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悔青了肠子,正想着如何逃跑,但听到铁面的交代时,她又改了主意。
铁面吩咐道:“这几日跟在将军左右,为将军整理文书。若有黄卷加封的,第一时间拿去呈给将军。若将军有信要送,定要用我们自己带来的信鸽。”
苏雅眉头松松紧紧,一面担心许林志夸大其词,诬害穆枭和仁物盟,一面又担心靠近穆枭太过露了身份。几番迟疑不决,真的难下定夺。
铁面见禾大办傻愣愣地杵在原地,连个声都不响,立马将手中的一套新衣怼进他怀里,提了高声说道:“你!夜间与将军同帐,夜壶、茶水、暖碳,要时时留意,切莫慢了、少了、多了!”
“啊!”苏雅一声哀嚎,满是不情愿,喃语埋怨道:“四肢健全还跟个小孩似的要人照顾…”
铁面侧耳:“你说什么!”
苏雅扯扯嘴角,讪笑道:“没,没,没什么…”
铁面颇为嫌弃地打量着她,指了指她的头,命令道:“你身板如此,用不着你上阵冲锋。这头盔和护面都不用戴了。将军身边,要坦荡光明!”
苏雅愣了愣,唉声叹气道:“是…”
铁面见禾大办如此不情愿,戳着他头训诫道:“臭小子有福跟在将军身边知足吧!若不是铁心不在,还轮不到你近身伺候呢!”
苏雅烦闷地耷拉着头,不耐烦地腹诽道:也就你俩要这福气!全给你们!哼!
傍晚,苏雅端着饭菜入穆枭营帐,脸上裹着面巾,遮挡了半脸,虽是心里一万个祈祷穆枭不要多嘴,但到底是没逃过。
穆枭凝眉看着她,命令道:“拿下来。”
苏雅双眼犯难,装傻充愣道:“拿,拿什么?”
铁面在旁挥掌拍了她后脑勺,不成器地压声骂道:“都告诉你了,要坦荡!快把这该死的面巾拿下来!”
好在苏雅吃了陶倩为她配的麻子药,此刻半张脸上全是又红又肿的麻豆子,已然看不清样貌。
铁面见状,如遇恶疾般地后退半步,担忧地看了眼自己手掌,在暗处擦了擦手。
穆枭却不害怕,抓起她的脸颊,左右摆看,颇为重视地问道:“怎么回事。”
苏雅嘟着嘴,说得有模有样:“娘,娘胎,胎里带出来的,一,一,一直,都在。将,将军,还要,要,要我服侍吗?”
铁面嫌弃道:“那你快把面巾戴好,只许在将军营帐内走动,莫出去丢了将军的脸。”
穆枭松手,未再对她说什么,反而黑着脸交代铁面,“这几日去营中的鸽子场等着,若京中有来信,第一时间给我。”
铁面看着外头风雪交加咽了咽唾沫,又拢了拢衣襟,略有推辞道:“不如让禾大办去吧。他笨手笨…”
穆枭抬眼,冷冷问道:“他去了,谁来服侍我?”
铁面将半个“我”字卡在嘴边,看穆枭眼神犀利,立马又吞了回去,转而躬身领命道:“属下这就去办!”
苏雅汗颜,这都没逃的了,当夜抱着被褥,支了张矮板床,正在铺床,转头见穆枭背身展臂站立,似在等候什么。
瞧着这宽肩窄腰,翘臀长腿的,苏雅一时看愣了神,未有反应。
穆枭侧过身,亦看着她,似乎在问:你在等什么?
苏雅立马行动起来,踉踉跄跄跑到穆枭跟前,还险些绊了脚,双手无措,不知该如何做。
穆枭笑了声,斜睨而去,嘲道:“白日见你还算机灵,此时怎如此笨拙?”
苏雅讪笑两声,心提到嗓子眼儿,回道:“将军威武,属,属下惶恐。”
穆枭轻哼一声,又展开双臂。
苏雅手指轻点了一圈腰带,却找不到卡口何处,心里急得团团转。
穆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小臂环绕了他半个腰身,平心静气道:“这。”
苏雅又贴近了穆枭,嗅到了他身上的薄荷香气,亦触到了他宽阔的背肌,倏尔心跳乱了起来。低着头速转到他身后,轻轻地解开他的腰带,却不慎将上头的铁狮头撞到了床上,又发出一声重响。
穆枭登时转身皱眉看着她,似要骂人。
苏雅弯起眼傻笑,顺势双手抓住他的衣襟,慌乱却快速向外扒去。
只见穆枭忽的闭上眼,五官扭动,嘴巴发出一声“嘶”音。
这才发现,是内里的金丝软甲扯住了穆枭的头发。
苏雅忙得道歉:“小,小的不知,不,知,将,将军勿,勿,勿怪!”
穆枭欠着身子,歪着头斜眼看着禾大办紧揪着眉,十根手指在小心翼翼地拉扯着他的头发,她每动一下,他的头皮就跟着紧绷一下。
“用这个。”穆枭将匕首递给禾大办。
苏雅暗想穆枭的耐心或要殆尽,平静之下一定藏着随时而发的风暴雷雨。她快快地接过匕首,顺着软甲与发丝交织的边缘割下穆枭的头发,快速地将它们整理出来,亲手递还给他。
“将,将军,给。”
穆枭的双眼始终不离,苏雅不知这是何等眼色,面前的穆枭默默无语,似笑非笑,像鹰驻枯木,仿佛暗藏杀机,伺机而动。
她看得忘了呼吸,徒徒感受着穆枭的指尖在她的掌心依次划过,带来了他的温热;离开时,也还给了她混乱不堪的心跳。
一次宽衣,苏雅心跳如雷,她偷瞟着撑腿坐在床边的穆枭,他握着那缕被削下的头发,黑着脸,似要杀人的样子。
苏雅心里有些发毛,更多懊悔,只能默默地将衣物挂好,直到从衣物里发现了她送他的薄荷香囊,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好闻吗?”
