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笑道:“兄长发问,总赶不上趟。”
萧衡讪笑,他原也是无条件信任苏雅,认为她心有高楼,故此对她的事情,她的决定,不会细问。但还是将她视作亲人,很多时候,总是忍不住关心。
二人说说笑笑,又回到书房,细观今日最大收获。
只见那桌上,平铺了一大张北境地图,上头圈圈点点之处,正是穆枭此去北境,打算布置兵营所在。
苏雅拿出另张羊皮地图,乃此图复刻,满意说道:“今日多亏兄长拖住穆枭。”
萧衡远离硝烟已久,早不问铁马金戈之事,而今不过与苏雅交往几日,见她心思缜密,做事有条不紊又无所畏惧。不由得回忆从前,与苏老将军云游江湖之时,亦化身侠客行事,酣畅之感与告捷无异。一时间心中竟骚动起来。
萧衡忽而兴奋道:“不如我与你一块去北境,也算有个照应!”
苏雅霍然一笑,说道:“若是照应,京里更需要兄长。如今我抽身离京,又遇天家赐婚,原想称病打发贺喜之人。但就怕宫中传召,又怕琐事繁多,来不及理清…”
萧衡有些郁闷,但也不得不应下,“我懂,京中宫中,交给我便好。你也别让倩丫头用你的容貌入宫犯险。若是被认出来,怕是后患无穷。”
苏雅会心一笑,乖巧作礼谢道:“兄长倾囊相助,小妹定从北境取朵雪花归来酬谢!”
”你安然归来便好!“萧衡严肃地嘱咐道:“你原不过是带物资去救济北境那受蛮夷侵扰的难民,物资运到便好。万不可与穆枭的人马有冲突!”
苏雅点头,抚摸着手下的羊皮卷,喃语道:“就是怕遇上他,所以今日才冒险。”
心中盘算出发的日子,掐指一算,挤眉一笑,“出发在即,张缤之事,恐怕…”
“你!”萧衡一看苏雅这鬼机灵模样,就猜到她意思,此时真是后悔替她接了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怨道:“你下回还人恩情,能别带上我了吗!”
苏雅立马端起茶杯,奉承道:“若无兄长在旁为我打点支撑,我哪能左右逢源!”
萧衡挥挥手,也不应苏雅的话,似躲瘟神般快步流星地出了府。
苏雅在后只瞧着萧衡纵逸上马,乘风驰骋,一时恍惚,忖度暗想:早年见他一蹶不振,今日再看他神采飞扬,定是走出心中介怀之事了吧。
瞥眼瞧见马厩中那一抹银白,忍不住走近,喃语赞道:“世间竟有白马身色如雪,毛亮如银。穆枭此礼,当真一绝。可惜,此番去北境,却不能带上你。”
马儿长吁了一声,似乎听懂了苏雅的话,也在表达惋惜。
苏雅笑笑,转眼瞧见铁心站在街边,垂眼猜测,似懂非懂,幽幽地走出去。
铁心上前拜道:“苏小姐有礼。”
苏雅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浅笑道:“铁心护卫此时在这,可是将军有话相传?”
铁心直言不讳,坦白道:“将军有问,想知道今日入苏府的那位青衣客是谁。”
苏雅怔住,未想到穆枭消息如此灵通。
铁心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属下将今日苏小姐为张小姐出头之事告知了将军,将军猜测此事是许家所为,顾派我去许家周边暗访,却慢了那位青衣客一步。”
苏雅恍然,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穆枭运筹帷幄的模样,笑道:“此人从前受过爷爷恩惠,所以今日伸出援手。”
铁心失声一笑,面有难色。
苏雅反问:“为何发笑?”
铁心为穆枭发声,故作惋惜道:“苏老将军广结善缘,倒让将军无用武之地了。”
苏雅听懂了铁心的弦外音,便说道:“铁心侍卫不如等等,我有一手书,劳烦替我转交将军。”
穆枭展信,见上写着:夫妻不疑。
“她什么意思?”穆枭锁紧眉头,忽觉得被倒打一耙,又好气又好笑。
铁心颔首,不敢应话。
穆枭将信胡乱一叠,压在镇纸之下,忿忿地揉着眉心,须臾后又笑了,与铁心交代道:“我去北境之后,你留在京中,多多注意苏府,若他们需人手有难处时,你便主动点。别让这群人无事去献殷勤。”
铁心笑答:“属下明白。”
穆枭前往北境当天,苏雅乘骑雪驹在城外山丘上相送。
穆枭只一眼便认出那是苏雅身影,青丘白马,神女面纱。他颔首一笑,调转了马头,自行往那山丘而去。
苏雅见他奔来,倒也不躲,乖乖待在原地等待。
穆枭一身银亮色铠甲,批樱红色斗篷,在开春的平原上驰骋,少年之气尽显,苏雅久观,竟有些心神荡漾。
穆枭骑着马,走近苏雅之时,笑着问道:“可还喜欢?”
