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气笑了一声,欲还嘴张缤说些什么,却见妇人有些慌神,在此时改了口,嘴里嘟囔着:“不报官了,不,没,没事。我不报官了!”
可张缤却一把拉住母子二人,不让妇人带着孩子离开,一本正经道:“夫人这是要去何处!官差马上就来!届时是让我挨板子还是赔银子全凭官老爷做主!我绝不抵赖!”
“不,不!你们官官相护!定是要害我!”妇人慌张地摆手,连孩子都顾不得了,双手将张缤推开,手脚并用地冲跑出去。
苏雅伸手护住孩子,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呆呆傻傻,有些神志不清。
张缤扫了扫身上的灰,无所谓地说道:“这妇人就是敲诈勒索来的,苏家姐姐不必劳神。”
萧衡气哼哼地讽道:“贵府马车撞人在先已是大错,张小姐竟还能反嘴诬陷,真是让本侯开眼呐。”
张缤本欲还嘴,却被赶来的官差打断。
“何人报官!”领头的林捕头已在京中任职十余年,皮肤黝黑,魁梧有型。似乎身经百战,卷袖露臂,皮肤裸露之处有着各种伤疤。
张缤瞥见,有些触目惊心,身旁的侍女颖儿站出身,为自家小姐发声:“我家小姐派人报的官。但是…”
苏雅忽的插手道:“若张小姐信我,此事,交予我解决如何?”
“你?”张缤张大着圆眼不明所以,“为何帮我?”
苏雅点头含笑道:“春日宴上张小姐为我发声,此等恩情,我不得不还。恰巧我府中管事曾是京中讼师,若小姐愿将此事委托予我,我定派人追查到底。”
张缤,转身同林捕头交代,“此事乃我尚书张府张氏女报官,如今委托给…”
“苏望。”
“苏府讼师苏望负责。一应缘由结果,你们两方详谈吧。”张缤回身朝着苏雅谢道:“宫中传召,我先行一步。苏姐姐若需问什么细节,待我明日上门。”
苏雅含笑躬身:“既如此,那我便在苏府恭候妹妹芳驾。”
铁心见事了了,在一旁,同侯府手下驱散看热闹的人群,两队人马合成一队,又向苏府而去。
萧衡一并进了马车,叹道:“张缤与穆枭曾有婚约,你还如此热心帮她?当真一点都不介意?”
苏雅笑道:“为何介意?我瞧张缤实在是个热心肠,今日之事,怕有蹊跷。兄长在场可都瞧见始末了?”
“蹊跷?”萧衡屏息,回忆道:“我来时,那妇人已抱着孩童坐地不起,一应经过,不过从街边打听罢了。”
苏雅掀起半帘,看到铁心马上的孩童,说道:“孩子额头的伤我瞧了是旧伤抠掉结疤所致。并非同那妇人所说的撞击新伤。”
萧衡霍然,亦顺向看去。
“此事,怕是有人蓄意挑拨。”苏雅眉目一沉,转眸冲着萧衡笑说:“兄长当众冤枉了张家妹妹。此事定要出份力才好呢。”
“我…”萧衡哑口无言,暗忖自己对事一知半解便在心中草草定夺,确实不如苏雅见微知著。
二人合力,决意将那位妇人找出。
铁心欲将此事告知穆枭,速速回府小跑之时,不巧与正要离开将军府的国公许小姐相撞一处。
铁心不敢以下犯上,忙得连连后退,单膝跪地歉道:“冲撞小姐,还望恕罪!”
许晴盈羸弱女身,向后倒去,被侍女稳稳扶住。
许晴盈转头,穿堂望向内里悠哉喝茶的穆枭,恶狠狠骂道:“你们将军府的人,都该死!”