耳后忽然响起一声清冷的询问,吓得苏雅耸起肩膀,回头就看见穆枭站在身后,他的眸子里装满的是自己惊慌的模样。
苏雅立马双手奉上香囊,躬身举过头顶,歉道:“属,属下,不敢!”
穆枭的手指再次划进她的掌心,可这次,他和他的手指都没有离开。
“不敢什么。”穆枭的声音里带着戏谑,苏雅不敢抬头。
苏雅卡着呼吸,想着与其这般遮遮掩掩受制于人,不如显形亮相硬气对拼,再不受这等憋屈!
但转念又想,此处乃边防军营,穆枭身边等人又是知晓仁物盟和无璧的。若这般匆匆闯营离去,非但不好解释,还留下许林志上奏的借口。着实又将自己和仁物盟推入险地。
纠结过后,苏雅还是决定忍辱负重,继续假扮这随侍亲兵。
她躬身更甚,歉意更浓,说道:“不,不,不敢造次!”
“东西收好。”
苏雅惊讶于穆枭竟这般轻轻放过,看向手中的香囊,略有失望。原来此物于他不过可有可无,若旁人可碰可要,他亦无有所谓。
灭了半边烛火,又推了推暖碳,她闷里闷气躲回被窝,迷迷瞪瞪正是入睡之际,耳边却传来两声命令:“水。”
苏雅掀被而起,揉了揉眼隐约看见穆枭已起,一身白衣,半散着发,坐在床边,又在等着她。
“水。”穆枭的声音中气十足,哪有要睡觉的样子。
苏雅登时一股无名火,一边起身,一边在心中咒骂道:水水水!喝多就起夜!起夜还要我给你递夜壶!不如即刻下毒弄死好了!
苏雅满脸不屑,但唯露在外的双眼被困倦席卷得没有一丝脾气。
“凉了。”
苏雅看着穆枭连碰都未碰茶杯分毫,就能如此信誓旦旦,不可置信地将眼睛睁大。
“不信你喝。”穆枭坐在床沿,慵懒地撑着脑袋,斜仰看着。
苏雅手掌所握的茶水明明留有余温,却被穆枭这般颠倒黑白,她不言语,只是转身又将茶壶置于暖碳之上片刻,又倒了杯水递去。
穆枭接过茶水,轻触杯沿,还未入口,却将茶水泼置于地,再次淡淡地说道:“还是凉了。”
苏雅闻此,顷刻醒了过来,不言不语,只是一双圆眼看着地上的茶水瞪出了棱边。
“不信你喝。”穆枭换了个姿势,大马金刀地抱胸挺背,眼里都是戏弄之意。
苏雅在面巾之下咬唇认栽,看懂了穆枭就是在为此前断他头发而借机泄愤!真是将军肚里装小人心肠!
苏雅赔笑,躬身好语道:“将军想要喝什么样的?”
穆枭闭眼想了一会,似在吟诗那般品味道:“热而不烫,温而不凉。”
苏雅怔住,瞬间将文人墨客所教的涵养通通抛去,徒剩街头巷尾的泼妇骂词,可话到嘴边,摇身一变:“是,属下知道。”
苏雅又倒了半杯温水,再将壶中的茶水烧得滚热,接而续上,再递给了穆枭。
穆枭刚喝半口,立马吐了出来,不疾不徐,说道:“还是凉了。”
苏雅脑子嗡嗡作响,瞥眼在找屋中刀剑所在何处!她不想再待在此处受苦了。今夜就算铤而走险也要杀出条路远离穆枭!
“你尝尝。再比此杯热三分,就正好。”穆枭笑着,又将茶杯递还给她。
苏雅没得好气一口闷下,入口后便是一股暖流从上至下贯穿体内,明明茶温适宜!转身欲打算拿起茶壶重倒一杯,却忽的觉得手脚发软,连握杯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随杯落,半倒坐地上。此刻后悔无及,竟如此大意中了穆枭的圈套。
转头,穆枭已走至身侧,蹲下伸手扯开了她的面巾,看着她的麻子脸,啧语道:“原来师姐面具之下是这等容貌,难怪要戴着面具羞于见人。”
“你…”苏雅锁着眉,连撑着半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人倒了下去,却被穆枭扶住。
穆枭握紧无璧肩膀,笑着说道:“你行走江湖假扮他人当真是敷衍至极,”
转眸看向她的耳畔又握举起她的手腕,讥笑道:“我从未在军营中见过十指纤纤,还有穿耳之洞的士兵。”
苏雅侧过头,自认倒霉。
穆枭掐住她的脸颊,拉近,轻声道:“来都来了,不如替我做事?”
“做梦!”苏雅用尽力气都表达不出心中愤怒的万分之一。
穆枭哼笑,威胁道:“那我只好把你押解进京,再顺着许林志的御状,将我的北境之过悉数扣在你和你的仁物盟头上了。”
“你敢!我,我可从未害过你!你何至于此!”苏雅有些慌,她不愿仁物盟以此等姿态进入朝廷视线。
“帮我做事,否则,后果自负。”穆枭倨傲,笑看无璧,吃准了她会因仁物盟而心软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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