苏雅微微躬身轻抚马身,浅笑答道:“雪驹通人性,骑着很是安心。”
穆枭牵着马头,绕着苏雅行了一圈,最终停于她身前,两马交错,马上的人儿却肩并肩。
苏雅微微害羞,握紧了缰绳,低着头由衷地关心道:“盛京虽开春暖和了许多,但北境依旧严寒,将军身经百战,还请…”
话语间,忽然觉得眼前罩着一团黑影,再抬眼之时,穆枭已到眼前,将一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苏雅心停一瞬,肩膀微微立起,有些受惊。
穆枭抽回身,对她许诺道:“此番去北境不起战事,只是整顿防线军务而已。你不必担心。”
苏雅面纱之下的脸蛋,**辣地翻出了异样的温度,她眼神闪躲,轻轻地点了点头。待听到马蹄奔走之声时,再抬眼,又见穆枭身影渐行渐远。
苏雅落下肩膀,摸了摸方才被点过的额头,心中一阵异动。她抚着胸膛,长吁一气。调转了马头,换了副势在必行的神情。
苏雅不落穆枭军队之后,亦于今日出发。只不过为躲耳目,则是趁着夜黑风高之际而去。独一人向城外疾驰,那儿,另有两位仁物盟中的侠客等候。
其中一位是轻功好手无茗,另一位是暗器高手卷锋。
苏雅自出苍穹山后,便戴着半幅玄铁面具行踪江湖,多年间由近及远巡游世间,遭不平事便拔刀相助,遇受难者便出手相助。林林总总积累数年,亦交同心同德之伙伴许多。
他们虽彼此各有秘密,但胜在志向性情相投,从不问彼此过往。故仁物盟内,只识蒙面剑术高手无璧,却不知她就是苏府小姐千金。
苏雅此行走得有些忐忑,从前府中有管家苏望打点,但眼下就怕宫中圣人点名。虽拖萧衡之身为她略挡一二,但就怕东窗事发,难以解释。
萧衡亦有此顾虑,便擅自作主,让苏望以苏雅因思虑过甚,染疾卧床不起为由先搪塞宫中去苏府请人的使者。而后去宫中借问安之名,试图替苏雅揽下赐婚后的诸多杂事。
皇后难得见萧衡进宫,略有惊喜:“倒也奇了,今日是莫公公带萧侯来,实属难得。”
萧衡笑着见礼,莫大总管亦是施礼,传了口谕:“皇上说了,苏姑娘举目无亲,这婚事打点起来是千头万绪。萧侯自荐,想替苏老将军行长辈之责替苏府操持,特来回禀娘娘,跟您商议,这穆苏两家的婚事,该怎么办才最好。”
皇后微怔,笑说:“我正忧虑苏府群龙无首,萧侯就赶着来把这烫山芋接了。”
萧衡又陪笑施礼,“穆府这边有天家留意上心,但苏府孤立无援,怕已是忙的焦头烂额。总不能最后两家办事,碰一个驴唇不对马嘴,丢的总是皇家面子,更是不好。”
皇后眨眼,也觉得有理,摆摆手让宫女斟茶,开始正经同萧衡料理,让莫总管带话:“萧侯既然愿替苏家姑娘操心,我这边亦稍安心些,你且回了皇上,万事不会出错。”
萧衡虽未打理过内宅,可无非说穿了都是些安排妥当,细心留意之处,与行军打仗乃一大一小之别,再上起手来,也全非门外汉。
皇后连着几日见萧衡办事紧紧有条,得心应手,便调笑道:“见你退了沙场,原以为是自在放纵去了,不想你是多去学了份打理内宅的本事。难怪不娶亲,看来是用不上夫人帮衬治家。”
萧衡并未抬头,正专心执笔清点着一二礼单,“娘娘真是会说笑。不过都有借鉴参照,总是按条陈来的,哪就需要特意学了。况且也是一级级吩咐下去的,天家的大事,下头的人哪有不办好的,我不过就是一个发号施令的闲人罢了。”
皇后哼笑两声,看着萧衡如今有东山复起之态,心中生了一计。
这日特地传许晴盈进宫陪侍,想着许家未能搭上手握兵权的穆枭,若能搭上萧衡这位侯爵,也算得一份支撑。
巧在公主莹灵今日带着皇上看望母妃,一同来的,还有公主伴读,尚书之女张缤。
“今日无事,考问了一下公主皇子功课,只阿莹对答如流,想来是好好学了!”皇上龙颜大悦,点了点莹公主的眉心,与她笑闹。
公主莹灵年纪尚轻,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小孩做派,古灵精怪人见人爱,伏抱在皇上的身前,仰头笑答:“都是缤姐姐教的好,那些个闷气夫子,只会摇头晃脑,只有缤姐姐给莹灵讲得绘声绘色!”
