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宋汀父子二人对坐，手中各执了枚棋子。
宋汀眉头微皱，似是被眼下棋局为难，而邱五娘则是在一旁时不时添上壶新茶，偶尔会打岔，说上几句京城中听来的趣事。
宋献音推门而入，将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父慈子孝场景映入眼底。
邱五娘坐在一旁，嘴巴张合：“待你得到二皇子重用，我们宋家，也是时候翻一翻身了，哼，我倒要看看宋献音那个小贱人，还敢不敢对我们趾高气昂！”
宋汀面不改色，思量了会儿在左下角落下一子，听到这声‘小贱人’，一声也不吭。
宋星承：“娘，提她作甚？她也就现在仗着谢家权势大，能翻出点浪花，走着瞧吧，我的处境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儿子定叫她跪下来求咱们不可。”
这件事，宋星承还是有把握的，听到邱五娘说“求也不行”，他嘴角一撇，得意道：“那是自然。”
“要是求一求咱们就能放过她，那也让她过得太舒坦了。按她当日为难父亲，嘲笑母亲的嘴脸，就应该关在笼子里，游街示众，任凭那些贱民扔石头砸烂叶才……”
话说半截，棋盘上突然映出一道光亮，宋汀抬眼往门口望去，见到宋献音未经允许，直接在屋内坐了下来。
不知方才的对话，听到了几分。
她不说，宋汀便只当她不知道，反正这一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起初被人欺负，他这个大女儿还会在府外蹲守到他下朝，拽着他的官服，渴求他做主，他嘴上应下，却转头把事情缘由转述到邱五娘娘三那里，由她们自己处理。
按照宋星承和宋星玉的性子，岂肯罢休？定会更加恶劣地捉弄宋献音。
渐渐的，他这个乖女儿总算是听话了，也不再将事情舞到他面前，扰他心烦。
宋献音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坐下来，听听这三人还能说出什么骇人的话。
她这‘乖顺’，不闹不吵的模样落在宋汀眼中，却更加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觉得这话让宋献音听了也好，至少知道害怕，知道收敛，他到底身为父亲，将来说不定也会可怜，为她求求情。
宋汀注视身前的棋局，之后半点眼神也没分给宋献音，邱五娘没吭声，没有方才那样口不择言了，倒是宋星承，被压制久了，如今好不容易能翻身，自然是不想给对方好脸色。
“呵，你还知道回来？你身为宋家的女儿，嫁入将军府自己领了个诰命，却不想着为族中兄弟姐妹着想，不让谢言安在圣上面前说说好话，为我某个一官半职，你还是不是宋家的女儿？！”
他可是听那帮好兄弟说，家里长姐又出钱又出力的，怎么到他这儿，就变了呢？
“反正你现在也别想从我们宋家捞半点好处，爹，赶明个，我们找个时间把宋献音逐出族谱吧，以免将来脏了我们宋家的门面，让我讨不到好媳妇儿。”
宋汀面色难看，迟迟没有回话。
宋献音似笑非笑，宋汀说不出来的话，她替他说。
“逐出族谱？宋星承，你不妨现在就让你父亲将族谱拿来，看看上面可有我宋献音的名字？”她道：“当年你们将我母亲害死，又把我丢掉，几时想过要把我的名字划入族谱过？”
“之前没捞着我的好，现在又怕我污了宋家的名声，宋汀，你觉得宋府还有名声可言吗？”
她端坐在那里，双手自然交叠垂落在腿间，偏头看向棋局周身三人，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愤怒的情绪。
像是在说一件旁人家的琐事，宋献音拉长音线，“哦”了一声，“差点忘了，宋家几代基业，怎么到了你这中年就险些败光了呢？连买官都要靠卖掉两个女儿，啧，宋汀，你该不会在不知道的地方，也做着什么见不得光外卖勾当吧？”
“也是，以宋府现在的情况，集齐所有银两，也凑不出我身上这半匹料子吧？”
宋献音无意抚过发间的珠钗步摇，上面的金光闪的邱五娘眼睛疼。
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去看，宋献音说的不错，这样好的首饰，她入了宋府二十来年，也没从宋汀那儿得到过一件，而现在，宋献音这个小贱人，不仅戴着金钗玉饰，连身上穿的料子也都是寸缕寸金……
可恶，她紧咬嘴唇，妒忌的眼睛发红，心里多了些埋怨。
“你别高兴太早……”
“哪有您高兴呢？把自己亲生女儿送进狼窝，生死由命，我看邱五娘这梦做得真真美啊，就差从梦中笑醒了。”