铁心不知许晴盈为何发怒,一时怔住,只听厅内穆枭“送客”的命令,便应声而起,毕恭毕敬请国公小姐出府。后又将张缤街头之事如实告知。
穆枭不假思索道:“你既见过此妇人,那便一同协助苏府办事。”
铁心抱拳应下:“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向城外搜寻。”
“城外?”穆枭抬眼,眼中精光似已洞晓全局,“去盯着国公府即可。那妇人,大概率就是许晴盈派去的。”
铁心接令,派暗探密布在国公府许家周围,也确实如穆枭猜测那般,白日街头抱孩哭诉的妇人,子夜时分现身于国公府西南向的角门,被门内人带入。
可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却听见国公府内传来叫喊打斗之声。
铁心跃上许府屋顶趴着窥视,见府兵们举着火把,朝着西南角而来。而园内一人,青衣蒙面,身手极为灵巧,此刻已将那名妇人扛在肩上翻跃而逃。
铁心即刻又将此事回禀给穆枭。
穆枭听闻后,狐疑道:“为何不追?”
铁心俯首,惭愧道:“那人轻功卓绝,我着实没追上,但看着方向,是朝着苏府去的。”
穆枭凝眉,手指玩弄着灯烛上的火苗,半眯着眼不屑说道:“若是萧衡的人,这么晚了,还把人带去苏府…”
铁心语塞片刻,又赶忙着找补道:“或许是苏府的人,也说不定!毕竟从前苏老将军麾下能人无数,苏府之内若有些身手矫健的打手护府也不足为奇。”
穆枭眼眸随烛火晃动,时暗时亮,挑眉哼笑道:“不如你替我去问问?”
铁心一怔,愣愣地领命,忽而面色又沉重起来,问道:“许小姐的事,将军可有决断?”
穆枭掐灭眼前的烛火,拈搓着指腹,冷语道:“此事我自会给许晴盈一个结果。在京期间,不论何时,若有变数,率先领府兵看护住苏府内外,等我回来。”
“属下明白!”
铁心心中知道,将军心里很是在乎苏府和苏小姐的。否则又怎会在春日宴之前,花重金寻来一匹雪白银驹当作见面礼赔罪相赠。
可这位苏小姐,也确实不似寻常的闺阁小姐。
铁心凝眉,淋着月光朝着苏府而去,一路上都在猜测那位青衣客究竟何人。
且说那位青衣神秘人,将那妇人五花大绑之后丢在府衙门前,更在她身上贴上一封数月之前的人贩子画像之后,便朝着苏府方向而去。
但已过子时,街上冷清寂寥,灯火皆无,青衣人停驻府门前犹豫半晌,瞥眼见马厩中萧衡的马匹亦在,便满心欢喜想去叩门。
可才将那铁环握在手中,未敲撞上去,又轻轻放下。四下回望两三,绕着苏府的墙根而走,找到一处拐角,轻踏而起翻身越墙,进到府内。
快步行了少时,侧身却插来一剑影,举臂抵挡,又立马迎来一劲腿横扫,不得向后翻身错过。
再起身时,眼前一片左右剑花,闪晃得看不清人,只得来回挥臂侧身躲避,退至墙根,装作不敌,任由持剑者迎面刺来,微歪了脖颈,正待剑峰入墙,这才看清对面。
立马揭下面巾,自我介绍道:“侯爷万安,我乃无茗,是苏小姐的朋友!”
萧衡剑锋不改方向,冷语道:“是何朋友,深夜翻墙而入。倒显得鬼祟。”
无茗咂舌,正苦恼不知如何解释,便见苏雅蹦蹦跳跳从后跑出,一把打歪萧衡的手臂,挡在他身前,怒道:“这是我朋友!你别伤他!”
萧衡眼镜睁大了一圈,看着面前脸颊掺着红晕色,似喝了酒的苏雅,不解问道:“可是你试药有了结果?怎醉成这般模样!”
“苏小姐怎能试药!你,你婚期在即…”无茗倏尔慌张了起来,眸光暗了下去。
”嗝,“苏雅忽的打了个酒嗝,身子有些晕晕绕绕的,被身后的无茗稳稳扶住肩膀,朝后笑笑,转过头,轻擦鼻头,朝着二人得意道:“那小孩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所以才看着有些痴傻。我已为他配了药施了针,他只要安心养在苏府,定能康健如初!”
