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破晓，三人踏雪而行。
姜炊雪素手拂去母亲碑上薄雪，萧鸾戈执银剪修整坟前松枝，姜父将新酿的梅子酒倾在碑前。雪光映着三人剪影，带着几分静穆。
返程时日头已高，赵俗娆倚在门框上嗑瓜子，瓜子壳雪片般落在青石阶前。
见萧鸾戈扶着姜炊雪下车，她眼皮也不抬，“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锅里便没有留饭。想着你们夫妻二人今日怕是要回城去，便不留你们吃中饭了。”
昨日她见萧鸾戈一身锦衣，还道姜炊雪是在醉云楼傍上个金龟婿，却没想到一整晚一个子儿都没看到，还搭进去一只鸡。
今早起来煮早饭，见厨房梁上吊着的一块腊肉没了，猜到是姜怀朴取下来去吊唁姜炊雪亡母了，顿时气更不打一处来。如今，更是对姜炊雪和萧鸾戈最后一丝体面也不装了。
“炊雪啊，不是我说你，你看哪家嫁出去的女儿回门，不带点东西回来了，不要说东西了，我硬是连女婿茶现在都没喝上一口……”
话音未落，忽见萧鸾戈身后仆从抬着红漆礼盒鱼贯而入，盒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雪光里灼灼生辉。
"这……"赵俗娆手中瓜子"啪嗒"掉在雪地里，"哎呀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姑爷怎的这般破费啊哈哈哈……"
萧鸾戈解下狐裘给姜炊雪披上，"今日听岳丈道兄长喜期将近，小婿特备了些薄礼。"他抬手轻叩礼盒，沉香木纹里嵌着的东珠微微颤动，"这对南海鲛绡帐，是炊雪特意为新嫂挑的。"
"外头冷，快进屋！"赵俗娆亲自掀起棉帘，变脸之快，反差之大，"今早我还同佑安说婚礼时必须要给妹妹妹夫捎封帖子呢。佑安上城里买菜去了，炊雪和女婿一道吃了饭再走吧，今儿佑安出门我特意叮嘱他让买三斤五花肉回来，做红烧肉吃。"
下了马车一直没说话的姜父倚着门框咳了一声，"昨儿是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赵俗娆正花枝乱颤帮忙往屋里搬礼物，闻言抬头正欲骂两句，却觑见面前经过的礼盒里硕大一对玉如意，忽地绽开笑颜，"死老头子说的什么话，雪丫头永远是咱姜家的姑娘！往后谁敢苛待她我跟谁急！"
姜佑无奈，摇头道，“你啊……”
待马车辘辘驶过村口石桥，赵俗娆仍站在门口招手，"等佑安成亲时，雪儿可一定要带着女婿回来吃酒啊！"声音陡然拔高，"届时……届时可不能再送这么重的礼了！"
夜幕降临时，买菜回来的姜佑安看到礼单上丰厚到惊人的数字，忍不住心头一颤。姜父热汤就馍，望着满院未拆的礼盒轻叹，"你昨日还嫌人家小气。"
赵俗娆抱着礼盒数银票，金耳坠子在颊边乱晃，笑得花枝乱颤，"我……我这不是替雪丫头把把关么？"
姜佑安和姜父齐摇头，“你啊……”
除夕过后，正月初三，便是姜佑安与李家姑娘成亲的日子。
往年本是姜家请拜年饭的日子，村风纯朴，请拜年饭是不收礼的，但办喜事是可以收礼的。
精明如赵俗娆，将娶媳妇的日子和拜年饭的日子定在了同一日，不仅多省了一顿饭，还能收礼！
姜父骂她是“掉在钱眼儿里去了。”，可她只撇嘴，啐了姜父一口，“你懂什么。”
在萧府过完除夕和初一，姜炊雪和萧鸾戈就赶回了姜家帮着筹备婚礼，山野人家的婚礼，宴席都是邻居们帮着操持的。
姜炊雪和邻居婶婶们一起择菜，萧鸾戈和姜父姜佑安一起搭着梯子在门口挂灯笼。
婶婶们和她搭话，“雪丫头，你这夫婿生得可真好看，白白净净跟个姑娘家似的，哦不，是比姑娘家还要俊俏些！”
“就是就是！看那身板，看那膀子，听说是在军营里做事的，力气一定很大罢！同安小子站在一起啊，衬得安小子瘦鸡子似的！”
“瘦鸡子怕什么！该有劲儿的时候有劲儿就行了！”
霎时哄堂大笑，闹得枝头雪雀儿都扑棱棱飞起来。姜炊雪待反应过来，不禁面上一红，恰似天边染了胭脂的云霞。又想起方才邻家婶婶那句“力气一定很大罢”，耳尖也似被火燎了，滚烫滚烫的，直烧到脖颈根去。
这时萧鸾戈挂完灯笼过来，身姿挺拔如松，一袭月白色长袍在风中微微飘动。抬手轻轻抚了抚姜炊雪脸颊，关切道，“不舒服么？脸如此烫。”
姜炊雪羞涩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呐蚋，“没……”听到身畔笑声又起，起身慌乱地拉着萧鸾戈的手，向里屋走去。
身后，婶婶们的笑声愈发响亮，“瞧，雪丫头不好意思了。”一个婶婶打趣道，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那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惊得几只觅食的母鸡扑棱着翅膀跑开。
姜炊雪拉着萧鸾戈进了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靠在门上，微微喘着气，脸上依旧滚烫。萧鸾戈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与疑惑，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问道，“何事让夫人如此害羞？”
姜炊雪咬着嘴唇，犹豫片刻，才红着脸将婶婶们的话说了出来。萧鸾戈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笑意，他轻轻将姜炊雪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哦？那夫人说说，为夫力气大，还是不大？”
姜炊雪闻言，脸颊愈发滚烫，娇嗔地轻捶了下萧鸾戈的胸膛，“九郎竟也来打趣我。”
萧鸾戈低笑出声，胸膛微微震动，将姜炊雪拥得更紧，鼻尖轻蹭着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夫人不说，为夫可不知自己力气是否入得了夫人的眼？”
姜炊雪身子微微颤栗，双手不自觉地揪住萧鸾戈的衣角，声如蚊呐，“自……自然是大的。”话一出口，又觉羞赧难当，将头埋得更低。
萧鸾戈眸中笑意更深，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而后缓缓向下，轻吻她的鼻尖，最后覆上她那娇艳欲滴的唇。姜炊雪微微闭上眼，回应着他的温柔，双手缓缓环上他的脖颈。
屋内，情意缱绻，时光仿佛也在此刻停驻，只余下两人缠绵悱恻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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