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珠整理了一整日的嫁妆,虽说不用她亲自下手搬搬抬抬,但总归是有些累。不过,在西院那张宽大的床上休息了一夜,她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她精力充沛,总是饿得快,才用了朝食没多久,就又饿了。
离用膳的时候还早,她对紫苏道:“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拿来先垫一垫。”
这也是常有的事,紫苏答应一声,刚要抬脚,她想了想又叫住紫苏:“算了,不用去了,我们自己做罢。”
陈灵珠闲暇时,喜欢下厨烹调食物。
她的烹调天分,是在某一次被罚后激发的。
陈灵瑛和杨绾柔冤枉她故意弄脏她正在吃的桂花糕,告到父亲那里,父亲罚她做一份赔给陈灵瑛。那时候她只有六岁,从来没有下过厨,哪里会做什么桂花糕?最后赔给陈灵瑛的是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陈灵瑛把这粉团甩到她身上,见她一身一脸全是黑糊糊的黏腻之物,才算放过了她。
但桂花糕虽然做失败了,她却从中发现了下厨的乐趣。心情不佳时,去切、剁、揉搓、按压食物,实在是发泄的极佳方式。
后来她又渐渐发现,除了拿食物发泄,做成美味佳肴吃下去,也能让自己心情愉悦。
再后来,她便喜欢上了下厨这件事。她有几分天分,又敢于尝试,常常做出了预想不到的美味,所以两个丫鬟极喜欢陪着她下厨房。
紫苏雀跃道:“姑娘要做什么?”
陈灵珠略略一想,笑道:“芋丝饼如何?上次你就嚷着说要吃。”
芋丝饼是南地的小食,陈灵珠从前吃过,依葫芦画瓢地做了出来。
紫苏在陈灵珠出嫁前一日,曾表示过想吃姑娘做的芋丝饼,陈灵珠本来答应了她第二日做的,结果当晚她被告知要替陈灵瑛嫁人,第二日被逼着嫁来了镇国公府,芋丝饼自然是没做成。
茯苓笑道:“可遂了她的意了,这几日,她睡觉都流口水,大概是做梦都想着这个芋丝饼呢。”
见茯苓取笑她,紫苏笑着作势要过去打茯苓,“茯苓姐姐净欺负我!”
茯苓一闪,紫苏拍了个空。再躲,却被紫苏抓住了。
笑闹了一场,主仆三人嘻嘻哈哈地往厨房走。
梅林上筑的工具、食材一应俱全,厨娘见少夫人亲自来了,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何事,正诚惶诚恐,陈灵珠笑着说明来意:“我来做个点心,你帮我把东西找齐就行。”
厨娘这才放下心,忙答应一声,把陈灵珠要的芋头、糯米粉、虾米、香粉、调味料等找齐了,放到一边后就退到了一旁看着陈灵珠主仆三人忙碌。
少夫人看着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但做事颇为利落。厨娘见她三下两下就将芋头削好了皮,将它们切块、切丝,然后叫她的其中一个婢女将切好的腊肠、虾米等拿到另一个婢女已烧得热热的锅旁,自己两步过去,倒油入锅,“刷”地一声,那腊肠和虾米已被倒入锅中,快速翻炒几下,顿时,香味逸出。
腊肠和虾米炒好后,少夫人又将这两样倒入放芋丝的盆中,再加入盐、香粉等搅拌均匀,之后加入糯米粉和水再次搅拌均匀后,叫她的婢女拿来一个浅底大盘,将芋丝等倒入铺平后叫另一个婢女开蒸。
厨娘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功架,在厨娘中常见,但在少夫人这样的贵女中就少见了,没个几年的功夫学不来。
厨娘见过很多下厨的贵女贵妇们,大多是意思意思,优雅地做个样子就完了,偶有厨艺好的,也是厨娘做好了一切准备,她们慢条斯理地调调味,再动动锅铲,也就差不多了。少夫人做的这个芋丝饼,虽味道还不知道如何,但光是看刚才的架势,就很能唬人。
而且不仅少夫人,连她的两个婢女做事也是又快又好,主仆三人配合无间,一看就已经做过无数回了。
陈灵珠见厨娘呆呆地望着她,笑道:“一会儿要请你评鉴一下。”
厨娘忙道不敢,又赶紧道:“少夫人做的,自然是极好的。”
没一会儿,芋丝蒸熟,陈灵珠将盘子取出放凉,冷却后切成块,然后烧热了油,将芋丝饼煎香。
芋头不是什么贵重的食材,但放在热油中煎了后,香味很浓。
很快,整个梅林上筑都笼罩在香气之中,不少人都借故来厨房看了一眼,见是陈灵珠在厨房忙碌,都面露惊讶。
就连一向稳重的杏儿,也经受不住香气的诱惑,寻了过来。
陈灵珠热情地招呼他们试一试,下仆们本来不敢,但见少夫人毫无架子,是真心让他们品尝的,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济虽然在东院内室,但也闻到了香气,他问阿拙:“厨下在做什么?”