皇上亦嘉奖张缤:“到底是张尚书博学,教出来的女儿亦是博览群书,才女之名,当之无愧。”
张缤跪恩,“圣上谬赞了,是公主机敏好学,万般道理一点即通。”
萧衡再听张缤一张利口,一时觉得她与苏雅慧心不相上下,刚露出点笑意,却被皇上点出。
皇上笑问:“萧侯近来同皇后忙穆苏两家婚事,可有难办之处?”
萧衡谦虚道:“定是没有的,皇后娘娘先见之明,早已布置完全,萧衡不过一中间传话人而已。”
许晴盈再见萧衡,想起春日宴之辱,起了为难之心,故意当众问道:“且不说萧侯身份与众不同却低身插手旁姓之事,只是怎么一男子郎君却要上手内宅女眷婚事?莫不是想借此婚事趁机巴结穆将军,盼着重操旧业?只是晴盈却不明白,这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呀?”
张缤因萧衡苏雅为她摆平弃子逃妇之案心存感激,便想都不想就替他辩驳:“萧侯与苏雅小姐以兄妹相称,萧侯如今只是在行兄长之责为自家妹妹张罗婚事。听闻许小姐家中亦有位旁姓庶弟远在边塞,想必等许小姐出嫁时,他定会千里迢迢归家为姐姐打理婚事的。至于巴结嘛…”
张缤睨了许晴盈一眼,略有讥笑道:“萧侯战功累累,而今累了卸甲归隐,但倘若大朝需要,他定义不容辞。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旁人置喙。”
许晴盈霎时黑脸,看着张缤先得了两句圣上夸奖,便如此飘飘然,忍不住阴笑呛道:“听张缤姐姐开口如此羡慕苏姐姐,想必是动了春心,想嫁人了吧。真可惜穆将军未投青眼。只是姐姐又这般恬不知耻示好于萧侯,倒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呢。”
“我…”张缤红了脸蛋,气得磕巴道:“谁,谁示好他了。我,我实话实话!”
萧衡眯眼笑看着许晴盈,启声轻语恐吓:“许家姑娘总是这般口无遮拦,倒真该在皇后娘娘宫中学学何为克己慎行。”
许晴盈快速瞟了一眼皇后,这才惶恐不安,立马缄口,再不敢多说一字一句。
莹灵公主不忍张缤受委屈,插着腰冲许晴盈娇嗔:“穆将军没福分,这才娶不到缤姐姐!”说罢,转身牵住张缤的手,往萧衡身边引去,笑问:“不知阿衡哥哥是否认识英雄豪杰能与缤姐姐相配,好不让明珠蒙尘?”
皇上被公主这般提点,这才发现二人颇有登对,圣口金语便这么下达:“朕先前退了你与子枭的婚事,心中总觉坏了你姻缘。不如今日,朕就做主,将你指给萧侯!也算还张尚书个东床快婿!”
张缤,萧衡瞬时惊了,双双跪下欲要拒绝。
莹灵公主眼疾手快,开心地牵着他们一人一手双双叠握,朝着皇上替着谢恩:“父皇好眼光!莹灵也是这般觉得!”
萧衡有些始料未及,慌了心神,片刻想不到好主意推脱。张缤脑中更是一片空白,霎时间也不知如何拒婚。
二人愣愣地只拖了这么会儿,竟然就真要等来圣旨。
皇上就当着他俩的面,即刻跟莫大总管传口谕拟旨:“指尚书张氏之女,张缤,赐婚萧衡永安侯,于五月初五,同穆枭平远将军与苏氏女苏雅,同日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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