萧衡目光落在无茗的手上,皱眉凝视,已然听不进什么话了。
无茗自知冒犯,赶紧松开手,可一松开,苏雅似醉得站不住脚,歪身要倒。
无茗萧衡不得已一人扶住一边。远处柳曲梨云赶来,立马将略有昏沉的苏雅接过手。
萧衡看着无茗,打量他一番,应是寻常江湖客,问道:“还未问兄台夜深露重,翻墙入苏府,有何贵干?”
无茗忙得作揖答道:“白日那位弃子而逃的妇人,我已经找到,将她带入衙门,明日林捕头或许会上苏府,特来告知。”
萧衡细观无茗虎口,未有老茧,不似舞刀弄剑之人,而再观他双脚,明明走地踏草,鞋面却格外干净,料想应是位轻功好手,有意嘲道:“兄台轻功了得,这上方揭瓦之事应是家常便饭。”
苏雅撑臂靠在无茗肩头,冲着萧衡炫耀道:“那当然了!无茗可是仁物盟里最会飞的!”
萧衡见苏雅言行无状,一时火从心头上来,呼着怒气挥手让柳曲梨云将人带走,驱道:“你们赶紧将她带回休憩!”
梨云笑着两边招呼,“无茗先生今日来得晚,小姐这会不好言谢,不如明日再上门吧。”
无茗拜道:“原是我今夜鲁莽,只是想着,那妇人与国公许家有关,若不早早来报,怕苏小姐来不及提防。”
梨云曲膝,再次谢道:“无茗先生用心良苦,小姐知道的。时辰不早,先生快回了吧。”
无茗正要走,却被萧衡冷不丁展臂拦下,朝着墙边示意:“你怎么来的,便怎么走。”
无茗唰得脸红起来,窘迫朝诸人拜别后,又再次飞身跃起而走。
无茗一消失,萧衡便着急想找苏雅要说法,首当其冲先与梨云怒道:“苏府能竟任由这些江湖客来去自如?你家小姐到底如何交朋友的!深夜翻墙!那是采花贼行径!”
“兄长在恼什么?隔着三堵墙,我都听见了。”
萧衡正在气头上,却见真正的苏雅像个没事人一般,徐徐而出,亭亭玉立,端庄稳重。
苏雅笑道:“我说旁人分不出我俩的。兄长还不信。”
萧衡凑近瞧着醉了酒,与苏雅长得一摸一样的陶倩,嗔道:“胡扯!她一出来,我就知道不是你了!不过倩丫头这易容之术,着实是能以假乱真,可惜只是形似,而非神似。”
陶倩无力醉靠在凭栏上,嘟着嘴说道:“我是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啦!可是旁人也认不出来就是了!”
苏雅摸着陶倩的头,安抚道:“多亏了你,若不是有你在我身边,我怕是分身乏术。”
陶倩一把抱住苏雅,撒娇般地钻她怀里,闷声闷气地埋怨道:“都怪师姐长得太好看了!到哪里都有人喜欢!”
萧衡一愣,与苏雅对视一眼,一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弯弯绕绕的情事,失声哼笑之余,俯身戏弄道:“你师姐马上就成婚了,你怎么不用真身去与那江湖客坦白坦白?”
陶倩在苏雅怀里露出半张脸,似乎被萧衡说中心事,委屈巴巴怒道:“是他蠢笨!只会用容貌断人!明明每次见他的人都是我!偏偏认不出来!师兄你一眼便能分清我和师姐!他就分不清!我才不说!活该他一辈子都不知道我是谁!”
萧衡垂脑笑得无奈,从前在苍穹山时陶倩便是这般执拗的性子,恐怕她原本是用苏雅的容貌逗逗那个唤无茗的,却无心插柳,才惹来后续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
今夜瞧她醉成这样,也是能感受到她心中愁苦了。
“牛角尖的臭脾气!”萧衡宠溺地责备了一句,招手让梨云柳曲将陶倩安顿好,转身问苏雅:“北境一行,当真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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