吧,小轮去年办成了些好事,藩主一定是犒劳他,多放了些东西哩!”——在箱子里惴惴不安的惣八郎,听外面两人自发将疑点含糊过去,不为人知地松了口气。

另一头,小轮从傍晚时分就装出身体不适的模样,到晚上,顺理成章地说腹痛。藩主为多想:“是么?那今晚早点休息吧。”——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小轮回到自己房间,衣箱里传出一声轻微的碰撞,让他知道人就在那里。然而此时尚不能有下一步动作。黑暗中,他装作无事地躺下,等。衣箱里的惣八郎也大气不敢喘一口地等待着——直到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小轮摸索到衣箱旁,将盖子打开来。

“惣八郎!”小轮小声呼喊着。

惣八郎从箱子起身:“不可思议啊,真的见到你了!”

黑暗把脸遮蔽得几乎只剩个轮廓,可对于数月未见的两人而言,光是这轮廓与这声音已值得感恩戴德。亲密地依偎着,想把分开的这些天补回来似的怎么都不够。

“在我心里始终有两股力量在较量。自来到这明石城城后,一下子经历了前十多年加起来也没有的幸事……甚至遇到了你!可这反而愈发令我惶恐,因为随着日子的消磨,过去那些苦难的生活——在我的记忆中——几乎变得像水泡一般透明且行将消散。那么幸福的此刻,是否也会成为行将消散的水泡?”

得到的越多,就越发有了即将失去的预感。如轻纱从天降,却不知有多长,转眼落下百丈,将人埋在底下。惣八郎所能做到的——惣八郎知道——自己拿不出,也没有比存在且倾听更有用的东西。

到后面,感慨与值得遗憾的东西越说越多。两个几乎透明的心依靠着,说:“来世也要在一起。”

【8】

“来世……”

同样是在黑暗中,藩主猛然惊醒——没错,那声音清清楚楚穿透了梦,是有人在说话!他连忙提起枕边放着的长枪,拉开门去到回廊,两脚光着踏在木质的回廊上,“嗵嗵”,“嗵嗵”地。藩主如临大敌:“都起来!都起来!”

小轮匆匆忙忙也拉开了门,佯装出抱病中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我听见了人声,肯定有歹人溜进府里来了!”

“声音?……哦,”他慢慢起身来,到藩主身边,“刚才我腹痛得受不了,自言自语说,‘哎,这么疼,还不如让恶鬼咬死我算了!’——您听到的恐怕是我的声音吧。”趁二人背对着门的工夫,惣八郎这就蹑手蹑脚从屋里出去,翻越柏树一溜烟地跑了。

藩主眼尖,指着那里说:“你看!刚才那里不是有人影?”

“哪儿有什么人影啊?风吹柏树的影子罢了。”

“是吗?”

眼瞅着小轮这么笃定,藩主怀疑是否真是自己看错了。——大晚上的又这么暗,有可能啊!或者是某些非人之物在作祟,之前不还闹过狸妖的事情吗?做狸妖女儿的那只小狸还恶狠狠地咒人来着,说不定是她在搞鬼。

正当藩主要释怀时,一个叫金井新平的隐目付(监察武士言行的人)赶来,藩主方才呼叫时,他连衣服都没理好就急匆匆出了门。

“大人,刚才的确有人影飞掠而过,我也看见了!”金井又添油加醋道,“那人披头散发、额缠钵卷,必是歹人无疑!”

后面别些个近臣问询也过来了。审讯顿时变得严苛。藩主厉声喝到:“小轮,从实招来!”

“那人曾救我性命。我发誓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供出。此事先前已向殿下禀明过了。”毕竟年纪还小,脸色已经苍白,但声音与表情均保持着凛然。藩主愈加感到一种巨大的痛苦。

小轮被关禁闭,听候进一步处置。金井新平进言道:“大人!这次的事情几乎到危害性命的程度,你可别再纵容下去了!”

后面赶来几人也纷纷附和,这些声音最终形成一股合力。最后藩主也喃喃道:“对,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9】

两天后的十二月十五日早晨,小轮被带至兵法道场。两侧家臣恭敬站立的模样就像是两排精致摆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格外凝重。而在正前方,是持一柄长刀的藩主着正装伫立着。小轮走上前去行礼,终点就在这近在咫尺的地方。

“小轮,可有遗言?”威严的声音。听上去却好像叹息似的。

小轮面上带着笑,回答:“承蒙大人多年错爱,大恩大德。能死在您的手上,我没有遗憾,也没有牵挂。”

言罢,刚要起身,刀子已经利落地斩下去,切断了他的左臂。

“现在呢?我问你是否有所悔过?”

人在剧痛起初反而对痛的感觉是麻木的,小轮尚有力气活动。他向前方伸出剩下的右臂:“我曾用这只手抚摸过恋人,想必更惹您憎恶吧?”话音未落,右手也被斩落下来。疼痛的劲也上来了。

血从两侧切面吐到地上。晕眩,乃失血与剧痛混合而成。他蓦地转身,那背影。“请看这副身躯吧,恐怕是最后一眼了……”

声音慢慢变弱,后面几乎听不见。藩主低下头,挥刀切断了脖子。

【10】

“嗵”地落下来的一声。听到那声音,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内在似乎也有什么破碎了,这种感觉,和从头浇一桶水,于是梦破碎了的感觉非常相似。

一颗人首,眼里的光芒瞬间消散。没有比这更无争议的死了。因果报应。

藩主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11】

小轮的遗骸被送至妙福寺安葬。那里有座池塘,池边生长朝颜花,是为“朝颜池”。哀哉,如朝露消散,似晨霜易逝……

一个月后的正月十五,当日正举行左义长祭。惣八郎挡在那金井新平身前,拔刀先后断其左右臂,后削下其头颅。这也是因果报应。

随后,他安置好小轮的母亲,独自前往妙福寺。因为是跑过去的,微微出了点汗。空气还很冷。路上,他看见梅花已经开放。永别!

他找到寺庙里小轮的墓,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早准备的木牌——上面详述了自己的种种心迹——立在旁边。

关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惣八郎有些无奈地想:“一辈子也只会做这一次,能做成什么样也是说不准的……不过也还是希望做得漂亮点吧。”

——随后用随身带的肋差切腹,时年二十一岁。翌日清晨,来打扫的人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惣八郎。表情平静如坠梦中。

……唔我得先承认这章的名字取得的确有点怪。原文标题是“傘持つてもぬるる身”,直译就是“拿着伞身子却湿透了”,从文章本身的故事看,是富有双关意义的标题。至于内容……

抱歉!改得面目全非了!原作似乎不太在意逻辑(亦或是认知差异造成的?),让我复盘时很苦恼。后来看了近些年有人根据原作画的漫画版,这篇也改了许多。

个人读完原作最想吐槽的地方是结尾,“那你去杀藩主啊!”——不过可能这就是文化差异,理解,理解万岁(很困难!)。

下一章的槽点恐怕很多(对现代腐女来说强大的冲击性)。不过我个人的感觉是这些槽点反而也是有趣的地方。请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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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执伞却遭雨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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