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厮哪敢违逆穆大将军,摇头点头间吓没了魂,更没了主意。
苏雅在马车上,听闻穆枭同去,却不乘一车,一时觉得可气又可笑。
萧衡亲自在府外迎接,见着苏雅难得装扮,倒舍得夸赞。
“小妹婚后可是容光更甚从前。”
苏雅屈膝见礼,略有腼腆,“也就阿衡兄长会讨我开心。”
萧衡瞥见穆枭同来,却一脸戾气,一下拥上,搂住他的肩,笑说:“新婚燕尔,穆兄何以这般严肃。”
穆枭打量着萧衡的热情,学着苏雅称呼,明面好声好气地笑问:“阿衡兄长亦是新婚,倒不忙着与夫人亲热,竟想起请自家妹妹吃饭?”
萧衡一愣,听出了穆枭的挖苦,面起窘色,先把人往里请,又朝苏雅求助:“我正烦此。求小妹替我开口。”
苏雅不解,“怎的?”
萧衡也不隐瞒,当着穆枭的面叹道:“大婚那日,府中来了位朋友相贺,相聊甚欢,误了吉时,你嫂嫂生气,竟闭门不见,连着几日都未出房门一步。”
苏雅一惊,心想:这听上去也没什么要紧,张缤也不似拘泥小节之人,怎会如此反应呢?
穆枭见这对兄妹一个苦脸,一个愁眉,故意嗤笑道:“让我猜猜,萧侯的朋友,怕不是位女人吧。”
这一语惊醒苏雅,朝萧衡看去,却见他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苏雅无奈摇头,再听萧衡解释道:“原是从前师门旧友,路过盛京,许久不见。听闻我大婚特来祝贺。那日不过与她饮了几杯薄酒,将她招待府中小住一晚,再无其他!”
“哟,这还住上了,侯爷倒比我家夫人好客。”穆枭戏谑哼笑,看着苏雅,起了玩味。
苏雅用力地翻了个白眼,故意一字一句询问萧衡:“兄长与那江湖旧友,可有前情?”
萧衡矢口否认:“自然没有!”
苏雅回看穆枭,连眼睛都在用力,气呼呼地说道:“既然两厢清白,嫂嫂就不该如此独断,污了兄长,当真冤枉!”
穆枭抱胸,眼里尽是嘲讽,提嘴便是指桑骂槐:“怕是侯爷愚钝,而非他人无情。我想是侯爷从前与之交往过甚,留下足以误会之事,否则也不会劳人千里迢迢翻山涉水,入府一聚,送礼相贺!”
“断然没有!”萧衡在旁再次强力言明,“我与此友不过点头之交,何来误会,又怎能有情!”
“点头之交,侯爷还能请人留宿?还能共饮美酒?还能误了吉时?”穆枭一连发问,倒彻底让萧衡无言以对。
穆枭又对着苏雅,不容置喙道:“今日侯爷一泛泛之交便得如此厚待,往后若再来一莫逆之交,岂非是要弃张夫人于不管不顾之地?新婚燕尔之时就已如此,来日方长之后又会怎样?”
苏雅此刻也是气上头了,见穆枭跋扈无理,郁气难消。
故一把推开萧衡,上前一步,继续与穆枭理论道:“就算兄长引来误会在先。二人既已成婚,拜过祖宗,天地为证!嫂嫂却连解释机会都不给予,一味关门怄气!若是如此绝情,倒不如早说早离!”
“夫人!”梨云一把拉住苏雅,笑着赶紧解劝道:“侯爷请夫人是来帮忙的!夫人这又是在混说什么!”
铁心亦上前,缓和气氛,笑着提醒:“天子赐婚,哪有什么离不离的。这便是全天下的夫妻都散了,御赐之婚,也是万万散不了的!”
苏雅登时灭了火气,她亦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侧过声,闷声问道:“嫂嫂在哪,我去劝劝她。”
萧衡作揖,对着苏雅完全一拜,求道:“说我也好,骂我也成,倒烦小妹动动嘴,把你嫂嫂劝出屋,她连着几日清汤寡水的,就怕她弄坏了身子。”
苏雅转身,由下人引领而去。身后穆枭故意高声,语中带气,很是高傲地唤道:“侯爷知错就好。”
苏雅双手理袖,不愿理会。
不过一刻,她便来至后院,张灯结彩的喜庆装饰还未卸了,只是这新房门户紧闭,显得有些沉闷。
苏雅见屋外有婢女颖儿站候,只瞥看了她一眼,就朝内通报了一句:“夫人,穆府娘子来看你了。”
屋子里没有回应,苏雅轻叩了房门,且说:“嫂嫂,今日承蒙侯爷特邀相聚。可府中上下却有些手忙脚乱,想来是因为少了个拿主意的主心骨。”
苏雅此言一出,屋内开始有了动静,有气无力地朝外答应着:“你只让他去管,这侯府有没有我都一样的。”
苏雅笑着劝道:“嫂嫂快别这么说,方才我才在府门前,数落了他一番。他当真…”
苏雅本想说“冤枉”,却想起穆枭那股得理不饶人的劲,就怕张缤心中更甚委屈,遂改口道:“兄长当真知错了!”