宋汀算是看明白了，宋献音今日过来就是来给他们找不痛快的。
他心中怀疑被打消，心也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宋献音，不可胡闹！”
今日，宋汀也不想演什么父女情深，他唤着宋献音全名，厉声呵斥道，以此来增加一些作为父亲，一家之主的威严。
可惜，宋献音最不买的便是他的账。
“思尔，这个月后面，还有哪些良辰吉日？”宋献音敲了敲木椅扶手，抬头冲思尔问。
思尔不明白是何意，随口胡编了个：“奴婢觉得明日不错。”
“嗯。”
宋星承蹙眉：“……”
邱五娘和宋汀也是一头雾水，以为她这是被气糊涂了，都朝她看去。
“看我做什么？”宋献音：“思尔说了，明日多半是个好日子，你们也寻个先生到府上看看吧。”
宋星承狐疑，难道是听到他那些话，怕了？又听说他要娶妻，才想靠着谢家关系，找个名门望族，世家女子来跟他成亲？
邱五娘与他想到了一处，与宋星承对视了一眼，盘问道：“我当你今日来是做什么呢，原是为得这个。是哪家的小姐？家世样貌如何？其父任何官职？陪嫁多少银两？”
“你这招呼也不打一声，万一不是我家承儿心仪的如何是好？”
宋星承心想也是，他现在都是二皇子幕僚了，只要大事成了，封个爵位也不足为过，也不想想，得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啊！
“娘，别听她说。你儿子我配得上更好的，就算她宋献音为我寻得正三品官员之女我也不同意！”
“对了，公主也不行，做了驸马，我就没法掌权了，往后的日子苦着呢。”
邱五娘连连点头：“你说的是，还是我儿目光长远，看得透彻。”她追问宋献音：“你还没说到底是哪家小姐？我儿不要，倒是可以给我那姨姐卖个好，她家中有个正直中年的幺儿，还未婚配。”
“闭嘴！”宋汀越看这娘俩越觉得神神叨叨的。
“世家小姐怎么可能婚配给你姨姐家！一个下地的土包子，连金子都没见过，你当人家都是傻子不成！”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宋献音到底能给宋星承找什么样的女子，大局未定，能找个三品之上最好，好能稳固一下朝中地位，往后便于攀升。
他摸了摸胡子，眸中流露出赞许目光。
宋献音见她们把梦做圆了，也不好继续钓着。“不急，这人你们也认识，算不上什么世家小姐，但样貌也算周正。”
宋汀捏着黑子指尖一紧，还要故作冷漠，装作一副毫不在意模样：“哦？是谁？”
宋献音不回他的话，不紧不慢地说：“既然要娶妻，一个不够。”
宋星承懵了：“？””
那要娶几个？
“三个。五个也成。”宋献音眼睛笑眯眯，伸出五个手指，另外补充了一句：“娶三送二，娶五送九，你们三人仔细想想，是一道娶回来，妻妾凭宋汀做主，还是等日后再寻良日，一个一个，慢慢的娶……”
宋星承越听越迷糊，“你给我说明白，这，这送二，送九是什么意思？。”
邱五娘眼珠子转了转，她刚刚有提到嫁妆，难道指的是新娘子的嫁妆？
娶三个，两万银两，娶五个便是九万……娶的越多，嫁妆越多。
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邱五娘暗自窃喜：“这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我儿这么优秀，别说五个，就算是七个，八个，十个也是应得的。”
“只是……”邱五娘迟疑片刻，责怪起宋献音来：“你也不能什么女人都往我们星承身边塞，这嫁妆……还是过于少了，你择日就去代承儿去各个府上谈谈，嫁妆太少，娘家脸面也挂不住，是也不是？”
“就是。”宋星承跟着附和：“最好不要聘礼。”
日后，这帮女人上赶着供他挑选，要不是现在手头紧张，他才不愿吃这个亏。
“喂，你听到没有？不能要聘礼知道吗？”
发觉到宋献音一直盯着宋汀而不是看他，宋星承有些生气。
他顺着宋献音目光，转身往宋汀望去，见宋汀脸色不佳。
“父亲放心，儿子先相看合适与否，还未必依了宋献音呢。”
宋星承以为宋汀是在替他不值，觉得他要求提少了，连忙道。
这三人各自有各自的算盘。
一个想着如何占便宜，一个盼着霸占儿媳嫁妆。
一个，则是怀疑与恐惧。
宋献音噗嗤一下笑出声：“宋星承，你想的未免太多，我可从来没说过这妻是给你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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