阿拙还是个半大孩子,嘴馋,早已偷偷跑到厨下去看了好几回。
他笑嘻嘻道:“在做芋丝饼呢。”
李济不重口腹之欲,行军打仗不得已的时候,他连草根都吃过,即使在京城的时候,他也是有什么吃什么,不怎么挑剔。虽然也有自己的喜好,但从来不曾对某种食物有特别的渴望。
但也许是连续吃了两日粥有些口淡,也许是人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就会想得多,也许是那芋丝饼确实太香了,不知怎的,他竟隐隐有些期待。
楚大夫说,这两日他最好是吃粥和肉汤这些容易克化之物,但若实在想吃某样东西,只要不是发物,吃一两口倒也无妨。
但香味飘来了又散去,他始终不见那芋丝饼的踪影,连饼渣也没有看到。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阿拙端上来一碗粥。
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只有粥?”
阿拙忙解释道:“楚大夫说先头这几日世子最好还是吃粥和肉汤,厨娘才这么做的。世子若不喜欢,小的这便让厨娘做些别的过来。”
李济提醒他:“方才厨下可是做了芋丝饼?”
阿拙一愣,刚才他在厨房之时,少夫人笑着对他说,她做了两盘芋丝饼,一盘是有虾米的,一盘是没有虾米的,问他想吃哪样,他自然两样都想试,少夫人也笑眯眯地应了。
他埋头苦干的时候,听到杏儿问少夫人:“少夫人,可要给世子送两块没有虾米的?”
杏儿这样问,是因为虾是发物,担心对李济的伤口不好。
少夫人笑着否决了:“不必,世子不会想吃的。”
当时他光顾着吃,竟忘记问少夫人为什么世子不会想吃了,心里也不知怎的,也就相信了少夫人的话,所以后来他回到了东院,也没想起来问一问世子可要吃芋丝饼。
他连忙请罪,道:“世子,方才那芋丝饼,是少夫人做的,如今已是没有了,世子若想吃,小的这就让厨娘做一份上来。”
竟是那女子做的?
李济微讶,倒是没想到她不仅贪吃,还会下厨去做。
他暗忖,若那饼是她做的,那他就不能让厨娘再做同样的饼了,否则,那女子还以为他多想吃她做的东西呢。他李济什么山珍海味、奇珍异果没有吃过,何至于惦记一块这样普通粗陋的杂粮饼。便道:“我不想吃什么饼,只是怕你们不注意,给我拿些不能吃的东西来。明日问清楚楚大夫,我的饮食有何禁忌,不要弄错了。”
此事楚大夫早就交代过,无论是厨娘还是阿拙、杏儿等人,心里都对世子能吃何物不能吃何物一清二楚,但既然世子这么说了,阿拙也只能道好,扶起李济,喂他吃粥。
正吃着,李济又皱了皱眉,“何人喧哗?”
阿拙侧耳倾听,是少女隐隐约约的笑声。
他方才经过庭院的时候,看到少夫人还有她的两个丫鬟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荡秋千,这个笑声,想是她们发出来的。但秋千架离这间屋子不近,传到这里声音已算不上大,他要仔细听才能听到,这也会打扰到世子吗?
不过,世子是练武之人,也许格外耳聪目明也不一定。
于是阿拙道:“是少夫人和少夫人的丫鬟紫苏、茯苓姐姐在玩秋千,世子若嫌吵,一会儿小人出去的时候,提醒一下她们。”
李济顿了顿,道:“算了,由她去罢。”
阿拙答应了,收拾了东西出去。李济靠在床头,听得外面嘻嘻哈哈的笑声一阵接一阵,直到夜幕降临,那笑声才转移到了西院。
陈灵珠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整天,这才心满意足地歇下。
自她嫁人前一日算起,连着几日,每日都忙忙碌碌,可把她累坏了。
今日总算得了空闲,当然要先玩个痛快。
她甚至想,若能每日如此,倒也不错。
至于搅扰到李济的事情,她确实不知,梅林上筑甚大,除了东西两院,还有后罩房和厢房。而无论是厨房还是秋千,都位于西侧,离李济东边的屋子不算近,她虽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但按照常理,应当不至于打扰到李济。
她甚至没有故意气李济的意思,对她来说,自己高兴更要紧,只要李济不再惹她,她才懒得自寻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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