半晌,屋内又起了声音:“颖儿,你且进来,先为我装扮。别让苏夫人好等。”
苏雅退了半步,让婢女先行。略略等了会,她亦被请了进去。
见张缤有心思盘了发,上了些脂粉,依旧可爱。只是双目红肿,想是哭了许久。
苏雅不忍,拿了面巾浸了凉水微微拧干,递给她:“嫂嫂素日那般坚毅的性子,怎么好为了这点小事抹泪,偏叫旁人看了笑话。”
张缤接过面巾,孵在眼下,撅着嘴,委屈说道:“要笑就笑吧。我不像你,嫁给了如意郎君。这婚事,也不是我自愿的。更不是他自愿的。他爱照顾谁便照顾谁去,我本也不想在乎,只是,只是…”
张缤话说半句,又有了梗咽,她原以为自己不甚在意。没想到那日等了许久过了吉时也不见人来,只等来听下人来报,萧衡在招待一女客,相谈甚欢。
张缤原想着,她自然是比不过苏雅与萧衡那青梅竹马的情份,但万万没想到随意一个江湖女客亦能排到她的前面。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在意!在意他的不走心,在意他的无视,更在意他对她的心意。
“明明是我最重要的日子,他偏偏…”张缤啜泣得说不清一句话。
苏雅乍舌,瞧张缤这般,真是心疼极了。忙地为她擦去泪痕,让她对镜自看,为她装扮一二,劝道:“我能跟嫂嫂保证,阿衡兄长,当真是在意你的。你是没瞧见他那求饶认错样子,什么身份架子都没有。只是一味苦巴巴地求我哄你,好好吃顿饭,别熬坏了身子。”
“骗人!”张缤提了提鼻头,心情略好了些。
一旁的颖儿也忙着劝道:“是真的!我亲眼瞧见侯爷方才对着苏夫人求了又求,连穆将军都来了,一直在说侯爷的不是!”
张缤侧转了身,带着点娇嗔,呛道:“你们哪舍得骂,都是将门后人的,怕是沆瀣一气,给我演戏呢!”
苏雅俯下身子,见张缤有了别的情绪,笑盈盈地对着她,说道:“嫂嫂有气,就冲我撒了便好。等会出了屋子,可不能对着侯爷也这么说。”
张缤开心了些,转过身子,挑了支金玉繁花簪子戴上,对着镜子看着苏雅玩笑道:“我可没话同他说。也就跟你说两句罢了。”
张缤有心起身,这会子摆起了主母的架势,气昂昂地领着一众仆人去主持晚膳,倒没了先头病怏怏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头回掌家,安排得也都面面俱到。席间与众人也算热闹了一番。
苏雅旁观,再见萧衡与张缤,竟想不到亦如此登对。才女佳人,侯爷战将,想必不久会成京中一段佳话。
只是这么想着,却不免想到自己,此生就怕要与穆枭藏着掖着斗法了。
回眼偷睨了穆枭,见他没心没肺般自食自饮,又想起他那些怨词詈语的,心里头五味杂陈,没了食欲。举杯愣愣地咽下一口冷酒,打了个冷颤。
忽的手边来了碗热汤,盘中又夹来一筷子姜丝鸡柳,正顺眼看去,自己的酒杯也在眨眼间被穆枭收走。
张缤捕捉到穆枭对苏雅的关怀备至,忍不住羡慕道:“情长若胜天长,朝暮雨露,皆能显情。”
穆枭与苏雅二人愣神,不约而同各向两侧躲避了目光,面中各有愠色。
张缤一时间却不知哪里说错了,有些无措,无辜地看着萧衡。
萧衡随即打个圆场,岔开话,举杯对着张缤致歉道:“都是我的不是,竟在大婚之日冷漠了夫人,实乃该死…”
“诶!”张缤慌得伸手轻抵在萧衡的嘴边,不小心轻触到他的嘴唇,略红了脸忙收回手,侧回身怯怯答道:“我是身子不适才卧床不起,没有生你的气…”
苏雅瞧着情景不该再久待,便草草辞谢了萧侯夫妇的招待。
离开时,苏雅特意压低声,嘱咐萧衡:“兄长记得好好讨哄嫂嫂,她并非骄矜之人,只是这次…”
穆枭忽然从苏雅背后探出半个头,插嘴道:“侯爷若已好好道歉,张夫人定会既往不咎。”
而后垂眼侧看苏雅,怪声怪调的:“就怕迷而不反之人,一错再错。”
苏雅朝穆枭瞪去,却又急忙忙收回眼,沉着气,不与他在侯府起争执。
回府路上,二人依旧一车一马,互不干扰,苏雅掀了帘子,偷看穆枭。
看着他一副臭脸的欠样,苏雅便不服气。可一想到若与他这般日日怨怼,那不就白白嫁进这将军府,未来又如何获取朝廷第一手的情报为仁物盟早做打算呢。
思来想去,唯有赔礼道歉这一条路可走了。
回府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穆枭依旧径直朝着前院书房而去。苏雅跟在后头,已行至回后院的长廊口,若由此回房,谁知道下次能再见到人是什么时候。
苏雅一咬牙跺脚,索性豁出去了,闭上眼朝前快步。
穆枭忽然停住了脚步,慢慢回过头,看着袍服的衣袖被愣生生地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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